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向日葵》春漫堤

38、第 38 章

　　但这个抉择对凌澈来说实在是无比痛苦的过程。只要一闭上眼睛，容溪的一颦一笑便浮现在他的眼前：秋千上宛若仙子的她，被他解救后嫣然一笑的她，簪玉合体时一脸震惊的她，沙漠中且歌且舞如花绽放的她……
　　难道真的只有战争的手段才能得到她？
　　不，他的确不会这样做。无端地把国家卷入灾难之中，这绝不是他凌澈能做出的事情。
　　也许，他可以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她要过来。
　　要？如何要法才能得到？这个要字，真是世上最无力最依赖别人的字眼。
　　又或者，有一天，她会自己回来的。
　　可是，她本就是昌戎女子，她会为了他回来吗？况且，中间还有个熙染？
　　凌澈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当初不应该陪她回去，也许应该自私一点，把她留下。即使知道她会不开心，但至少那样她会在自己身边，不会受伤到差一点死去，而自己也不会这样被相思折磨得痛不欲生。
　　可是，即便痛苦，很多事也是要继续去做。凌澈深深地叹了口气。
　　凌澈先是派了人去昌戎请黎九，又派使者去昌戎国，贺新帝登基之喜。过了两天，使者回来汇报说，再过半月，昌戎新帝将举行祭天大典，届时，有请各国君主莅临，一同观礼。接着，去请黎九的人也回来了，并把神医黎九也一同带了来。
　　皇帝寝宫内。
　　黎九漫不经心地摸着凌岳的脉。
　　“喂，老家伙，你能不能用心点？”凌湛怒不可遏地道。
　　黎九翻了他一眼，依旧我行我素。
　　“你……”
　　凌湛气得握起了拳头。
　　“湛儿！”皇后喝道。“不要鲁莽！”
　　凌湛这才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黎九停了下来。
　　“前辈，怎么样？”凌澈担心地问。
　　“若不是看在那块美玉的面子上，我老儿才不来呢。”黎九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屁股扭来扭去。
　　凌澈因为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以为忤，而一边的凌澈早已是怒气冲天，一听此言顷刻便要爆炸一般，提了拳头便冲了过来，却被凌澈挡住。
　　“难道太子就任由这个糟糕的老儿作贱我们皇室的威严吗？”
　　“前辈一向如此，二弟何必计较这些？”
　　凌湛只好恨恨地退到一边。
　　黎九吹了吹自己的手，盯着自己的鞋子道：“这皇帝老儿的病也不是不能医，只是……”
　　说到这儿，却卖了个大关子。
　　皇后着急地道：“需要什么，神医尽管提。”
　　黎九眼睛斜睨着凌湛道：“今天赶路赶得急，走得脚痛，需要这位小爷为我老家伙洗一次脚。”
　　凌湛一听之下，肺都要气炸了，喘着粗气，咬着牙齿格格作响。
　　“神医能不能换个要求，好歹这也是在皇家，皇子贵胄，怎能做这种事情呢？”皇后也有些不悦。
　　“无妨，无妨，”黎九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吧，让军营那些小子给我洗罢。”
　　说着便往外走。
　　“前辈且慢，就让凌澈来为前辈洗可好？”
　　黎九打量了凌澈一下，摇了摇头。
　　皇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凌湛，为神医洗脚。”
　　“母后！”
　　“为了你父皇，为了夷安，你就暂且容忍一下吧。”
　　凌湛百般无奈，只好黑着脸捂着鼻子，将黎九的一双臭脚洗干净。
　　“嗯，这才像个样子。”
　　黎九看着自己干净的脚，低下头去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你们都出去罢，只留太子一个就行，老夫要行针了。”
　　半个时辰以后，凌澈只见父皇的脸上渐渐地由青变紫，又由紫变黑，然后变至苍白，淡淡的轻烟从他的百会穴中一点点逸出，直至消失。而黎九的脸上也已是大汗淋漓。
　　“好了，通了。”
　　凌澈看着父亲纹丝不动的样子，疑惑地问道：“可是父皇他……”
　　黎九爽朗地一笑：“他全身的血脉刚刚全部打通，还需休息半个时辰才能完全醒过来，太子不必担心。”
　　凌澈释然。
　　“不过，即使醒过来，恐怕他也不能上朝了，他需要安心地静养，否则，这个病要是再犯一次，必定是要丢了性命。”
　　“那有没有其他可以治的法子？”
