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筱桃苏

6、京沪交换

　　酒足饭饱后，陈英让向阳带闻栖在院里转转，毕竟家里没人，回去也是无聊，不如呆在这一会儿，人多热闹

　　热不热闹向阳不知道，反正闻栖一直跟着他，向阳对他说

　　“院子不大，走一走就到尽头，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追一追你喜欢的番”

　　闻栖摇头，“那你呢？你去做什么？”

　　“去楼顶吧，上面有个菜园，去浇浇菜”

　　其实向阳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没有什么菜需要他去浇，这些陈英早上全都做完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种在楼顶的菜园呢”

　　向阳带着闻栖来到了楼顶，上海入了冬，植物上面都盖上了一层薄膜

　　闻栖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菜园，他跟在向阳的后面问了他许多，向阳一一回答

　　其实光凭这些菜是不够院里的孩子吃的，陈英那会儿刚从乡下上来，总觉得市场里打了农药的菜吃着不健康，自己种的才让人安心，可要是每天都忙着这个而落了其他事，那怎么行？于是向阳帮忙打理，或者帮她揽下其他事，让她省省心，缓一缓，别太累

　　向阳走进杂物室，从里面搬出了一块旧床垫，之前换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卖掉，这下派上用场了

　　他将旧床垫挪到角落的空地上，平躺下来，再拿来一张草席铺在上面，这先前落了雪，地板潮湿，再加上这没有多余的凳子，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

　　闻栖看着向阳弄好的一切，眼睛都亮了亮，凑了上来，正准备坐上去，却被向阳拦下

　　“等一下，这草席放久了点，落了灰，我先擦一擦”

　　闻栖点头，“好”

　　向阳动作很快，没有让闻栖等太久

　　闻栖上去后，想都没想就平躺了下来，而后闭上眼，感受晚风的凉意

　　再睁眼时，向阳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说

　　“我那群闪闪发亮的星星呢，怎么都没了？藏起来了？”

　　向阳闻言，抬头向上看，幽幽的开口

　　“城市光污染严重”

　　闻栖嫌弃的看着他

　　“咦～向阳你好实在哦”

　　向阳没回他，只是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躺了下来

　　“好想去西北看星星啊，那里很空旷，风也很大，星星都是肉眼可见的多啊，真的就是满天星！”

　　闻栖没有听到向阳的回应，不过也没关系，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黑夜的深处，直到看见一个闪亮的点出现在眼前，他往那指了指

　　“向阳，你看！那是启明星吗？”

　　向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点了点头

　　“嗯，是启明星，又叫太白星，不过他有一个更科学的名字，叫金星”

　　“我知道，毕竟夜空中就他最亮嘛”

　　闻栖躺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转头看向向阳，好像在发呆，于是开口

　　“对了向阳，院子里没有你的同龄人吗？我说的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刚刚那一群小朋友里好像最大也才十三，十四吧”

　　向阳摇头，“现在没有”

　　“你的意思是之前有？”

　　“嗯”不过都被领养了

　　向阳的回话没了下文

　　就连小孟在元旦前也被远房亲戚给带走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远房亲戚，向阳也不清楚，只知道现在只剩下他了

　　记得刚来院里的时候也有好几个同龄的小孩子，也许是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歧视，相处的也算可以，后来没过几年，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院子，走进了新家庭

　　唯有向阳从未被青睐过

　　原因无他，没有哪个家庭愿意领养一个患有白化病的孩子，无法向日的葵花成了异类，被抛弃在茫茫之中，漂泊于海上，独自流浪

　　除非撞了礁，遇了岸，找到那个不会嘲笑他的栖息地，否则无法逃脱只身一人的命运

　　向阳也习惯了这样的命运

　　逆着光照样也能走下去，不是吗？

　　见向阳不想过多解释，闻栖也不再过问，可这之间的缘由，闻栖自己也想到了

　　要是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倒有点扎心了

　　不能让向阳伤心

　　闻栖坐了起来，开口问向阳

　　“你有想过去云南吗？”

　　向阳闻言，疑惑的看着闻栖

　　话题又跳转了

　　“那里也有许多孩子，大山里的孩子，淳朴又稚嫩，每天见面都会给你送上最虔诚的祝福，不管你是当地人或者是外来的客人”

