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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四十九章 定婚期康熙谋心 出纰漏淸玥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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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起了厚厚的帘子,冷风灌进来的突兀一如这几日周遭的揭开面纱的人、事、物。
“啊欠……啊欠……”
“姑娘,您掀帘子做什么!”杜圆忙放慢了马车,立即回了头。风的凛冽在他白净的脸上拓下了红。
望着他,一丝心疼。撑着昏昏的脑袋,问道:“有几句话想问你。”
“姑娘且说。”他轻松自在的表情并非不让我惊讶,一个错念,仿佛,他像十三,他哥哥像胤禛。
呵呵,事实其实如此也是常理。
“你与若泠熟识?”
“奴才与若泠姐姐倒并不熟悉。爷与她熟识呢!”
“怎么说?”
“若泠姐姐的额娘是四爷的奶娘,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若泠姐又是四爷的贴身宫女,四爷开牙建府后,她便跟出了宫,留书房伺候。爷曾说四爷最信的奴才有两个,除了奴才的哥哥,另一个便是若泠姐姐。”
“原来,如此。”
“姑娘,今儿奴才算是知道了四爷有多看重您了!”他笑道。
“恩?”
“若泠姑娘可是从不出书房的院子一步的,没有爷的吩咐,只有若泠姑娘一人可随意出入书房。如今您病了,若泠姑娘都得照看着你!”
默了一会儿,我道:“所以你方才问她为何在院子里。”
“正是啊!”
点了点头把手挥了挥,他自继续赶着马车。
我松着身子靠回了马车里头,细细回味起了若泠的神色。胤禛真的吩咐她了?我急着离开原是不想分了太医照顾弘晖的心,也不想胤禛两头跑,可他并不知我昏醒中听见了福晋的话,怎么会派人看着我不让我走呢?
怕是若泠和我一样,扯谎了吧。
她这么做是关心我?不知道……
“哎呀!这记性!姑娘,奴才忘说了,出宫前梦涵姑娘让奴才给您带了字条。”
杜圆蓦地一拍脑袋,回了头。说着,立即掏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我。
接过一看,我方才松下的心猛地一沉……
“姑娘,您还是赶紧放下帘子吧,风大了……姑娘?”
“杜圆。”收拾了下眉眼,我微笑道。
“怎么了,姑娘?”
“十三爷和梦涵处的可好?”
“爷?好啊!梦涵姑娘不仅性子好,更是弹得一手好琴,咱们爷常听她弹琴呢!”他又絮絮地说了好些,攥紧了字条,我含笑听着。风刮着,额头仿佛又烧了起来,不觉又沉沉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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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良妃倚在床案上,轻轻唤道。
“奴婢该死,累娘娘担心。”醒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忧心忡忡的她,削尖的雪颔微不可见的抖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握着我的手。
摇了摇头,她长长叹了口气:“多亏你拉住了老八,不然……”
“娘娘,这只是意外,您别太难过了……八爷可好?”
“意外么?”她微微一笑:“他比你好。”紧接着又道:“等皇上从磁州回了京,我便立即去替你求个婚期。”
“娘娘,奴婢才伺候您多久啊!奴婢,舍不得……”
“舍不得啊?舍不得就多回来瞧瞧我。”伸出手,她抚着我的脸颊,破涕笑了笑:“知道吗?起初你进宫时,我还望你能做我的儿媳呢!”
“娘娘……”两字开口,我却默了声,不知如何说下去。
“就怕你啊,以后不常来瞧我了。”
“不会的,奴婢进宫一次,就会来瞧您一次!只要到时娘娘别把奴婢往外赶就成了……”
“呸……说什么呢……”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可是,总让我笑得想哭。
梦涵的那张字条。
“淸玥姐姐,你身子怎样了?怎得溺水了呢!不过,德妃娘娘恼了,说您不知安分,和这些阿哥们老处在一块儿……姐姐,以后你可要把心放宽了。放心,梦涵会帮你劝着娘娘的。”
纠缠在这些阿哥之间?
