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筱桃苏

7、初春暖阳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闻栖给手机灭了屏，向阳也没再给他发消息

　　见闻栖放下手机，王航便凑了过来

　　“刚刚在食堂那个是你哥吗？”

　　食堂？哥？闻栖想了想，向阳确实比他大

　　他点头道

　　“嗯，不过他是作为交换生过来学习的”

　　“是高二的？难怪最近一直在传，我还以为是假的嘞？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学习委员也闻声转过头来

　　“我也看到了，那两个学长是真帅啊，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刚开始我还不相信呢”

　　王航∶“对啊，白榆学长也在，果然帅哥不分家，都扎一堆了”

　　“我还听说他们是因为联考考了前十才拿了交换生名额过来的，他们学校就有四个！”

　　“真的假的？太NB了吧！”

　　……

　　晚自习一开始，周围逐渐噤了声，就他们这一簇还有叽叽喳喳的讲话声，原因无他，不过是讨论的主角在这一块儿地有人认识

　　可当话题逐渐上升到比较后，闻栖也没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什么帅啊，丑啊，成绩好啊，差啊，他都听不下去

　　有这样的一个哥哥（朋友），当然值得炫耀骄傲，可他们都夸完了，我夸什么？

　　晚自习结束能不能找个理由去趟宿舍啊？不想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太冷清了，好不容易有个算得上能说些体己话的人在身边，却不能经常找他，毕竟年级不同，教学楼不同，一个宿舍一个走读……

　　算了，大不了硬着头皮去……

　　闻栖将头埋进臂弯里磨蹭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后才把头抬起来，拿着笔开始做今天的作业

　　有点难……记得今天听课的时候感觉还好啊，眼睛也没有一会睁一会闭的呀

　　对了，我可以拿着题去做啊！找其他理由可能有些牵强，但这个绝对不会被拒绝！

　　可惜了，想法还没有实现，便被另一个现实拽了回去

　　“今晚我和你爸去接你，下晚自习早点出来，别让我们等太久”

　　闻栖是在下晚自习，拿起手机准备找向阳的时候，才看到了这条短信

　　回来了？这么突然？

　　闻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506室的灯光正亮着，阳台似乎有个人影，没过多久人影就转头进去了，他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而后便转过身往校门走去

　　在校门口的不远处，闻栖看见了自家的车，副驾驶的车窗开着，里面的女人虽花着精致的妆容，眼底却还是透露出疲惫的暗淡，她似乎察觉到闻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确定是他后，便示意他动作快些

　　闻栖上了车，不过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看了许久，透过反射的光，他能看到自己父母的脸，他想起自己最近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还是在这学期开学前，他们是来看他的病的，还带了一个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

　　看病也算是来看他的吧，闻栖想

　　江蓓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座的闻栖，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闻栖下意识低下了头，没去看她

　　江蓓关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朝闻栖说道

　　“这几天我们都在家，下晚自习记得出来快些，我来接你，如果没来就是你爸接”

　　闻华在一旁应答，“你妈说的对”

　　江蓓看着闻栖点了头后，才继续往下说

　　“最近身体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吧？”

　　闻栖摇头，“没有，一切安好”

　　“那就行，让张姨每天给你多熬点汤喝，养好身体重要”

　　“嗯，知道了”

　　回到家后，闻栖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里，他承认他讨厌一个人的感觉，不喜欢空荡荡的房子，孤零零的人，那是从幼时就开始了，可当父母真的回来的时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很尴尬，很不知所措

　　这样矛盾的心理实在割裂，太晚了，什么都晚了

　　闻栖靠着门坐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房间没开灯，唯一的亮点在这一隅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向阳，你在做什么？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躺平］

　　信息发出去后，闻栖给手机灭了屏，反盖放在一边，屋里依旧昏暗

　　其实闻栖也不是非要找向阳不可，他只是没人可以找了，心里有点闷，想和人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刚上初中时，闻栖常常因为生病而请假，一请就是半个多月，课程是难以跟上的，后来父母便给他休了学，请了家教老师

