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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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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污言秽语,又骂又叫引得邻居们都出来了。
“哪个瘪三,敢来木里巷搞事?”
杨梨拉起袖子掩住脸,偎依着于大娘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刚才这人欲对我无状,我才气得踢他一脚。”
罗二见状大为观止,瞅瞅这演技,不过还是配合喝道:“尔敢光天化日之下对人不轨,娘子不用怕,我这就把他押走。”
于大娘拍了拍杨梨,也骂:“就该把这完蛋玩意儿关起来。”
许麻子被制住又听送官,此刻不光是身上疼痛,心里更是被吓破了胆,额头抵在地上磕着求饶道:“是小人不好,杨娘子,烦看在你兄长的面上饶过我吧。”
“咚咚咚”的声音磕在石板路上,杨梨并不觉解恨,这人推了原身害她魂归西去,又与兄长失踪之事相关,这麻子脸现在已是生死仇人。
邻居们也是同仇敌忾:“这麻子脸整日不干正事,合该关进监牢喂鼠。”
这麻子脸可恨,但此时抓他并无证据,不过罚点银钱可能就放了,若他真是设局害了兄长,此举还会打草惊蛇。
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有他露出马脚一天,先不急这一刻,杨梨作无可奈何状道:“那看在我兄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烦请官爷放了他。”
罗二闻言才移开脚,见人就要爬起又踢过一脚:“既然这位娘子饶了你,你就滚吧。”
“谢谢大爷饶了小人。”许麻子闷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嘴上一边念着边弓着腰向后退去,挪开几步后抬头向杨梨狠狠瞪去,不想她也冷冷正看过来,忙垂下头姿势不雅地跑走。
杨梨看到许麻子脸上的恨意,不以为意。
待不见他身影才转向罗二,她已认出这人是在酒楼抓奸细的络腮胡,笑问:“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罗二爽朗笑道:“鄙人姓罗,娘子叫我罗二即可。”
不要看罗二长得五大三粗,却是心细之人,要不也不会成为他们县尉的第一得力助手,他观这女娘刚才看那麻子脸虽然面无表情,但总觉得杀气腾腾,像是极其厌恶。
“罗二爷,今日多谢你了。”杨梨略微施了一礼。
“不敢,都是娘子自己英勇。”罗二赶紧避让。
于大娘还在骂骂咧咧,“该把许麻子送官打几板子。”
只打几板子太便宜他了,她要让此人犹如立于悬崖边,体会过恐惧,后悔。
从窄巷出来,罗二咬一口蹭来的包子,瞟了旁边一眼,这娘子闲庭信步的样子,一点不像被吓过。
反倒是他与她在旁边走,有点紧张是何故?主要这女娘前后两次给人印象都太深刻,那两脚威力也太大。
“罗二爷,今日是来查顾全的事。”杨梨见巷子里前后无人,开口问道。
“对,我们巡了两天没见着那老头,不知河里爬起来没,但不见尸体就还得找。”
想起当时在水里的情形,杨梨蹙眉道:“那人会水,水流也不急,应该是上岸了。”
“我们老大也如此说的,此处住户太多,竟无人认识那老鬼,连他家都还没找到。”
杨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运气太好,怎的都让她碰上,告知与他:“那人就住刚才大娘对面。”
“甚?”
见他着急往回赶,杨梨伸手拦住,“罗二爷不急去,顾全既在暗处,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去搜,只怕打草惊蛇。”
罗二收住脚,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也是哈,这北街房屋太过密集,躲进一户实在难寻。”
他还是先回去禀过看老大如何安排。
杨梨垂下眼问:“当初街上戒严,消息应该没有传出去吧?”
“并无,那人逃走后里面的人都下了戒口令,酒楼也暂时停业了。”
“那只能守株待兔了。”杨梨轻轻说道:“那酒楼内部的人你们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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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二风一样迈进县衙大门,一路过仪门进了理事厅,众人见他火急火燎的,还没招呼就见人冲进内厅站于孟然的案前,报说:“从杨娘子那知道贼人家的位置了”
说完提起桌上茶壶先倒三杯喝过,才抬手拿袖子在额上随意抹了抹汗。
“谁?”端坐桌后之人在卷宗上落下几笔后才抬头看他。
罗二嘿嘿笑道:“就是前日与你一起掉进水里的女娘,她今日可厉害了,打得那麻子脸……”
见他伸出一条腿做往上一顶动作,孟然手上的笔一顿,纸上留下一滴墨点,心想这人倒是每日都能遇到奇葩事情。
“杨娘子说那老头当时去过后院,与他接头的应是酒楼内部之人。”罗二说道:“还以为那人是个硬骨头,怎么严刑拷打都不招,两人还真可能不认识。”
“你把今日之事细细讲一遍。”孟然换了一张纸,重新沾墨写上。
这理事厅用两架屏风隔成大小两间,外间其他人皆伸长脖子向里瞄去,见罗二那厮手上抓打,脚下又踢又踹,间歇还听到滚来滚去字样,身体不由得都往内倾斜又拉长耳朵,只恨这屋子太大。
一圆脸笑眼模样的青年眼睛转了一圈,拿上案上一张供书往里走去,进去后也不说话就站在壁边。
其他人见郭四这厮抢得先机,皆是扼腕不已,气自己慢了一步,眼刀刷刷刷皆往他甩去。
当壁花的郭四浑然不知,正听罗二说到那大娘一手拽住麻子脸的头发,手上一拉痛得他鬼哭狼嚎,又言他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制住那人,暗地里翻一白眼,这厮惯会在老大面前表现自个。
故事讲到麻子脸跑了,孟然停住笔问:“她就如此放过那人?”