恩。是我的错。不过至少,我不会走进老八的心里。
思绪扯开,老十老十四的脸庞绕进心里,泛上点点斑斑的苦涩。一切,快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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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已至,皇宫里张灯结彩,大节小节忙的不亦乐乎。不过出了咸福宫的一切,就似乎与我无干了。时常,我会失望,以前所看的清穿小说里头穿越女做了女官的,事物繁忙,情境多变,倒是我,简简单单,似乎这个掌事儿宫女做得过于舒服。可一想到这个波诡难测的红墙深处,我虽是晚生了300年的、与此世无争的人都不小心湿了鞋,就急急忙忙把那失望给抛了。
天寒地冻,我的病没怎么见好,只略微少了些咳嗽。
一边整理着近来皇帝赏赐的东西,一边加糖喝药。棕黄的颜色将雪白的瓷杯烫上一圈圈的褐影,映出那隔世了的28年没有的心酸来。从前不会想到,我能病这么久,我会病这么久。
花盆底的声音短促有力,忽地帘子被人掀开,抬头一看,八福晋立在门口,增了三分厉意敛神望着我,大红的宫装鲜得醒目。
折了折眉,我起身请安。
“福晋吉祥!”
“你们下去吧!”
“是。”她身后的丫鬟应声退下。
我搁下热茶,迎上她打量的眼神。
“我,早想和你说说话了。”她半笑道。
“是,福晋。”
“浣衣,你还记得吧。”拿起茶盅,她提得这般悠闲。
我心一抽,低头不语。
“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对爷动什么心思。当然,这心思的种类多了,好的坏的、非分的应当的。任何一种,我都不需要。”
我仍是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爷的别院里头。要知道,就算是爷纳的妾,都没进过那个别院。”
她盯着我,目光森冷。
“回福晋,奴婢不过一个伺候良妃娘娘的丫头,八爷不过顺路送奴婢回宫。又或者,也是因为四爷的关系吧!”
“哦?哈哈哈……”茶盅一搁,她站起了身,拿着帕子抹了抹嘴,道:“亏是有皇阿玛护着。你一个人,四哥、十四、老十、十三都是非一般地上心,只有老九和咱们爷对你还算‘不闻不问’,可就算这样,你被送回宫的那日爷正好在,他在你房里呆了一下午。”
什么?!我头一扬,一惊。
“额娘也是。我想,爷是为了陪额娘吧!所以,我也希望姑娘以后只会是璟晗的——”点点的笑意从眼角续起,她昂首道,“四嫂。宫里头人多话杂,嫂子行事得小心着些。哦,还有,这次,璟晗还得替爷谢谢你,多亏你拉住了爷,还帮了我们,清了家打了狗。”笑了笑,她握起了我的双手,轻拍了拍说道:“嫂子面色仍是差了些,也该好生养着,出嫁之时璟晗再来贺喜!”
带着含笑的双眸,她信步出了门。
“福晋慢走。”我福身道。
身影走得再远,即使不在雪上,那抹红依然鲜艳。现在更觉得,这个人天生就属那抹红。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直摇着头。其实,你又何苦来警告我一番呢,你自己的丈夫,你还不了解。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的,或许能够走进他心里的人,只有你。我不想去了解他,也不需要去了解他。
转过身,走回桌旁。
清了家打了狗?那件事果真不是意外,可刚过了康熙四十二年,这时候,他们兄弟间的争斗就已经到了这番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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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派春暖花开的香气丝丝沁入了心田。迎春的鹅黄托着垂柳的嫩绿慵懒地散下枝桠,鸟雀檐语呢喃,飞来飞去地打闹地正欢,这种轻松似乎点燃了宫门外侍卫肃穆的面庞,一张一张的都带着些许的笑意。是因为今年的寒冬去得早?
出了门,我简直是自在地想飞。似乎刚刚和康熙的一番谈话让我的负担不减反增,可为什么走出来的我如此的轻松,天!我久违的HIGH!
瞄了一眼日晷时影,下了丹陛御台。转过墙角,两个熟悉的身影填满眼廓。
“四爷、十三爷吉祥!”我笑着请安,声音清亮。
胤禛眉一挑,亦是一笑,唤我起身。望着神色不再绷紧的他,我心中微微一松。弘晖的病情已经转好,他的脸也像如今的开春,温暖了许多。
“呦,淸玥姑娘,何事如此高兴?”十三说道,和胤禛都加快了步子。
“好多呢!十三爷想先听哪一条?”来了兴致,我逗他道。
“一条条说来。”十三折了折眉,背起手。
这时,李德全已经走了过来,给他们请了安道:“四爷,皇上宣你。”
“好,有劳公公了。”说着,深深看了我一眼,方提步跟着李德全向里走去。
“好久不见,我送你回咸福宫。”十三淡笑道。
“可是怕我又迷了路?”
