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座沁钰阁》瞳酒

22、第 22 章

　　洛凡河的房间一直毫无动静，凌慕尘时刻注意隔壁的声响，他担心师叔出事，耐不住想要去直接敲门。

　　正当凌慕尘思想斗争分不出胜负，那边溘然传来“吱呀”一声，他耳朵竖起，门又阖上，脚步声由近及远，往楼下走去。

　　凌慕尘抄起桌上的斗笠戴头上，握住长剑准备出门，顿时想起什么事，翻出一块布包住长剑。

　　他立马跟上，若跟丢必定给自己找麻烦。他侧目视线斜向楼角，只因这一瞥，登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又揉揉眼睛再看。楼下某处饭桌上，体型与洛凡河几乎等同的男人，大口吃肉。以他和洛凡河多年相处，底下那人是他师叔无疑。

　　况且，他眼睛扫过男人靴子，岐山派独有云纹绣于其上，不可能出错。

　　可......

　　凌慕尘将视线重新移回男人脸上，那是一张陌生人的脸，年纪比洛凡河小，中年模样，满脸络腮胡，举止粗鄙，乍一看如乡野村夫。

　　他靠在楼上栏子，暗自观察。假设男人的确是洛凡河无差，只有一种解释，师叔易了容。但他无论怎么琢磨，不明白洛凡河为何要易容。

　　手不自觉摩擦下巴，推断自己的想法，莫非师叔之前结过仇家，靠换脸避免灾祸不成。

　　“小二，结账。”嘴上油渍随意沾过袖子，男人摆手喊来小二。他如今这般怎么看都代入不了他师叔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凌慕尘垂下手，楼下的男人结完账准备离开，他动身迈着步伐走下来。

　　竹林深处，少女在药阁内郁郁寡欢。娇小身材坐在床板上，悬空的腿来回晃动。

　　自从上次失去味觉，黎沁沁整日关在药阁里不出来，提不起兴致做任何事情。

　　沈钰盯着紧闭的大门，眉毛拧成一团，思考如何让黎沁沁振作起来。

　　蓦得衣摆拉动，他低头瞅见小铃铛揪着他的衣摆。

　　“爹爹，娘亲为什么不理我们？”小铃铛眼神懵懂仰视他。

　　沈钰俯腰伸手，颠起稳稳抱住小铃铛，扯着笑：“你娘亲最近不舒服，你敲门逗她开心好不好？”

　　“好！”小铃铛奶声奶气点头，手举高高的，

　　她没规律拍打门面，“娘亲，开开门，我要进去。”

　　黎沁沁听见楼下巨响，头歪向源头处，细听敲门声，频繁且急切。

　　“娘亲，我现在很乖的。”

　　“以后不惹你生气，求求你娘亲。”

　　“你不要不理小铃铛，我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

　　黎沁沁心尖微颤，身上阴郁拨开一层，小铃铛软糯声如猫爪挠着她心底。

　　抵挡不了小铃铛猛烈的糖衣炮弹，她跳下床，来到楼下门口。

　　手抓住门栓，缓缓一拉，光线透进来的同时是沈钰怀里抱着小铃铛以及他们两人惊喜的脸。

　　小铃铛倾身，几乎倒在黎沁沁这头，徒剩大腿还黏在沈钰怀里。

　　黎沁沁接过小铃铛，她本想将沈钰关在门外，一只手抵住，回望那只手的主人，她抿唇。

　　“黎姑娘，你偏心。”沈钰嘴角向下，眼尾似委屈而淡红，整个人我见犹怜。

　　“你又不是小铃铛，卖什么萌。”黎沁沁兜住身上的大胖闺女，用力踩住他的鞋，沈钰提前预感闪避掉。

　　“黎沁沁，你好狠！”沈钰擦去鞋面的小半个鞋印，气汹汹埋怨她。脚是幸免于难，可挪开前黎沁沁的脚蹭过他半边鞋面。

　　黎沁沁冷漠推门，哪怕是她没理在先。沈钰左脚腾空，大腿曲起贴腹，专心抹污渍却听到门轴旋转声，他瞪大眼眸，来不及反应单脚跳起，趁时看准钻入仅容一人的缝隙，闯入阁内。

　　“沈公子好身手！”黎沁沁靠着门边阴阳怪气，挑眉凝视。

　　“这是你逼出来的。”沈钰差点没站稳，前几秒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奔去，反应过来抱住柱子勉强停下，堪比熊抱树，此刻双眸怒瞪。