　　闻栖在那段时间里基本处于一个封闭状态，每天的生活就是听课和治病两头转，一个喜欢热闹又闲不住的孩子，没了可倾诉的对象，没了一同玩闹的伙伴，他被迫熄了火，只留下燃烧殆尽的粉末，风一吹便散了

　　说起来，这些年里和他交谈来往的人并不少，大多都是病房里的人，可他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许前面刚和向阳认识的时候不是真的忘记要留联系方式，而是潜意识的认为向阳也和之前的病友一样，离开这个病房，就再无交集，留不留联系方式都一样

　　可接连几次的偶遇，从落日长廊到小年夜饭，从上海到北京，以及现在向阳的交换生让他们能在同一屋檐下学习，这种种奇遇无一不都在告诉闻栖，说不定向阳是个例外呢？说不定他的出现就是一个突破口呢？

　　向阳很好，这是对闻栖来说毫无疑问的，向阳会认真回复闻栖的每一条信息，哪怕是莫名其妙的废话，或是发牢骚，这些都有回应，他能接住闻栖的梗，理解他像孩子一样的小心思，也会照顾他认为藏的很好的情绪，偶尔逗逗他玩，与他开玩笑

　　闻栖虽说话很多，但很少与人谈心，害怕别人觉得麻烦，害怕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害怕没有人能理解他，可是向阳不一样，这是闻栖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说话可以毫无顾虑，尽情的说，尽情的表达对某些事的不满

　　他在向阳面前卸下了防备，长时间建起的高墙厚瓦有了裂缝，阳光毫不避讳地照了进来，久久不散，那是他期盼已久的温柔，哪怕只有一点点，这对闻栖来说就够了

　　闻栖闭上眼睛理了一下思绪，放在一旁的手机有了震动声

　　【sun∶抱歉，刚刚在整理学科资料，没看信息，我在的

　　【sun∶是睡了吗？

　　【sun∶那晚安，好梦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还没睡，我在追番，新更的一集很好看

　　向阳看着这句话皱了眉，以往闻栖向他推荐新番，或者新更的一集他很喜欢的时候，后面总是带着一长串的惊叹表情包，可这次没有，时间也很晚了，他是睡不着吗？

　　【sun∶［摸摸头］

　　【sun∶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sun∶别熬太晚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好～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你明天可以帮我带个早餐吗？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我想吃食堂的芋头包了

　　【sun∶好，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没了

　　闻栖把自己的班级发给向阳后，就再也没回过什么信息了，都这么晚了，向阳也不好再打扰他，小朋友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闻栖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北京也没有什么星星，只有玉兰花在枝头摇曳

　　都说寂寞的晴夜最多思，不过是晚风穿堂时，扰了闲人的清静，荡起一圈圈无尽的涟漪

　　好像快点成年逃离这里啊……

　　翌日，闻栖如愿以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芋头包，但没见到想见的人

　　“云学长怎么是你送啊？我哥呢？”

　　闻栖接过云川递来的芋头包和豆浆

　　云川∶“你哥？噢，向阳他被班主任叫走了，他不是联考物理拿了第一吗？你们这边好像是有什么物理竞赛，就想问问他要不要试着参加”

　　闻栖∶“这样啊，那麻烦学长你给我送过来啦，谢谢云川哥！”

　　云川∶“不用，上课时间快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好好学习！”

　　闻栖∶“好”

　　闻栖拿到早餐并没有着急吃，只是回到座位上拍了照发给向阳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照片］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我收到啦～是我想吃的～(￣▽￣～)~

　　向阳没回，闻栖也不急，毕竟在忙，他解开塑料袋，拿出一个芋头包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向阳许是觉得怕他不够吃，给他买了三个，实际上闻栖平时吃两个就够了，闻栖给他转了钱，刚发出去，消息便来了