说着,两人都扑哧一笑。
“皇阿玛定了婚期?”杨柳绿荫里,我们悠闲自在地走着,像是在京郊骑马般地心旷神怡。
“聪明。”我笑望着他。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淸玥,好歹你也矜持一点儿。”
耸了耸肩,我道:“对你还要藏着掖着?”
“好吧好吧!什么日子啊?”
“本月十五。”
“什么!”他满眼诧异,停步说道:“今天已是初五了,迎娶侧福晋,需备的物事之多,只十日岂不太急?再说,还需拟旨颁诏,皇阿玛怎得没考虑周全?”
“嘿,谁告诉你是侧福晋啦?”我笑道。
募地一愣,他瞳孔一缩:“不是侧福晋,是什么?四哥当日就是这么求的。”
“是吗?”我耸了耸肩,摇头道:“赐个格格只要一顶花轿,哪需十日的准备?”
“格格?你开什么玩笑?”
“格格有什么不好?”
“府里的格格,甚至连,连妾的地位都不如。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有时还需自己做活,皇阿玛怎会这么委屈你?”
“哎呦,十三爷!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放心吧,你若是来我这儿,我照样有喷香的菊花茶奉上……”说着,我便继续往前走去。
“你不想进宫,对吗?”身后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顿住了脚步,绞着手中的绢子,抑住好不容易视而不见的心酸,我回道:“十三爷,以后您去看望德妃娘娘的时候,也多去瞧瞧良妃吧!淸玥这里,多谢了!”
“呼。”吹了灯,上了床,里头的芷宁手臂一张,抱住了我。嘴角微扯,我也翻身抱住了她。
“舍不得你,这才多久……”听着她呜咽的声音,我享受着这稀少而珍贵的真心。
“乖,大不了就书信往来呗。”
“我知道。”她埋在我肩膀处的头轻点了点,“进了宫不到一年,两次死里逃生,你还真是吓人!我好歹也是公主,顶多受点那些小女人的气,虽然多半还是我把别人给气着了。怎么你就这么!唉……”
“哈哈……今儿咱们的芷宁公主都上了我的床了,改明儿宫里的人是不是要传我连公主都收服了……说不定最后就传成了同性恋咯!”
“啊,你,你知道了……哎呀,原本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多。一个个的闷得发疯了,不分年龄的长舌妇……”
呵,若不是白天康熙对我的一番旁敲侧击,我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从上层贵族到下层贵族,已经那样的大名鼎鼎了。进宫不到一年,我出咸福宫的次数十个指头数的过来,可谣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开的,我和老十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还有人抓着叨念。
“算了,她们整日除了伺候还是伺候,就在这个划定的圈圈里活动,无聊的可以,也是悲剧。”
“我也悲剧啊!我也不喜欢呆在这儿!”她连连道。
“我知道!我的公主殿下,你就等着皇上赐婚,等着你家承运哥哥来接你咯!”
“去……不许笑我。不过,我开心的是,他总不算个木头,还挺幽默。哎呀哎呀,先不说我了,淸玥,我是想不通唉,你你你,你做个格格,可能连宴席都不摆的,是不是也太低调了。”
“是啊!低调的可以。怎么办呢?说不在乎,可能吗?”
“那你傻不拉叽地推掉皇阿玛封的侧福晋做什么!”
“拜托,姐姐,这不是21世纪,就我这身份地位做的了侧福晋吗?”
“可……我额娘说四哥已经获封了郡王,可以有三个侧福晋。”
“什么,是吗?”脑子顿了下,可当时康熙问我时,也没提醒我……
“绝对。看,傻了吧!”
“哎……”我故意拖长了叹气的声音,千回百转想个回话,也不过只结为一个词:“命啊!”
两人絮絮叨叨,芷宁没撑得住,先沉沉睡去。我却怎么都睡不着,白天的情景一遍遍在眼前徘徊回放……
乾清宫里,康熙盘腿坐在榻上,我替他轻揉着太阳穴。鼻间充盈的龙涎香醺出的安宁,古来都是一样的。
“淸玥,你觉得朕,可是老了?”