　　听着闻栖的话，向阳也撑起了身子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纪录片里的场景真的很吸引人，他们与其他孩子相比并无特殊，但偏偏又很特殊”

　　闻栖扬起笑容，继续接下去

　　“可每个人都是特殊的啊，只是特殊的点不同罢了，而你的特殊，就是让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你”

　　“你的特殊，我很喜欢，也希望你不要讨厌，这是你的优势嘞”

　　向阳闻言，低头笑了，没去看他

　　不愧是中二少年，热情满满，好似都做好了拯救世界的准备

　　“哎，你笑什么？虽然这话听着有点傻，但话糙理不糙啊！”

　　闻栖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快，直接捧住了向阳的脸，使他被迫抬起头

　　两人视线对上，一瞬间都愣住了

　　晚风轻拂，楼顶的薄膜发出了沙沙声

　　向阳先反应过来，并抓住了闻栖的手腕，让他放下，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便揉上了闻栖的头，笑着说

　　“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话落，闻栖表情一滞，而后将眼睛撇开，没敢去看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刚刚的动作确实有点不太好，好奇怪的感觉

　　血色逐渐蔓延，说话都不利索了

　　“记，记住就好”

　　向阳的眼睛笑得更弯了

　　小孩子的思维，听着也算舒心

　　这是第二次了吧？第二次听到闻栖对自己病情的见解，明明自己也生着病，却不曾说出一些丧气的话，积极向上，热情洋溢，好似世界的一切好坏都无法阻碍自己，明艳的像个小太阳，这样也挺好的

　　小少爷，新年快乐，希望你一直平安健康

　　向阳想

　　开学的日子，转眼就到，尽管闻栖不想离开上海，但他还是认了命，回了北京

　　上飞机前还不忘给向阳发“骚扰”信息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不想开学……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哭哭］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大哭］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爆哭］

　　……

　　向阳看着一连串表情包，忍俊不禁

　　【sun∶这种情况一般多上几天学就好了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

　　闻栖秉着无语，又给向阳发了一连串表情，只不过这次不是哭哭了，而是一只穿着红色吊带的小猪举着一把枪，两只黑眼球一上一下，嘴里似乎说着威胁的话语

　　向阳笑的无奈，将手机锁屏后，便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

　　坐在对面的同桌李屿诧异

　　“咦～你这个笑好少见，你谈恋爱了？”

　　向阳抬眸，“你做梦？”

　　“我想也不可能，那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逗小孩”

　　李屿点头，没怀疑

　　“对了，联考成绩出来了，你排名多少？”

　　“第三”

　　“全校第三？那还不错”

　　向阳将嘴擦净，给闻栖发了一个摸头emoji后，淡淡开口

　　“全市第三”

　　“噗！”

　　李屿喷了向阳一身，向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藉，忍不住翻白眼

　　是你自己问的，又不是我主动说的

　　“全市第三？那个物理满分的是你？那份卷子是教案组公认的难，你居然考满分？！”

　　向阳没回话，只是擦了擦身上的汤渍，李屿也连忙给他递纸巾

　　“哇塞，那你这次回学校估计有大奖等着你了吧！”

　　“可能吧，不知道”

　　李屿说的没错，确实有大奖，只不过不是什么奖状证书，也不是什么奖学金

　　而是……

　　“交换生？！”

　　李屿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同桌，可身为荣誉获得者的本人却很淡定

　　向阳收拾好书包准备放学走人，李屿却拉住了他

　　“去哪交换？隔壁学校？”

　　“北京”

　　“啊？！”

　　李屿把向阳的椅子拉了过来

　　“你先坐着，别着急走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向阳无语，顺势又坐回自己的凳子上

　　“去北京啊，那么远？去多久？有谁去？去了住哪？学校报销吗……”

　　一连串问了一大堆，向阳有点怀疑李屿上辈子是个说书的，妈婆子也不错

　　向阳叹了一口气，开口

　　“大概去三个月左右，六月份就可以回来了，总共去四个，两男两女，听说会有宿舍给我们，学校报销”