　　【sun∶喜欢就好

　　【sun∶被其他事绊住了脚，没能去送，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宇宙无敌超级暴龙战士∶好啊！

　　不过向阳没收他的钱，算了，那下一次早餐我来请他吧

　　三月初春时，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已是人尽皆知的常态，偏偏这玉兰拔得头筹，在皱巴巴的枝丫上留下了几抹白，再得几缕阳光一照，更显娇媚动人，皆道向阳而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写照？

　　闻栖不禁出了神，本是物理课，王航早已昏昏欲睡，见自己的同桌也不在状态，便悄咪咪的凑过去，说起了小话

　　“哎，别发呆了，你不困吗？”

　　闻栖被拽了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草稿纸上潦草几笔留了一幅画，身形微顿

　　王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反正我是好困，物理要挂”

　　闻栖应了他，“嗯，我也差不多”

　　王航听闻，切了一声

　　“你那物理水平我还不知道？就算你请一周的假没来，也不可能从年级前50掉出来，你竟然还说自己的物理会挂？你才是挂吧”

　　“……”

　　见闻栖不说话，王航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傻子才会做，王航安静了一会，可眼皮子还是会打架，在说小话和打瞌睡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王航扯了闻栖的衣角，“哎，下周五艺术节，动漫社说会有漫展，你要来吗？”

　　闻栖抬眼，“确定了？”

　　“对啊，我们班消息最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是隔壁班说的，包准！”

　　“活动时间持续多久啊？”

　　“不长，只有半天，下午是各个社团在操场摆摊宣传特色，晚上就是舞台表演现场”

　　闻栖半听半思，看着自己的画，手中的铅笔转了几圈，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又补了几笔，顺道回复王航

　　“我不太确定辩论社那边需不需要帮忙，要是没有什么活动，我再去漫展吧”

　　“行”

　　身为动漫爱好者，漫展对闻栖的吸引力绝对不少，偏偏又不能丢下自己参加的辩论社不管，试问为什么当初不加入动漫社，不过是学校规定一人只能加入一个社团，碰巧受江楠女士的影响，闻栖看过的辩论赛没有千场也有百场，老早就想亲身体验了

　　放弃动漫社自己依旧能追番去漫展，可要是放弃了辩论社，就只能当观众，无法成为选手站在赛场上，因此只好忍痛割爱，选一抛一

　　下课铃一响，闻栖便匆匆忙忙的往食堂门口跑，远远就看见食堂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虽说还没看清脸，但闻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更别说他还有那一头银发

　　还没等闻栖走近，向阳也发现了他，四目相对，全是笑意

　　向阳∶“别着急，不用跑的”

　　向阳接住了一路狂奔的闻栖，这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见闻栖没有什么不适，自己也放下心来，又道

　　“食堂现在还不是很多人，应该还能排到你想吃的菜”

　　向阳此时正穿着与闻栖同样的校服，闻栖打量了一番，心中欣慰，不错不错，还挺帅！比我还帅！

　　向阳并不清楚他内心的小九九，见闻栖不说话，还以为他还没有缓过劲，于是牵着他往食堂里走

　　闻栖沿着那只手往上看，向阳还在找窗口，没注意他的视线

　　闻栖∶“向阳，你怎么来这么早？你也是跑过来的吗？”

　　向阳∶“教学楼离这食堂挺近的”

　　闻栖∶“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都差不多啊？”

　　向阳∶“我们最后一节体育课”

　　向阳给闻栖递来餐盘，闻栖接过，微微点头

　　闻栖∶“难怪这么快”

　　向阳∶“嗯”

　　食堂逐渐人挤人，闻栖庆幸他们来的很早，自己想吃的菜都还有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云川便带着白榆过来

　　云川∶“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啊？你们学校的学生太吓人了，来晚一步都要排好长时间的队”

　　闻栖∶“那当然，有的时候怕挤不过，很多学生都从家里自己带饭过来”

　　白榆接过云川拧开的酸奶，抿了一口

　　“下次可以不用等我的”