“皇上如何这么说?您哪里老了?”
“或许,五十大寿,不该过。人到五十,生辰就要用‘寿’字,岂不是自说自老了!”
“那彭祖岂不是对自己说了十六遍‘你老咯!’”
“哈哈哈……你个丫头,朕哪比得彭祖!”
“是啊!皇上是一万岁,彭祖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好了好了,你不用哄朕啦!”笑着,他募地肃了声道:“朕不怕老,朕只要江山不老。”
“皇上……”凛了凛神,我明显感到他嗓音加重了些。
“朕要朕的江山在朕的手里、朕的儿子的手里、朕的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的手里都是年轻的!”
我听着,却没有回话。永不换代,这可能吗?何必自欺欺人呢。
“将来朕百年之后,太子即位,少不了众兄弟的辅佐。可朕这些儿子,似乎各有各的想法呀。他们之中,有些太聪明了,这不就缺了平衡了。也许,以后,会更加的,不平衡。”
说者有意,听者也不能无心。康熙早就洞悉了一切,或是这次胤禩的冰嬉事件提醒了他,可为什么还是没有控制得住愈演愈烈的夺嫡呢。
“太子这些年来反不如小时候了,朕想,他也要人来压一压,需要一些事儿来提一提了。”他幽幽地,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
“淸玥啊!也许,你会是那个平衡点。”
手一顿,我?
“宫中似有言语,说,众阿哥看重你。朕的儿子可都是重情义的,而丫头你,也是重情义的。单从你只愿做老四的格格就可看的出来,你连名利都不重。老四,亏欠你啊!所以,万事都可作两面看,是吗?”他转过头,盯着我,双目炯炯。
我僵着手,怔了又怔。
他是怕将来太子真正掌了权,而胤禛本就是太子党的主心骨,如果太子要对八阿哥党下手……他希望我能够念及旧情尽我所能保护他们。入宫前,我和胤禩鲜有交集,他不是不知道!看来,他把我放在良妃身边的原因,就不只是发出友好讯号这么简单了!至于爽快地答应只封我做格格,故意不提郡王可有三位侧福晋,怕也只是为了让胤禛自以为亏欠了我!
宫中似有言语?!宫中似有言语!
可到底又是谁把我推向了这个言语的风口浪尖!
平静地、沉默地望着眼前鹰般锐利的双眸,它们看透世情,看透人心,所以它们的主人能够成得了千古一帝。
所有的关系,都可以拿来用。用得不留痕迹,还处处围着爱心。只不过,你的爱心无私奉献给了众皇子们,可惜,他们却不如你想得那般“重情义”。
可你知道吗?即使你不说,我都会尽我所能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不仅为了他们,更为了胤禛。
可如果,你没对我说这番话,该有多好。
又或者,说了也好。孤家寡人如你,除了我,你能对谁说这些话?孤家寡人如你,也不过是爱的辛苦的一个父亲。
“奴婢,自当尽力而为。”良久,我咬了咬唇,答道。
他神情终是一松:“好,好!听你刚刚闷声咳在喉咙里,天儿乍暖还寒的,可别引了旧病。下午,朕就让王太医再去你那儿瞧瞧。”说着转过脸,示意我继续。
四指至于他的太阳穴,我回道:“谢皇上。”
想到这里,轻轻抹掉眼角那丝眼泪。翻身抱住熟睡的芷宁,把头埋进她的肩头,姐妹儿,我该像早上出乾清宫时那般开心的,对吗?还有9天,我的眼睛里就不会时常冒出这里的一切,我可以做回那个轻松的我。胤禛的大小老婆,要名分要地位的,我也没碍着谁,且让我真正自在地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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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玥,明儿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姐妹们也没什么好送的,我编了个同心结,你且收着吧!”落梅说着,把手上的中国结递了给我,很复杂的样式,中间还穿着铜钱,写着“同心同德”。
“这是我的!”“还有我的……”新竹、阿瑶、采玉一个接一个把手里的东西塞了给我,并蒂莲的绣花鞋、香囊、鸳鸯枕套……
我握紧在手里,心中点点温暖。
“淸玥妹妹,打明儿起你可就是主子了,别看不起我们的这些小玩意儿……”阿瑶嘟起嘴说着。
“说什么哪!”我轻点了下她的头,“这么说我可生气的!”