　　向阳站起身，又说

　　“行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完了，反正是下周才去，有其他问题明天再问”

　　李屿点了点头，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跟上了向阳

　　“那你走了，我的作业怎么办？”

　　“……”

　　直到真正要去北京的那一天，向阳还是没有和闻栖说起这件事，去了又不一定见到，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小朋友要是知道了，估计比自己还兴奋，算了，还是不说了，真的见到的话……

　　向阳坐在飞机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戴上眼罩，准备闭目养神，身边的人叫了一下他

　　那是与他同行的另一个男生，云川

　　“向阳，你坐窗边的话，阳光照进来会不会不太舒服？需不需要我和你换个位置？”

　　向阳摇头拒绝，“不用了”

　　今天出门涂了防晒，况且初春的太阳也不是很毒，向阳还能应付的来，大不了拉上遮光罩就是了

　　没过多久，向阳便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飞机已到了北京城上空，淡淡的云雾漂浮在空中，似是给这座底蕴厚重的城市盖上了薄纱

　　正午时分，向阳带回了自己的太阳镜和棒球帽下了飞机

　　两位男生在行李领取处主动担起重任，帮女孩子们拎着行李往出口走去，这次来的老师有两个，带他们四人到新学校交接后才回去

　　一行人一路穿过校园绿荫大道，老师走在最前面，紧接着是两位女生，向阳和云川则垫后，云川的心情颇好，嘴里还哼着歌

　　向阳看着阳光透过嫩叶，形成一道道光束，在柏油路上留下斑驳点点，总觉得此刻会有一个人出现，尽管觉得不太可能，可他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教学楼到了，向阳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楼梯口时，有个匆忙的身影一晃而过

　　向阳明显顿了一下，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云川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转头看他

　　“怎么了嘛？看到了什么？还是这所学校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向阳缓过神，摇头，“没有，继续走吧”

　　办公室里，几位老师在负责交接工作，两位女孩子乖乖的站好听话，向阳却听不下去，只是在看着云川一直在给旁边的绿植浇水

　　再浇下去，这盆绿植估计活不过三天

　　向阳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看，这或许不是错觉，在这方面上，他一向察觉的很好

　　他抬起头往另一边看去，撞上了一对惊喜又意外的眼睛，那人笑着，像是在无声的问好

　　随着上课铃的响起，那人便出了办公室

　　而向阳这边也做好了工作，准备带他们去宿舍楼看看，出了办公室，就在走廊拐角处，向阳被一人拉住了手

　　他和云川依旧走在后面，向阳停下，云川也跟着停了下来，云川看着拉住向阳的那个人，心里疑惑

　　“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闻栖没回他，只是对向阳说

　　“我不知道今天会见到你，我只有两块巧克力”

　　见向阳没接，闻栖又补了一句

　　“我查过了，这个你可以吃”

　　向阳低头看，自己的手里已被塞进了两个小包装，再抬头时，闻栖已经走远了

　　不得不说，缘分这种东西挺奇妙的，不常见的两个人，却总能在机缘巧合下见面，似惊喜，似奇遇

　　云川见他没动，便顺手抽走了一个巧克力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北京的……朋友，是朋友吧？”

　　向阳点头，将云川手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巧克力，抢了回来

　　“嗯，朋友”

　　云川∶“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分我一个吃怎么了？我记得你是不能随便吃巧克力的吧？”

　　“这个能吃”

　　云川笑得更开心了，“他说的你就信了？就不自己再检查一下？”

　　“嗯”

　　“那你们感情可真好，下次见面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向阳只是点头，没说话

　　可云川的嘴还是没停下来

　　“如果可以，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北京有朋友啊”

　　向阳∶“行”

　　参观完宿舍，这一次的交接也算彻底结束了，云川躺在床上，如重释负，向阳则对着手机低头敲字

　　他看着摊成一个“大”字的云川，开口

　　“等一下的晚饭去食堂解决？”

　　云川闻言坐了起来

　　“行啊，我叫个人”

　　两人并肩走进食堂，这里人很多，还没等他们看到菜品，闻栖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向阳！”