　　话一问出，凌澈便后悔了。对于黎九来说，必是尽了力的，他当然知道的，但所谓关心则乱，情急之中，他竟然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果然，黎九眯起眼睛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凌澈急忙解释：“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父皇还正英年，以后只能静养，对我夷安国来说是个损失。”
　　黎九收起眼中的光芒，笑道：“太子早晚要继承大统的，何必如此遗憾？”
　　凌澈勉强一笑，道：“在下还有很多私事没有了结，在此之前很希望父皇能平安无事。”顿了顿又道：“前辈可有容姑娘的消息？”
　　“她嘛，一直在昌戎宫中啊，秋野老儿一直在想办法，但到现在也无法救她出来。”
　　“这是为何？”
　　黎九挠了挠头。
　　“老夫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听他们说什么虽然新帝登基，但老太婆还控制着大权，又是监视之类的，哎呀，我也不是很明白了。只是，那丫头一天不出来，我就一天看不到那美玉呀。”
　　“那忘情草找到了吗？怡王得救了吗？”
　　“那个，呵呵，找到了，只是还缺一味药引，所以那个怡王还在睡呢。”
　　“什么药引？前辈说来听听，说不定鄙国有，可以用来救急。”
　　黎九摇了摇头：“不可能有的。这味药引是眼泪。”
　　“眼泪？”
　　“对，只有有情人的眼泪做药引才能解情人蛊。”
　　有情人的眼泪？
　　凌澈心头骤然一紧。
　　莫非——需要的是容溪的眼泪？
　　一瞬间，凌澈的心中像打翻了佐料铺，顿时五味杂陈。
　　看着失神的凌澈，黎九伸了个懒腰：“该说的老夫都说了，我去也。”
　　凌澈如梦方醒，不觉有些歉然，朗声道：“大恩不言谢，澈无以为报，日后前辈若有差遣，澈定当尽心竭力。”
　　黎九拍了拍他的肩，爽朗地一笑，然后飘然仙去。
　　皇后听到动静，施然进来，凌澈忙将黎九关于凌岳病情的话复述了一遍。皇后心中黯然，紧跟在后面进来的凌湛脸上却闪过一丝冷笑。
　　大臣们听到凌岳醒来的消息，都欢喜异常，可是，却又不见皇上上朝，这让大家又陷入猜测之中。
　　宫中开始有些流言传出来，说太子一意孤行，不以皇上的圣体为忧，不以国家社稷的安危为重，一味沉溺于于与一异邦女子的私情中，还请所谓的异邦神医来，结果也没将皇上完全医好，实是有违人子之道。
　　还有流言说，太子至今未娶，怕是身体不行，江山社稷交到这样的太子手上，怕是不保。而英王妃刚刚诞下一位世子，长相颐和，相士们都道有其皇爷爷的气势。
　　流言越演越烈，以至有天早上，大学士赵同德提出请太子尽早成亲，以延续圣国子嗣时，大臣们竟都同声赞成。
　　凌澈再也不能回避，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第二天，几张画像摆到了凌澈的案上。
　　画中的女子，个个盛装华服，如花似玉，或娇柔，或妩媚，或端庄，或丽质，不一而足。
　　“太子，皇后说中间那位穿水红衣裳的便是毓亲王家的蘅若郡主。”一边的小太监见凌澈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儿，都近一个时辰了连正眼都没瞧一下，便轻声提醒道。
　　凌澈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他何尝不知道母后的用心良苦。
　　毓亲王楚靖贤名四播，门生遍天下，就连朝中重臣也大半出自他的门下。皇后这样做，无非是想帮他一把。可是，就算把蘅若娶过来，就真的能平息一切吗？
　　“蘅若郡主的留下，其余的都拿走吧。”
　　“是。”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把其余几张画像收了起来。
　　凌澈缓缓地睁开眼睛，注视着眼前案上的画像。
　　画中的蘅若，看上去年纪和容溪差不多，长得温柔娴静，不似容溪那样甜美可人。一双眼睛异常好看，看上去水灵灵的，也像容溪的一样，会说话似的，只是没有容溪那般的飞扬灵动。
　　容溪，容溪，容溪。
　　凌澈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是在看蘅若的画像，而是试图在这张画像上找到容溪的影子。
　　他徘徊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