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君子慎独w

8、第 8 章

　　杨柳无言地看了他半天。

　　虽然她知道江临星所说的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战斗，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到好笑。

　　事关生死，江临星却有一种无知者无畏的自我牺牲感。杨柳说不上好坏，但她还是坚持认为生命是可贵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做一些自我感动式的牺牲。

　　再者，她也不能让江临星死在这里，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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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方的裴玄玉和裴玄意还在对峙。

　　裴玄意看上去并不惊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

　　她不紧不慢地喝完杯中的酒，缓缓起身，对着裴玄玉笑了笑，“所以你费劲心思把我叫到国公府看戏，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我的好皇弟。”

　　“皇姐，这是你逼我的。”裴玄玉盯着她，“当然如果皇姐你从今而后都能顺从于我，那我一定会待皇姐如初的。”

　　“待我如初指的是那时候给我的一份点心里下了至少十种毒药吗？”裴玄意看着他慢慢沉下来的脸，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皇弟，如果是这样的如初，对你我而言，都挺恐怖的。”

　　“那么，我便再留不得皇姐你了。”裴玄玉抬手下令，“皇姐放心，我自会留你死后的体面。”

　　霎时间前后门的侍卫全都冲了上来，然而那些伶人戏子却在围住长公主后将手中的利刃转了个弯，对向了裴玄玉。

　　裴玄玉脸色一变，“你们想反了？张将军没和你们说清楚要对付谁吗？”

　　“哪个张将军？啊，不会是那个没用的张平张将军吧？”为首的青衣歪着头，将水袖一甩，“他啊，意图谋反，已经被长公主处理了呢，怎么，他的儿子张右青没有告诉太子殿下吗？”

　　“啊！”

　　右侧席位上，张右青指着一个木匣大叫起来，面色惨白。

　　有人大着胆子凑过去一看，也吓得连连惊叫起来。

　　“这……这不是张将军吗？”

　　“天呐，是张将军的头颅……太残忍了……”

　　“父亲！”张右青悲愤欲绝，“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怎么样，皇弟？还满意这份礼物吗？”裴玄意站起身，看着裴玄玉铁青的脸，失笑着摇了摇头，“皇弟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呢。”

　　“你竟敢，你竟敢……”裴玄玉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但他很快又平复了心情，大笑道：“皇姐，你杀了张平又如何？策反了这些伶人暗卫又如何？你不会想靠这些人来保护你吧？前后三千禁军皆听我的号令，你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裴玄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拔出佩剑，“本宫为什么要靠他们来护着？本宫能文能武，能抗能打，自然会保护好自己。倒是皇弟，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若是被一举击杀了，那你前面所做的所有努力可就都付之东流咯。”

　　裴玄玉武力一般，但胜在禁军人多，他躲在侍卫长身后，勉强躲过暗卫的一击。

　　禁军手提盾牌左右前后围成一片，护着裴玄玉。

　　裴玄玉却在包围圈内大嚷：“不用管我！给我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禁军人数众多，使得裴玄意的情况也很不好，她虽然身手不凡，但长时间以一敌多，也渐渐体力不支。

　　有禁军趁她不备，从身后偷袭，虽被她察觉，却还是因一时没留神而被刺伤了左臂。

　　眼瞧着又是一□□下来，裴玄意避无可避，只好咬牙将左侧留给敌人。

　　大不了就废了这左臂。她这样想。

　　然而，只听“哐当”一声，禁军手中的长枪被一劈为二，飞了出去。有一人手持长刀，从天而降，护在了长公主身前。

　　杨柳长刀一甩，对着长公主微微一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又是一个侧刀，连砍了两个禁军的手臂。

　　趁着禁军不敢上前之际，杨柳抓住裴玄意的右臂，借力将她一推，裴玄意也配合的很好，一脚踢开前面围住的禁军，迫使他们散开。

　　杨柳伸手揽住裴玄意的腰，趁着禁军还没重新包围起来，借着轻功将她从左侧带了下去。

　　裴玄意也不多问，跟着她一路狂奔，跑向国公府的后花园处。

　　江临星，沈映竹一行人在地窖口处焦急地等待着，见他们二人都平安逃了出来才松了口气。

　　沈映竹看起来像是差点要哭了，“杨柳姐姐，裴姐姐，你们没事就好，我……”

