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 41 章 ...
-
李大人,不见了。
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不见了。
四周是黑黢黢的空洞,无不透露着阴暗的气息。
“李大人?”叶大人试探的叫了一声,回音消失在了稀薄的空气里,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
人就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四周的门是关上的,好像不曾有人打开过,叶大人忽然低头看自己的脚,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非常的僵硬,一点步子仿佛都迈不动了,像是被人牢牢抓在了地上。
地上也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对。
这里为什么没有雪?
外面的平地上都有雪,虽然最近天气有些回温,融化的雪不在少数,可是这里阴冷无比,地上的雪花仿佛凭空消失了。
有人扫过。
谁会来扫呢?肯定不是官兵,官兵都只是奉命行事,哪里会管别人家的门前雪和瓦上霜。
那还会是谁呢?有人在里面吗?
看着地上的干干净净,必定是来了没多久,说不定真有东西在里面。
“当当当——”声音被放大了,这次听得更加清楚,与之前簸箕打到金属板上的声音不一样,这次的更清脆,隔着闷闷的墙板,像是在剁了什么东西。
叶大人一步也迈不动,有些腿软。李大仁身手那么好,应该会没事的吧?他像是被什么咒语定在了原地一般,连瞳孔都有些颤栗。
真的要再向前走一步吗?真的要向前吗?真的不能再退回去了吗?
再三犹豫片刻,叶大人迈出了第一只脚。
紧接着是被冻僵了的第二只。他一步一步轻手轻脚的,在地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四周的一切静得可怕,仿佛枯枝败叶风吹草动都能成为摧残最后一根理智防线的最后稻草。
但凡有一点事情我就跑,我还能跑不动吗?叶大人自己安慰自己,小心翼翼的又迈出一只脚,他贴着墙缝,缓缓的朝旁边摸去。能摸一点是一点。手触碰到的墙面,冰冰凉凉的,还有一些掉了的墙灰粘在了手上,被冻结的地方源源不断的索取着他身上的热量,手指差点粘在了墙上,掉下一层皮来,痛的钻心。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子里面的黑暗,透着月光,看到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屋卧室,不过不是给主人家的。卧铺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刻意打扫过,门没有被关上,吱呀一声。
叶大人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猛地一回头,屋外空空如也,和原来是一样的。他小心翼翼的捏开被子,里面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那是成堆被冻死的蛆虫,虫卵趴在了被子上,密密麻麻,叶大人忽然察觉到一阵恶寒,他跟着李大人出门之前去买了两个包子吃,这会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这个屋子里面没有人,密密麻麻,不知是什么的虫卵只能昭示着这间屋子里面死过人,有人在这间屋子里面死了。
那有碗吗?有吃的吗?
吃的肯定是被收拾干净了,但是碗不一定。案件还原不一定要把所有的物品都带走,因为这本身就是侯府家的东西。况且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官兵的办事方案,十分的敷衍,像是上层在重视,可是下层却没有好好去想,没有好好去思考任何的细节和来由。
恐怕李大人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在与皇帝统一了战线之后,有了后方的保卫,便没那么多顾忌的来查,直接一线近距离接触案发事件的当场。
这样是最有效的方法,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大概就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尽量避开那一床的虫卵,拿他手上细细的镯子去碰。
叮咚,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在黑夜里显得极其细微。这里有碗,有碗就意味着有吃的,有吃的就意味着下毒的可能性大了一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叶大人退出了房门,轻轻掩上,朝里面鞠了个躬。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外面还是一个人的踪迹都没有。叶大人并不倾向于李大人会抛下他一个人先走,李大人,一定还在里面。
什么事会拖延这么久?
叶大人猛吸一口气,盯紧了最里面那扇房门的方向,一闭眼,迈开腿,猛地冲了过去,堪堪在那扇门面前停住脚。
透过窗帘,他发现里面居然有火光。
细细密密的从缝隙里面透出来。
一段听不清的符文咒语,低低沉沉,像是恶魔的低语。
鬼魅似的影子投到了窗帘上,而那个窗帘的最下角,有一个被手指戳出来的洞。
叶大人颤颤巍巍的朝那个洞里面望过去,有个人在祭拜,香烛缭绕,明明没有风,而这香的方向,却是朝着佛龛。佛龛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是哪尊佛。佛龛前是三盘水果,同样在阴影里面,黑漆漆的。
叶大人换了个视角,将眼睛贴在那窗上面,缓缓移动。
而他惊骇的发现,李大人倚靠在了柱子上,双眼紧闭,脑袋有些歪歪斜斜,不等他数着数,想再细看有没有呼吸。
忽然心脏骤停——在神龛面前拜会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两只眼睛对上了,而在叶大人的眼中,那人的眼睛黑的吓人,布满了红血丝。
完了。
叶大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快跑!
浑身的细胞叫嚣着,心脏是跳的前所未有的快,可是脚已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只能脚软着大退三步,呆滞站在原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门的方向。
里面的灯灭了。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门忽然打开了。
一把长剑从屋子里面探出,直取叶大人的心脏。
跑啊!死腿为什么不动?!
可是身体却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他没有退缩,反而直直的迎了上去。
侧身,剑从眼前划过,他右手凌空劈下,打上了那人的腕骨。那人吃痛,剑弯了一个花,又重新拿稳,以匕首的刀法向旁边刺去。
这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以匕首的刀法拿剑,力道必定是松弛的,常见的根本在于剑末,最锋利的地方也在那,所以他的大臂必须是主力,而以手腕发力,必定会拿不稳。
这是个近战的好时机。
叶大人非常轻巧的就躲开了,好像面对眼前这个“人”也不那么害怕了,心里已经掂量出些斤两,在长赞横扫过他的眼前时,90度的腰下的也轻松,以左脚为轴点地,右脚破开风去踹。
一脚踹上了那人的肋骨,剑与人一齐飞出了一两米远,可是他也因为腿软,一下子没能支撑住整个人的身体重量,跌坐在了地上。
糟糕,站不起来了!