“呦,点我!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啊!”说着,追着我闹将起来。
“嗯嗯嗯……”打闹时,“三芷”公主已经挨在了门口,我一愣,芷宁手里还抱着红色的,喜服?
大家忙着请安,服侍。
“淸玥!”芷宁拉我坐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望着我,“虽然你傻不拉几地要了个格格,但妹妹我头一次嫁姐姐,可得慎重了。”说着,把衣服往我跟前一推道:“我亲手设计的喜服,穿上试试,肯定合适!”
我斜了她一眼,如此自信地说肯定合适,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晚自以为我侧身睡熟了,偷偷拿出皮尺量了尺寸,酥酥痒痒的,害我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坏了“大事”!
我轻笑出声道:“妹妹嫁姐姐?好好,公主,你很创新啊!”
她咧着嘴干笑着,旁边的“二芷”都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走到屏风后,抖开喜服,哦,不,该说是纱裙。
天!
清朝式连衣裙???
头纱???
红色薄纱手套??
衣裙上绣的不是什么鸳鸯,不是什么牡丹……而是一朵一朵白色山茶花,单朵的,连枝的,飞出一只一只彩色蝴蝶。长袖的肩头皱起,袖管细长,只到手腕处绽开,绣出的花瓣组成了八个字:“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捧起绽开的薄纱,一片片海棠花瓣点缀其间。一头的丝布上绣了齿状的簪,方便插在头发上,簪上还镶了玉……
芷宁……
翻来覆去地望着,一个个花样的挑着,眼中渐渐湿热。将衣裙拥在胸口,淡淡的芳香沁入鼻间,泪水丝丝滑下,化成薄纱上模糊的雾影。
“喂,淸玥!你高兴地晕过去啦!”
刚刚换好衣服,芷宁就在外头叫嚷了起来。我也不理她,戴上了蕾丝花边的手套,拆了旗头,长发散下,插上了头纱。
真是无法想象待会儿芷璎芷怡还有明天的胤禛看到了会是个怎么样的情景?眼珠子掉下来?
反正,我的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啊……”OK!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和芷宁默契地欣赏着芷璎、芷怡还有落梅等人O字型的嘴巴&表情。
“本公主接受任何一句发自心底的华美式的赞扬!”芷宁一手叉腰,一手挥开,脸颇为得意地一仰。
“哎呦……芷宁小妹,你也太能折腾了!”芷璎一边围着我转圈,一边摇头道:“不过这次,我真是服了你的‘折腾’了……好特别,真好看!”
“是啊是啊!这头纱好看呢!淸玥姐姐这么一戴,成了画里的人啦!”芷怡踮起脚,扯着我的头纱,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我微笑着做着模特,也微笑着望着芷宁,望着她开心地笑到眼中闪闪的雾意。
“这个,翡翠耳环,月牙状,上面雕的是什么,不用我说。”芷宁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锦盒,一对翠绿的明月耳环躺在里头。我拿起一看,每只耳环的两面都雕着小巧的四叶草,寓意幸运的四叶草。
望着芷宁,我的手轻抖着。
“别激动,芷璎还有呢!”说着,推了推芷璎的胳膊肘。
“好啦!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啦,可被你的给比下去了。”说着,把桌上的长条盒子推了给我。
“玉簪花簪子咯!淸玥,你与我额娘虽素未谋面,可你却能懂她的心思,所以我找人做了这根玉簪。我想,四哥一定乐意亲手为你戴上,而且,时常地为你戴上。”
轻轻抚摸着手中莹然如玉的玉簪花,遥想着御花园内,那莹然如玉的人,莹然如玉的花。
“多谢!”我缓缓道。
“还有芷怡的!”说着,她竟扭捏了起来。芷宁可没耐住,一把夺过了她藏在身后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方绢!