　　黎沁沁懒得去争理，扭头从他身边经过，雾绿色齐胸襦裙的丝带撩过他的衣袖。沈钰故意激她斗嘴，她毫无反应，他立马离开柱子，跟着她。

　　“这位人美心善的姑娘，小铃铛关心你，我也是啊，这不就想跟你多聊聊天。”沈钰由背后窜到她旁边，她走得急沈钰脚步有些踉跄。

　　黎沁沁耳朵如同受到禁听咒般无视他的话，依旧朝楼上攀爬楼梯，直到坐下桌子。

　　黎沁沁翻开医书，对比崖黛草手写的书纸，找寻在别处的补充注解。

　　沈钰没有打扰她，默默坐在她对面，撑手欣赏她融入四遭医书的画面。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人物的状态互换。雪洞里，看的人是黎沁沁，专注干活的是沈钰。

　　角落里，“吱吱”几声。

　　沈钰沉浸在其中，全然不知道令他闻风丧胆的生物移步接近。

　　黎沁沁身心投入在医书上，灵活的手指捏着纸，稳稳坐在座椅上，头偏歪，整个人宁静放松。她怀里的小铃铛不知何时肚子却发出叫声。她一怔，转头，瞥一眼小铃铛，小丫头咧开笑着，圆手攀住黎沁沁的衣肩。

　　她轻弹小丫头的额头，神情无奈又宠溺，放下手上的书，松开小铃铛，站起身。

　　沈钰瞧见她动身，随即弹起，走到她身边，她闪开。

　　“黎沁沁，你别不理人啊。”沈钰又靠过来，挡住黎沁沁的去路

　　“让开。”黎沁沁睫羽半垂，脸上淡淡表情，等着沈钰让路。

　　“不让，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沈钰本想再说些什么，靠脚的衣摆似乎在动，他睇眼，脑子宕机没在意，转回视线。面对黎沁沁的脸，启唇时脑子重现画面，反应过来瞳仁瞪大，腿脚控制不住微抖，头愣愣往地上再看。

　　那，那那那那，是。

　　一只小老鼠像是回眸与他对视，“吱吱”又叫了几声。

　　老鼠！！！！！！

　　沈钰倒吸一口凉气，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他倏地扑进黎沁沁的怀抱，右手揽住黎沁沁脖子，双腿想跳起欲使黎沁沁公主抱。

　　黎沁沁手臂垂下，没有要接的意思，最终双腿半搭在她膝盖附近。

　　“啊啊啊啊啊，走开走开。”沈钰剩下一只手乱挥，人快蜷缩成一团。

　　“什么呀？”沈钰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黎沁沁摸不着头脑，以为这又是什么逗她开心的花招。

　　沈钰紧闭双眸，手指抖成筛子，向下指了指，黎沁沁顺着方向看去，噗得一笑，越想越好玩，捧腹哈哈大笑。

　　“还乐，有这么好笑嘛？”沈钰反而不乐意了，虽然目的某种程度达到了，可滋味不好受。他薄唇抿住，蹙眉瞪她。

　　黎沁沁笑完，脚一踹小老鼠，它惨叫一声，灰溜烟逃走。

　　“好笑啊，沈公子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黎沁沁抹掉眼角泪花，戏谑回看他。

　　“行吧，你能笑就好。”沈钰放下双手，从她怀里出来，一脸委屈样子。

　　注意力被沈钰出糗吸引，两个人都忽略了刚刚的亲密接触，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了，不打趣沈公子了，小铃铛饿了，我去给她煮面。”黎沁沁推开沈钰，往外走。

　　“我来帮忙。”沈钰牵起小铃铛跑上前，一起出去。

　　黎沁沁出了药阁，顺着小路走向厨房。她身后隔着一截路，沈钰牵着小铃铛追着她，清脆的嬉闹声萦绕四周。

　　月色洒下，勾勒出他们几人的身影，欢脱而幸福。

　　“走慢点！”背后传来沈钰呼喊，黎沁沁嘴角一弯，回身背手，杏眸凝视他们。

　　沈钰很快赶上，小铃铛撞进黎沁沁怀里。

　　“哎呦！”黎沁沁差点没抱稳，往后退了几步。

　　沈钰长手一捞，她堪堪站好，低头拍小铃铛脑袋，“你呀。”

　　“这小丫头如今胖了不少，看来在清姐姐家吃了不少呢。”黎沁沁垂眼掐她小脸，小脸上的肉软乎乎，好捏极了。

　　“才没有！”小丫头不服“恶势力”压迫，鼓起腮帮气嘟嘟反驳。

　　“翅膀硬了，学会反抗啦。”黎沁沁不松，掐上的力加多一分。

　　“爹爹，救我。”小铃铛斜侧身，搬来救兵。

　　“好啦，沁沁，你再掐她要哭了。”沈钰抚摸小铃铛头发，瞅着黎沁沁摇摇头。

　　“哼，不公平，两个欺负我一个。”黎沁沁假装生气，背对他们抱胸，耳边响起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细听着，表情存疑，那声音微弱断续，有人在呜咽。