　　裴玄意开口打断她，“闲话少叙。先出去再说。”

　　杨柳让他们先进地窖，自己断后。等到来福也跳下去的之后，她才跟着往下一跳，顺便将地窖的门给关上了。

　　“真没想到国公府还有一个地下暗道。”

　　裴玄意捂着左臂，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像是失血过多。

　　江临星不知怎的，面色也有些苍白，他咳嗽了一声，道：“很久以前，国公府在这里起家之时便建造了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派上用场的。”

　　还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这地窖的钥匙，是今早母亲交给他的。看来母亲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变故。然而母亲却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似乎也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杨柳看了一眼裴玄意，发现她的脚步越来越缓慢，便从怀中拿出一瓶止血药，走上前递给她。

　　裴玄意一愣。

　　她没想到江临星的这个侍女不仅伸手敏捷，而且心思还这般细腻。她原本想强撑着走出去再处理伤口的。

　　裴玄意抹完药膏，对着杨柳感激一笑：“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杨柳摆摆手，表示无妨。

　　裴玄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江临星说道：“临星，你这侍女，可不是一般人呐。”

　　江临星咳嗽一声，笑道：“是，微臣的侍女比微臣强上十倍。跟着微臣，倒是大材小用了。”

　　裴玄意也笑，“那不如叫她跟着本宫。话说回来，你帮着本宫出逃，是打算与国公府决裂了吗？就不怕他们怪罪于你？”

　　江临星淡淡一笑，“他们怪罪我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要怪就怪吧，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被他们杀害。”

　　裴玄意沉默半晌，笑道：“我终于知道我那皇弟为什么这样执着要请你出山了。若是换成了我，我也会忍不住的。”

　　江临星苦笑道，“那微臣便把此事当做殿下的夸奖吧。”

　　杨柳听到裴玄意这样说，也不禁思考着这个让她困惑的问题。

　　到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裴玄玉要以一种逼迫的方式拉江临星下水了。

　　因为他们需要江临星的悲天悯人。江临星在双腿残疾之前，是匡济天下的君子，京中的百姓大多敬重他、爱戴他；哪怕他现如今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郎艳独绝的公子，但他依旧是万象的化身，有着空前绝后的影响力。所以只要有这个招牌在，太子的名声就算再差也能通过江临星挽回一些声誉，他可以理所应当地靠江临星来为自己铺路。

　　因此若是江临星不能为他所用，那他就一定会除掉江临星，“以绝后患”这四个字的道理裴玄玉比谁都明白的更早。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今夜对自己的姐姐动手——正是要在裴玄意不成气候之时除去她，否则他的太子之位便不保了。

　　不过杨柳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若说之前江临星身为名门贵公子，仗义疏财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那现如今他身上某种坚持与执着，就像今日江临星让她不要管他，他要与太子战斗到底，如同话本小说里所写的一些喜欢行侠仗义的“少侠”一般，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无谓的牺牲。在某些时候显得那样大义凌然却是将自己的生命白白浪费——能活下来取得的胜利为什么要用死来让人铭记？这在她看来是十分不可取的行为，但这居然成了太子等人来争抢他的理由。

　　她知道有时候这是一种道义，但她反对将这种道义用作欺骗世人的筹码。生命十分珍贵，而江临星更不该成为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手中的棋子。

　　“到了。”

　　不知不觉间，地窖走到了尽头。

　　杨柳将通道口的门打开，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

　　裴玄意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东街？”

　　江临星点头，“是东街。”

　　裴玄意十分欣喜，“那我倒是认识一个医馆的大夫就在这附近。你们都随我来吧。”

　　杨柳听后心道一声不妙，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在裴玄意敲响一家名叫“悬壶堂”的医馆的门后，里面传来了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谁呀？来啦，哎呀……”一袭白衫的公子打开了门，“咦，殿……哦，裴姑娘。”

　　杨柳扶额，果然是宋祈安。

　　她往后稍稍躲远了点，站到了江临星的身后，心中暗自祈祷着。

　　然而天不遂人愿，宋祈安眼一转便看到了她。

　　“哎？你，你不是……”宋祈安看上去十分激动，“你是那位柳……柳树姑娘。”

　　杨柳：“……”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