《瑾瑜》花抹电

20、找到

　　京城已经开始下大雪，一路向北的陈瑛瑛，遇到的是更大的风雪。有时雪随着风铺天盖地地来，驾车的车夫实在看不清路，只能找就近的驿站先休息，待大雪停了再走。

　　陈瑛瑛开始还把自己脸上手上刻意涂黑些，穿着男子厚厚的棉袄，真看不出是个女子。可过了没几日，脸和手不用涂，就已经被风吹得发红干裂，再戴上厚帽子，除了比较矮小外，去哪儿都不显眼。

　　到了驿站，百夫长安排马车停到马厩，随行的人轮番在外守护，其他人都进驿站休息。

　　冬日里，往这边来的人本就少，再加上最近的风雪天气，驿站里没有旁人。驿丞一看有人来，忙迎出来，看了文书，热情招呼，百夫长安排大家先安置休息。

　　陈瑛瑛这里他自然是要关照的，给她安排最靠里的一个房间，临走嘱咐不要乱走，等会儿吃饭叫她。陈瑛瑛忙说不用，她可以吃带的干粮。

　　百夫长是个实在的北方汉子，他看陈瑛瑛一路挺能吃苦，从来不提一丁点要求，又是去遥城找未婚夫的，心里便认定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路途过半，她一直是吃自带的干粮，到了驿站也不下来吃饭。

　　百夫长本来都抬腿走出去了，又回转头说道：“姑娘若是担心银两，大可不必，这一路都是兵部开销，姑娘吃的花不了多少。”

　　陈瑛瑛落落大方地笑着说：“谢谢百夫长，这一路已是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带的干粮先吃着，后面若是不够再去找您。”百夫长不好再多劝，便转身下了楼。

　　陈瑛瑛打开带来的干粮，她听了傅大人的话，买了许多的豚肉干，豚肉都是老百姓吃的多，达官显贵们并不爱吃，所以价格不贵，她首选带了很多。

　　只是天寒地冻的，这些肉干也越来越难嚼，她用力撕下一块，再喝口刚打上来的热水，一会儿再吃两个干饼子，差不多也就饱了。

　　陈瑛瑛听着外面鬼哭狼嗷般的风声，想着未婚夫朱迎现在会在哪儿，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她会去找他......

　　风雪肆虐了整整一夜，次日风小些，他们整理好便出发。一路上风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车轮陷到大雪里无数次，大家一起推；被冻伤或生病的人也多起来，陈瑛瑛帮忙煎药，找兽皮做手套给车夫。

　　这几日都是好天气，没风没雪，而且快到目的地了，大家心情愉悦不少。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车夫大叫：“你们快看前面的城门，是不是遥城呀！”百夫长骑马上前观望，回头大喊道：“兄弟们，遥城到啦！我们到啦！”

　　所有人一齐欢呼，这份激动感染着每个人，一路吃过的苦，在这一刻变得值得。百夫长大呼一声：“走，我们进城去！”

　　陈瑛瑛从车里伸出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这一路她想了很多种朱迎可能的样子，但现在离朱迎越来越近，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最后的结果是她从来不愿想到的那个。

　　一抬头看到城门上那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子，她又生出了股干劲和希望，她心里隐隐觉得朱迎在某个地方等她，对！一定是的！

　　遥城是一个很热闹的边陲小镇，热爱它的人们并没有因为战乱迁走，主路上仍然有小贩在叫卖，铺子的伙计在招揽客人。大家兴致高昂，一路走一路看，来到兵营门口。

　　百夫长拿出文书，待哨兵确认之后放行。他让陈瑛瑛稍等片刻，待安排好辎重再带她去见郡守。陈瑛瑛笑着说好，她站在军营校场边，看着里面的士兵呼着白气在整齐地训练。她有些心潮澎湃，想着朱迎会不会也在这儿训练过。

　　陈瑛瑛想得入神，这时百夫长过来带她去见郡守。进了一个简易的四合院，迈进主屋，就见一位穿着武官常服的人立在中间，五官虽普通，但眼神极犀利，浑身透着霸气威猛。

　　拜见郡守，百夫长介绍陈瑛瑛就是京中左相大人所托之人，郡守大人点头道好。他在上首坐下，面上露出一丝亲和，微微笑着说道：“陈姑娘先坐吧，左相大人已传信与我，说了你的事情。寻找我们失散的士卒，本也是军中应该做的。陈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几日，我再派人同你一起去英兰县寻人。”