　　闻栖走了过来，拉着向阳往前

　　“来这边，这个窗口少人”

　　向阳跟着他走了一路，还经闻栖的介绍，点了几道回头客最多的菜

　　餐桌上，云川很快就和闻栖熟娴起来

　　“向阳，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啊？”

　　还没等向阳回话，云川先说了

　　“四个，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两个女生”

　　闻栖∶“学长，那你们住哪？宿舍吗？”

　　云川∶“对啊”

　　话音刚落，云川身边便坐下了一个人

　　云川见状，眼睛都亮了

　　“白榆，你来啦，这是给你的”

　　他将酸奶递给白榆，白榆接过

　　“谢谢”

　　白榆抬眼，认出了对面的人

　　“小七，你也在这啊”

　　闻栖点头，笑着说

　　“对啊对啊，学长，没想到你和云学长认识啊”

　　“嗯”

　　云川∶“那当然，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革命友谊！”

　　向阳闻言，看向闻栖，而闻栖自然不会忘记向阳，于是开口介绍

　　“向阳，这是白榆，榆树的榆，是我们辩论社的社长”

　　白榆∶“对，我是他们的社长，小七的答辩技术很好，应变能力也很强，都快成了我们社的顶梁柱了”

　　闻栖听到夸奖，沾沾自喜的看着向阳

　　满眼都在说，看我厉害吧！

　　向阳笑而不语，只是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催他吃饭

　　云川听了也笑

　　“这么厉害啊，有机会我也要看一场你们的比赛！”

　　白榆将自己菜盘子里的香菜夹到云川那儿，开口问

　　“你们这次来多久？”

　　云川一一吃完，“大概三个月吧”

　　三个月啊……

　　闻栖思索着，那岂不是六月份就回去了？

　　他看着向阳将嘴擦净，并给自己递来一张纸巾，闻栖接过

　　“向阳，你们明天才开始上课吗？”

　　向阳点头，“对”

　　几人端着空盘子往洗碗区走去，云川和白榆在前，而云川的嘴一直就没停过，神采飞扬的，反观白榆则安安静静的听着

　　向阳看着前面两人没说话

　　可闻栖也不是一个安静的主，一想到向阳要来北京做交换生这件事没提前和自己说，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刚刚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不太好意思说，现在这样正好

　　“向阳，你这次来北京都没和我说”

　　闻栖的语气里还带了一点委屈，向阳闻言垂眼

　　“我以为不会那么巧见到”

　　“不一定会见到，你就不说了？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向阳∶“……也没有”

　　“再说了，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和我说一声，我就来找你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意外见面，我就在北京啊”

　　闻栖放好自己的盘子，顺手拿过向阳手里的，也放了进去，洗干净手后，再次开口

　　“我的哥哥啊，上次寒假在上海是你招待的我，这次你来北京了，我也想好好招待你，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来的北京，你来了就好，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对了！知道了吗？”

　　向阳听了开颜，帮他把手上的水渍擦净

　　“好，我知道了，谢谢小七的不计较”

　　闻栖笑的开心

　　“嗯哼～我可大度了，不用谢，不用谢，记得哦，一定要记得哦”

　　云川转过头来看着他俩

　　“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走吧”

　　闻栖推着云川的背，使他转过身去，自己则给向阳递了个眼神，让他跟上

　　回到宿舍后，向阳便洗了个澡，云川拉着白榆去逛校园了，此时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向阳是在这时收到了闻栖发来的信息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躺平］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躺平］

　　【sun∶［盖被子］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对了，你们宿舍房号多少？我平时可以去找你们玩吗？

　　【sun∶506，可以，你不是不住宿舍？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那又怎样？走读生也是很自由的！

　　这话一发出，闻栖觉得违心

　　毕竟之前可是闹着住宿舍的，现在向阳来了，更想住宿舍了

　　【sun∶不觉得麻烦？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为什么会麻烦？找你又不麻烦，况且云学长说话也很有意思，去找你们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麻烦的

　　【sun∶行，想来就来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得意］

　　太阳逐渐西沉，夜幕降临，校园里的教学楼都亮起了灯光，菁菁学子们也很快融入沉静的学习氛围当中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