罗二讲到口干,点头应是,喝了两杯水后见茶壶空了,便递给郭四示意他去加水。不理他抛过来的白眼,脚上作势踢过去,等人走开后才应道:“我瞅着杨娘子对那麻子脸应是极其厌恶,怕不是有什么后招。”
孟然沉吟片刻后手写了一张纸令与他,“待天黑后把那酒楼掌柜的提来,如有家人就派守不允外出。”
罗二接过看了下,“那顾全那边?”
“你今日在那露过面,以防万一,先交与郭四去跟。”
从槛窗照进的光,映进桌后之人的眼里,留下一点暗光,他又补了一句:“让小五暗中跟着她,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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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梨在街上走了许久,与许多人擦身而过,有开心的、难过的、面无表情的,原身的亲人无法得知她已经离世,像前世的她,可能也不为人知。
拖着脚走到巷口时,意外有人等在那。
还是一身黑色劲装,衣领袖口处有银色暗纹,黑金腰封束得人挺直板正,神色淡漠,好像别人欠他钱一般。
她望着那人,静立不动。
似有视线看来,孟然循之看过去,见人一身杏黄色儒裙俏立于几步处,背后大片橙黄色的晚霞与之相映,该是明艳暖人,她却像被一股沉郁之气笼罩。
两人静静对望,有风拂过,有人经过,夕阳的余晖被云层笼住又挣脱而出。
杨梨眨了眨眼,咩,这人眼睛不酸吗?扯出笑脸走过去问道:“在等我?”
孟然凝望过去:“笑得太假了。”
话落见她眉头蹙起,嘴角笑意霎时消失,脸上露出不悦神情,他倒觉得顺眼多了。
杨梨不耐地把脚边一块石头踢出去,“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也不看他,气愤道:“怎么说我也算你救命恩人吧,没事来寻人开心的?”
不等人说话又一通输出:“不是有我,你们贼人放跑了都不知道,不是为了救你,我能把那老头在水里拖住,他根本就跑不了。”
杨梨越说越气,两手叉腰说一句走一步越靠越近,孟然看她鼓着脸,眼神凶得像刚长牙的小兽,忍不住嘴角上扬。
幽香逼近,孟然转头作势咳了一声,低头时看见她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鲜花手环。
后退一步刚站定,眼光处见有人探头看来:“你确定要在此说话?”
随他看过去,拐角一颗树后巴头探脑的站着一个人,往前迈了两步才看清楚是邻居王大郎,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却最爱探听消息说人闲话。
杨梨嗤笑一声,向那边招手:“王大郎,有件大事说与你听。”
王大郎躲在那看半天了,见两人站得越来越近,小眼放光心痒痒得早想凑过来,一听人招呼正待迈步。
杨梨笑得越发灿烂:“这位官爷招人问话呢,快过来……”
王大郎一愣神赶紧转身,不想把自己拐了一下,一个趔趄要往前扑去,待用手撑住后微微扭头回看一眼,大声回道:“还有事呢,我娘让我去打酱油。”
瞧那官爷并未过来,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跑了,他可与这新搬来的杨家小娘子不熟。
“王大郎,你跑慢点,看,又摔了吧。”
看她还蹦着喊,孟然一贯冷峻的脸上连眼角眉梢都浮出笑意,忍不住低笑几声。
杨梨见不着人影了才转头,见他在笑,不禁翻一白眼:“我就不请你去家里坐了,毕竟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孟然收起笑意,问道:“你放过许麻子是在计划什么?”
按他观察,这人看似柔弱却不是好惹的性子,别人瞪她一眼都必须还回去,且那许麻子与四方镖局失踪案有关,按她机敏不可能毫无察觉,他若不按住,此人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那赤山真有金矿?”杨梨直直对上他的眼。问道:“走镖的人身手都不会差,普通匪贼怕是不敢惹吧?许麻子那种货色都能逃回,你们难道没怀疑?”
孟然眸光加深,不想她竟敏感至此,告诫道:“此事牵扯甚广,知道太多并无好处。”
不否认就是承认,所以贼匪才不单劫财,而是把掠人走去挖矿?他们家是哪路神仙没拜对,怎么就遇上许麻子这个瘟号。
她向巷子里看去,此时临近黄昏,家家户户炊烟四起,而她兄长可能在哪个黑洞里日夜不停地挖石头,罪魁祸首刚才还上门来调戏苦主,想想就要炸了。
“你一个女子好好在家等消息就是,衙门里自会调查。”
杨梨不应,心想不揭了许麻子披的那层皮如何对得起原身。
“那顾全还未抓到,你近日不要乱跑,若是再碰上,他那等狠辣之人可不会放过你。”
扬起自认最真诚的笑容应道:“多谢你提醒,我这几日一定哪都不去。”
孟然心想,笑得如此假,信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