“芷怡绣的不好,淸玥姐姐不许笑话!”扬起小脸,她咧嘴笑道。
一方紫色的绢,绣着戏水鸳鸯,对角是轻钩的花边。虽不精致的针脚,却是密植的情谊。
“她呀,以前和宫里头做绣活的姑姑学过,最近为了赶着送礼,特意又去找了那姑姑来,摆弄了多少次,才摆弄出这么一方帕子来!”芷璎搂过芷怡,笑着说道。
望着轻咬着嘴唇还是孩子般稚嫩的她,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喜欢,特别喜欢,和喜欢芷怡一样喜欢……”
“十三哥原本也是要一块儿过来的,可是嫂子许是冒风头疼了,他便先回了府,也不知今日还过不过来。”芷璎望着我道。
“侧福晋要紧吗?”
“太医刚回,说是不碍事儿,这几日天暖,骤减了衣裳,才闹了头疼。”
点了点头,我将手中的帕子细细收好。
十三阿哥,有了女儿,十四阿哥有了儿子,十阿哥更是早就有了子嗣……
三年多了,我,也要嫁人了。
不是梦幻中的雪白,或许,我该多些开心,为了这片火红的颜色。
围着满桌的礼物,我们讨论着、说着、笑着、闹着,直到门上一阵轻轻地叩门声。
“八哥?”
“八哥哥……”
“八爷吉祥。”我和落梅等人屈身请安,还穿着喜服的我忙低下了头,丢人了。
“大伙都在啊!刚刚额娘还寻你们来着呢!”胤禩笑说道。
“是吗?那我们就先去娘娘那儿?”芷璎说道,复带着芷宁、芷怡出了门。
她们刚走,胤禩便屏退了下人,关上了门。
我望着他,不明所以。
“这衣服?”
“那个,九公主,描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憋着笑。
“啊?恩!”拿眼瞅着他惊讶的表情,继续憋着笑,他道:“很,美。”
微微一愣,我谢了一声。
“你这样,很美。”
低着头,我没有回话。让她们出屋子,你不会就想夸夸我的衣服吧?
这下好了,他却默了声。那我也只好沉默,挣点儿金。
“那晚多亏你拉住了我,让我借了力顺过气游了上来。”他沉沉道。
“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儿。”几个月前的了,今天来谢?
“京郊不方便叫太医,我只好送你去四哥府上。我,我只对他说你只是拉住了我,没有提不会水的你怎么能够在水中换气,怎么能够憋了那么久!”
猛地抬头望向背影写满沉默的胤禩。
轰,脑子里唯一的反应。
全身似乎空了。
我会游泳!
可,可,胤禛救起的秦淸玥不会游泳!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四哥说。虽感激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可,听四哥的口气,姑娘这几年似乎还是不会水吧!”他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却让我全身绷紧。“胤禩想不通,可姑娘也确实从未存了歹意。那,这件事胤禩就,不再去想。此次来,只是提一下姑娘,若是四哥日后问起,姑娘也有个准备。”
说完,转身欲走,又顿住了脚步,素日里温润的嗓音似乎有些难抑住的激动,摇头道:“淸玥,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接着,提步而去。
跌坐在椅子上,冷汗已经出了一身。拖了几个月,他却在这个时候来提醒我。是因为他没查到关于我的任何不清不楚的信息,还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
或是我之前一直对他偏见太深?趴倒在桌子上,缓缓闭上眼睛。
无论如何,胤禩,谢谢你。
“嘭”……
两只青花酒杯轻碰的磁音一响,淡淡的光华绕上即将满月的优柔。清酒入喉,辣辣的芳香润了润脑中的迷蒙。
“姐姐……你真美……”放下了酒杯,清楠似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望着我。
我微笑未语。
“我知道,额娘欠你的,太多了……”垂下头,泪滴上石桌,啪嗒一声。
“说这些做什么,过去的事儿,不要提了。咱们姐妹俩第一次坐下来说话,就说伤心的事儿?”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坐到了凉亭的一角,半搂着她:“清楠……”
“姐姐……”她双臂搂紧了我。
“在宫里头,万事要小心。”
“我会的……我会的……哦,对了姐姐。”坐直身子,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橙黄色略带些浅灰。道:“这是楠木簪,今日且送给姐姐,日后看到它望姐姐就能想到清楠。”
我点了点头,抚摸着它。淡雅的纹理,温柔的质地。清楠待我的态度,终是改变了,我还有个亲妹妹,我还有个家。
“姐姐,来前,十阿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