地上被扫过了雪,硬硬的结了一层霜,他有些温热的一手掌粘在了地上,一时间竟拔不起来,腿也太过软,没有了支撑。
对面那人已经缓过神来,漆黑的眼睛里面散发出了寒冷的光,剑光一闪,眨眼间,便又到了他的身前。
叶大人无比想起身,他的胸腔与股形成了一个c字形,忽然,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搁住了他的骨头。
他心中一喜,是把匕首。
可是他出门并没有带任何的兵器,唯一带了兵器的,只能是李大人。是什么时候塞给他的呢?在他最害怕的时候吗?
他虽然说是不擅长用匕首,可是对付眼前的人还是绰绰有余,只要匕首不掉在地上,不被对方夺走。
对方虽擅长近战,可是他手上拿着剑,便限制住他的思想与行动,在战斗中没有思考好自己的优势,贸然出手,便是无比的吃亏。
“噗呲——”
一道刺耳,仿佛刮骨的声音,划破了寒夜。毕生与长剑相碰,叶大人用尽了12分的力气。
擦出一道火花。
“滚啊!”叶大人忽然大声呵斥出来,竟是带上了几分哭腔。
那人身形一震,本来就有一些摇摇晃晃拿不稳的剑放下了,眼前的人用匕首奋力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明明伤不到那人分毫,但好像确确实实使那人动摇了。
叶大人的手掌心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黏黏糊糊的,好歹是可以从地上拿起来,他好像也不在乎疼痛了,撑着第一一下子站了起来,举着匕首就想往站着的那人刺去,可对方好像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明明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却转身仓皇逃走了。
叶大人腿软的也不想追,只是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大脑缺氧的厉害,可是他没有犹豫,直直向那间屋子里跑去。
夺门而入,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狠狠的抱住了李大人。
“李骥,你醒醒!!你别吓我!!”
叶大人的手探上了李骥的脉搏。
还在跳动。
叶大人忽然瘫倒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冷汗浸湿了全部的背。
可是他却抱着李骥没有松手。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热战,虽然后背被冷汗湿透,可是身子却是暖的,他有些胡乱的抱住李骥,向往冰冷的身上传递热量。
“咳咳咳。”旁边忽然发出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叶大人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是方法有用,便捂得更严实了。
“你要勒死我吗?”李骥十分虚弱的睁开了眼,分明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瞳孔里面隐没着细碎的光。
“哦哦。”叶大人愣怔两秒,骤然松开手。
“起开。”李骥朝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人喝道。
“哦。”叶大人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你还好吧。”叶大人问。
“死不了。但今天可能先到此为止。不许跟任何人讲,听见了吗,叶儒。”
叶儒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李骥微微喘息着,声音哑的不像话,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而沉默在黑暗里的佛龛,静静的注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阿弥陀佛。”
不知谁在黑夜里面念了一句,消散在空气里。
二人回到了李骥的府上,翻墙的时候,叶儒再次崴了脚,于是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变成了李骥扶着叶儒,二人的步伐都比较缓慢,好不容易挪到了府上。
一杯热茶下肚,叶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活过来了。只有李骥还虚虚的,靠在软榻上。
“好像我们这次前去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但是我觉得投毒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在那间房子的左边,被子上,你知道吗,那留一床铺的卵虫,冻在上面。”
叶儒有些夸张地比画描述道。
“不是。”
“啊?”不是投毒吗?不可能啊。
李骥也喝了一盏热茶,咳嗽两声,“一定是投毒,在厨房里的那堆粉末,有问题。”
还没有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你没吃吧?”叶儒有些惊悚。
李骥摇摇头。
“叶大人,该回去了。”他的声音不太对劲,低哑的吓人。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难道不该留我留宿一晚?现在回去可多晚啊。我的府邸说不定早就关门了,放不放我进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呢,万一我被那个人暗杀了呢?我跟你讲,他可厉害,了。”
想起李骥都败在了他的手上,能不厉害嘛?他可是却硬生生的把人打跑了。
“嗯。”
“你没点表示吗?”
“表示什么?”李骥问。
算了,不跟这个前朝满肚子心计的糟老头子说话。
“我今天想睡这,留我一晚吧。”
叶儒十分自觉的唤来了侍女,拖拖拉拉的便往其他的屋子去了。留下李骥一个人,又喝了一盏温茶。
嗓子火辣辣的痛,好像再说多一个字就会废掉一样。可是他心里又有些发痒,叶儒,这个不靠谱的小孩,救了他。
澹府。
桌上茶盏温热,一杯在澹无诗的这一方,而另外一方的茶盏冒着热气,位子却是空空如也。
一人推门而进,带着些风霜,带着一把剑。
剑被直接扔到了地上,碎成了两截。
“澹大人。”
“坐。”
来者不是别人,居然是岑禹。
“为何料到我一定会来找你?”岑禹坐在了留给他的空位上,
“你走投无路,不该找我吗?”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岑禹问。
“凭我救了你两次,算吗?”
“可谁知道你们这一些人的肚子里都装了什么坏水?救我?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把我往深渊里面推?!”
“那你为何回来?”澹无诗一针见血。
“你已经祭奠完他们的魂魄了,不是吗?”澹无诗鲜少循循善诱。
一阵有些良久的沉默。
“你走的那天,许阑珊来了。”
岑禹心中惊诧,澹无诗居然敢直言皇上名诲。
“去见一面,如何。他想见到自己最后的亲人“
“哪怕只是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