　　陈瑛瑛刚坐下又立刻站起来，说自己不用休息，明日即可出去寻找，郡守也没再劝，便定好明日启程，随后叫来一位士卒带她下去休息，明日一早会有人去寻她。

　　陈瑛瑛来到一处偏房，安置好后，她有些坐立不安，夜里更是翻来覆去老在做梦，梦里都是朱迎。

　　次日寅时，她刚吃完士卒送来的早膳，一位百夫长就来了，两人即刻出发。

　　原来从遥城去英兰县，马车也要一个时辰，如能住在英兰县最好，但那边没有军队驻守，为了安全起见，郡守安排还是每日往返。

　　陈瑛瑛连声道谢，百夫长说道：“姑娘不用客气，其实朱迎我认识，所以郡守特地让我同你前去。”接着他又说起那场仗打得如何惨烈，朱迎如何被掠走，之后他也去英兰县找过两次，但均无功而返。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英兰县的地图，让陈瑛瑛先熟悉熟悉。陈瑛瑛也拿出两副朱迎的画像，这是她在京城找人画的，这样方便寻找。

　　往英兰县去的路上，四周越发荒凉，陈瑛瑛在车上专心看地图，研究百夫长之前寻找过的地方。

　　百夫长找的是人口比较集中的区域，因为他觉得朱迎应该是受了伤不方便行动，否则他定是会回营地。那么他受伤了就要去找人医治，若是没钱看病，哪怕乞讨，也应该在人多的地方。

　　陈瑛瑛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她知道朱迎虽是普通人家长大，但是最爱干净整洁，性格直爽，喜欢骑马肆意奔驰。她擦了擦眼泪，继续看地图，英兰县城区一圈都建了围墙，原本也有驻军，但因前段时间的那场仗，人员损失多，这边驻扎的人都集中到了遥城的营地。

　　冬日里外族入侵最多，但因城中的百姓多迁往遥城，这里实在没什么可以掠夺的，于是便有了片刻的安宁。

　　两人决定先从城中心往外围找，仍旧是从人多的地方开始，一人拿一份画像。两人见人就拿着画像询问，但皆摇头没见过。两人在城中心找了两日，挨家挨户地问，依旧一无所获。

　　这日再出来，到处冰天雪地，又遇上大风天，车走得慢，待到了英兰县，两人开始在城中心的外围寻找。

　　这样找人难度更大，因好多房子破损空置，到处都是断壁残塬，可想到朱迎也许就在里面躲避，所以每家每户还是挨个房间找寻一番。如此又找了两天，仍是没有一点收获。人只见到两个，都是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汉。

　　陈瑛瑛越来越心急如焚，每过一日，希望就少一分。本来一路上脸和手都发红干裂，现在因为每日焦虑，人越发形容憔悴。今日再去，估计能把最外围的城墙边都找一遍，那么英兰县就真的是被细地的翻找完了。

　　因百夫长担心陈瑛瑛一人可能遇到危险，所以基本上两人都是相隔不远。最外围老百姓的屋子基本没有，都是军队驻扎时的房屋或是搭的棚子，多集中在城墙的四个角。

　　上午两人找了半圈城墙下的角角落落，都没什么发现。午后下起了雪，百夫长怕陈瑛瑛太辛苦，便说要不要先回去，明日再来。

　　陈瑛瑛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继续往前面的一片屋棚走去。这可能是当时养马的士卒们住的地方，有几间矮屋，有一个马厩。陈瑛瑛推开门，突然听到了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也被她捕捉到了。陈瑛瑛轻手轻脚走进去，这声音也可能是避寒的小动物发出的，她想一探究竟。

　　这个房间分为两部分，外屋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干草，还有两个破旧的桌子。陈瑛瑛悄悄往里走，里间应该是士卒休息睡觉的地方，一个炕占了里屋的一半，但奇怪的是，另一半的墙角里堆了一大片干草，下面隐隐露出一些土。

　　陈瑛瑛是个极心细的人，她觉得这里有点不同寻常，于是轻轻蹲下来，细细观察。

　　别处房间的地面，都非常凌乱，风沙刮了这么多天，早就积存了厚厚的灰尘沙粒，这里却能感觉到地面是整洁的。

　　再看草堆里，陈瑛瑛发现了一块很小的血迹，这不像是很久以前的，她心底生出一些恐惧，但想到百夫长就在隔壁，她又壮了壮胆子，手扒开干草，顺着血迹，她从土里翻出几根野兔的骨头。

　　这完全可能是流浪汉留下的，但陈瑛瑛觉得不是，流浪汉不可能埋起来啊！她有些激动，这会不会是朱迎做的，那么朱迎就在这附近！

　　她扒土的动作越来越快，嘴里开始呼唤朱迎的名字。

　　这时就听“砰”的一声，背后的土炕下面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洞门，里面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