　　“没有，我们怎么敢呢。”沈钰走上前，打乱远处的声音传送。

　　“等等，你们安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黎沁沁按住沈钰的手臂，继续先前的探听。

　　身体移动，朝声音源头挪动，直到靠近竹院大门，声音愈发清晰。

　　“救......救......救......救命。”男人几乎轻如蚊子的嗓音吐出，黎沁沁透过月色，半阖眼睛仔细望出去。

　　一个男人躺在院里，脸朝地，手掌抓紧竹门其中中间一根柱。

　　黎沁沁嘴巴张大，赶忙推开大门，蹲下点住他脖颈，探脉。

　　门一开，外面的场景一清二楚，沈钰瞧见晕倒的人，正想上前，猛地想起什么，转身挡住小铃铛的视线，捂住她眼睛抱起她朝屋内走。

　　“小铃铛别看，大哥哥带你回去睡觉。”沈钰生怕小铃铛瞅到什么不该看的，旁边的风列列随耳而过，小铃铛脑袋上绒球发饰摇摆不停。

　　男人没有生命危险，黎沁沁松了口气，小心翻转他的身体，瘦弱的身板咬牙尝试，却没有毫无起色。

　　“我来吧。”沈钰又回来了，黎沁沁让开位置，他轻松翻开男人。

　　“小心点。”黎沁沁嘱咐道，帮忙扶住昏迷不醒的人，手护住男人后脑勺。

　　男人正躺在地上，络腮胡，中年模样，身着粗布衣料。

　　“快，帮忙扶进屋里。”黎沁沁语速快些，喊道。

　　“小铃铛在屋里。”沈钰扶起男人，男人的手搭在沈钰肩上，身子无力瘫软。

　　“去药阁。”黎沁沁脚尖调转方向，跑向药阁。

　　几分钟后，男人躺在药阁内，黎沁沁皱眉搭在男人脉搏上，陷入深思。

　　“怎么了？他的伤很严重？”沈钰察觉黎沁沁的为难，忍不住开了口。

　　“奇怪，我查不出有什么问题，他身上没有毛病。”黎沁沁直视男人的脸，企图透过脸看出问题。

　　“别逞强了，先让他躺着。我今晚待在阁内陪他，你去休息吧。”黎沁沁点头，只好作罢，离开药阁。

　　第二天，男人睁开眼，起身来回看，阁内空无一人。

　　他嘴角浮起得逞笑意，四处翻找，檀木架的医书乱扔，药瓶随处散落。

　　“药呢，草药呢？到底在哪？”整个房间找遍都不见崖黛草的踪影。

　　他偷偷溜出药阁，神不知鬼不觉潜伏进竹屋。

　　竹院里只剩下沈钰一个人，正在厨房熬药。

　　男人踏进屋子，外室寥寥几本医书，他迈进里屋，小铃铛躺在床板上发出均匀呼吸声。

　　他肆无忌惮搜索，异响窸窣，斜对面一个上锁的小匣子引起注意，撬开一掀，崖黛草放在里面。
　　男人手抖得厉害，小心捧起那株药材，“太好了！”，声音稍大，吵醒了小铃铛。

　　背对他的小铃铛迷糊揉眼睛，大眼睛显着无邪，“叔叔？你在找什么？”

　　男人身形一僵，眼神聚起阴狠，准备转身，陡然听到一声呵斥。

　　“你在干什么！”男人侧眸看去，沈钰冷冷瞪着男人。

　　男人知道自己现如今处境不利，轻哼一声，抢先箭步抓住小铃铛，手卡在她喉咙处。

　　小铃铛哇得哭出来，小珍珠扑簌往下掉，张大嘴巴喊爹爹。

　　“住手，不许伤害她！”沈钰眼底染上惊惧和不安，不敢贸然上前。

　　“哼，除非你让开路，我就放过这个小丫头。”男人垂下头，俯看小铃铛，眼神扫过间邪气浓重。

　　“好，我答应你，你千万别伤害小孩子。”沈钰打算麻痹对方，拖延时间，引他到好打架的地方。男人急切大吼：“还不赶紧滚开！”

　　沈钰领着他来到院里，眉眼微沉，瞄准时机，思考如何安全抢回小铃铛。

　　“混蛋，放开她！”沈钰和男人同时回头，出门刚采完药回来的黎沁沁背着篓筐，眼神凶煞，手里拿着把簪子，小跑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