　　云川∶“不要”

　　向阳夹了几块糖醋排骨给闻栖，和上次一样，之前闻栖来院里吃小年夜饭的时候，向阳就发现他特喜欢这道菜，米饭都不够他配的

　　向阳和闻栖说了几句，便从餐桌上离开了

　　云川∶“哎，他要去哪？不吃了吗？”

　　闻栖嚼完嘴里的才开口，“哦，他说他去买些东西，等下就回来”

　　云川∶“行，那我们先吃”

　　白榆∶“小七，艺术节那天我们社团打算举办一场表演赛，你要来吗？”

　　其实白榆也知道闻栖喜欢动漫一类，这次的表演赛也没有强制要求他参加，要是他想去玩，也没什么大不了，表演赛也可以找其他人，可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为好

　　闻栖∶“可以呀，辩题和辩手都定好了吗？学长，你要来吗？”

　　白榆摇头，“这局我当参议，胜负结果就由现场的观众投票而定，晚上我再拉一个群，大家讨论讨论吧”

　　闻栖∶“好”

　　云川∶“真好，刚来就有艺术节参加，还有辩论赛可看，那天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闻栖笑了，“那云川哥你可要好好玩啊，艺术节晚上还有舞台表演，那时的气氛简直就和演唱会一样，不会让你失望的”

　　闻栖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有点淡，食堂一贯的作风，闻栖都习惯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云川哥，你们最后一节课是什么课啊？”

　　“啊，物理课啊，怎么了？”

　　闻栖听了摇头，“没有，没想到你们也是物理课，我物理课上听的都快睡着了”

　　云川摆手，“别说了，我也差不多，真不知道向阳是怎么能坚持听下去的，什么定理啊，定律啊，整天在我脑子里打架，还是化学好，化学的实验可以炸开花”

　　白榆∶“不是化学好，是化学好玩，你觉得好玩”

　　话毕，又连连摇头，笑着对闻栖说，“小七啊，你是不知道之前初中的时候，云川不听老师的指挥瞎搞，把实验室给炸了，被学校通报批评后，还要上台检讨，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他”

　　云川急了，“诶，不带你这么玩的，怎么还揭人老底啊，我不要面子的？再说了，这很酷诶，你看有多少人敢把实验室给炸了，我可是千古第一人啊”

　　闻栖乐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我承认我没这个胆量，你可太牛了，给你竖大拇指”

　　向阳是在这时候回来的，“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闻栖∶“向阳，你回来的正好，白榆学长在说云川哥初中炸实验室呢”

　　向阳挑眉，“能偷跑进生物园摘萝卜的人，会做出炸实验室这件事并不稀奇”

　　闻栖听闻，笑得更开心了，“什么？哈哈哈哈，偷摘萝卜？云川哥你的校园生活好丰富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榆也没忍住，云川瞪了向阳一眼，“陈年老事提他干啥？”

　　向阳∶“上个学期的事，不算老”

　　闻栖∶“哈哈哈，对啊，才上个学期，不算老，不算老，听着可真好玩”

　　不过下一秒闻栖就笑不出来了，他放在桌面下捂肚子的手被掰开来，塞进了几个包装袋，闻栖低头一看，是之前给向阳的两块巧克力

　　闻栖抬头，对上向阳的眼睛，向阳莞尔

　　“别学他这么玩，被通报批评可不是什么好事”

　　闻栖怔愣地点头，“好”

　　可云川听了就不乐意了，“那怎么了？被全校通报批评也是很酷的好吧，谁的青春没被骂过？说明我过得精彩，那是你们没有的”

　　见云川洋洋得意，白榆哄他∶“是是是，你的青春肆意张扬，我们的青春一丝不苟”

　　云川嗯哼了一声

　　闻栖搭腔，“不对不对，是你的青春嚣张狂妄，我们的青春是看你嚣张狂妄”

　　“我赞同”

　　“我赞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