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幻景》math15

7、陆昀嫣（一）

　　陆昀嫣从皇后内室里退出来，路过小皇子内室的门口，不经意向里面望了一眼，看见辛芸在午睡。她远山长眉中间点缀着花钿，肌理细腻，步摇倒是都卸下来了，更显得长发柔细。

　　陆昀嫣将她掩在头上的上衣拿走，她果然迷迷糊糊地醒了，陆昀嫣接着道：“快醒醒吧，等会中宫要来看小皇子。”

　　“真是讨厌……”她脸上还泛着红晕。

　　陆昀嫣替她理了理长发，“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犯困？”

　　辛芸愣了一瞬，站起身来，笑了笑，“还能是为什么，小皇子精力太旺盛。”

　　陆昀嫣将步摇递给她，“快收拾吧。”

　　辛芸反而撒娇似地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享福了。”

　　陆昀嫣催了她一下，接着道：“不是说好了，我俩都不嫁人，一辈子待在宫里做女官吗？”

　　辛芸很轻地笑了一下，“这世道……”辛芸看着她，突然道：“前几日，你家里来信了，是不是催你求恩旨出宫？”

　　陆昀嫣不说话了，辛芸知道她猜对了，“嫣儿，你是世家出身，本就尊贵，与我不同……”

　　“再不同，现在都一样了，我们都是女官，一起服侍皇后娘娘。”

　　“你呀，真是没吃过苦。”辛芸最后丢了这句话给她，自己先出了内室。

　　陆昀嫣听见这话心里反倒不是很舒服了，什么叫没吃过苦，女官考试，女官试验，她都一步步过来了，什么苦没吃过……

　　小皇子生辰的时候，宫中办了大宴。

　　陆昀嫣站在皇后娘娘身旁，看着那些舞女款款起舞。很奇怪，明明今日是个好日子，皇后娘娘却不似那么高兴，只一杯一杯地喝酒。

　　皇后娘娘要起身更衣，身旁的侍女扶起娘娘，皇后突然对陆昀嫣道：“昀嫣，你来扶我。”

　　走在宫道上，皇后很平淡地问道：“今日，辛芸怎么没来？”

　　陆昀嫣也很纳闷，最近这些日子，辛芸总是头晕呕吐，又不肯叫太医来看，今日也是头晕得厉害。陆昀嫣替她遮掩：“辛芸病了。”

　　皇后看向她：“什么病？”

　　陆昀嫣跪下，“下官不知，可能只是胃疾。”

　　皇后抬起她的下巴，“你与她最为交好，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陆昀嫣压着内心的疑惑与恐慌，轻声道：“下官……不知道。”

　　皇后突然笑了，松开她的下巴，扶她起身，“陆家世代清白，书香门第，权贵之家，你的话……本宫自然要信。”

　　皇后示意了一眼大嬷嬷，不经意道：“景彦今日剃发，哭闹了半天，你与大嬷嬷去看着景彦晚睡吧，本宫也安心些。”

　　“下官……遵旨。”

　　小皇子倒睡得快，陆昀嫣看着小皇子的睡颜，反复想起和辛芸相处的点点。

　　辛芸很靓丽，这她很清楚，在他们那群入宫的女官里，辛芸总是深受排挤。和辛芸熟起来是因为……她在御前犯错，辛芸和她一起向陛下求情。

　　是陛下！

　　她猛然反应过来，直起身来，要往殿外走。大嬷嬷过来一把抓住她：“陆女官，您别忘了皇后娘娘的吩咐。”

　　“放开！”大嬷嬷的劲很大，她始终挣脱不开。她喘了口气，冷静下来，缓缓问道：“大嬷嬷，本官问你，娘娘……她会怎样处置辛芸……”

　　大嬷嬷见她松了劲，让侍女们扶着她坐下，“陆女官，这都不是您该管的事。”

　　陆昀嫣看着侍女们纷纷围着她，她缓缓伏在桌上，“怎么办？”

　　她一直在哭，大嬷嬷却不让侍女们多管闲事。

　　第二天一早，大嬷嬷才肯放她回房，她径直去了禁军房。

　　三哥很惊讶她来找他，“你怎么来了？”

　　她忍不住落泪，三哥连忙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缓缓跪下了，“三哥，我求你，你去与父亲说，救辛芸女官一命。”

　　三哥听了却是一愣，拉着她起来，“我问你，你跟她什么关系？”

　　“三哥……”

　　“说啊！”

　　“只是朋友，昨天皇后娘娘与我讲……”

　　三哥止住她，“住口！”三哥缓了一下，接着道：“你听着，昨日的事，还有辛芸的事你通通都给我忘了。”

　　她愣愣地看着三哥，“三哥……”

　　三哥看着她，声音那么冷，“昨日，有一女官预图谋杀中宫，中宫已令禁军杖毙此女。”

　　她倒在地上，三哥蹲下慢慢扶着她，“她的尸首已被丢进乱葬岗。”

　　“哥……”她颤抖着埋进三哥的怀里。

　　三哥摸着她的头，“我会偷偷派人把她从乱葬岗找出来，重新安置。其余的，你不要管，也不要过问。”

　　之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父亲因此求得恩典让她出宫。

　　她出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寻辛芸父母的消息。慢慢得知她家境贫寒，能入宫做女官，完全是因为她父亲是个秀才，她因此得以识字。

　　她无数次都在后悔，如果她能早点发觉，劝劝辛芸，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开始接济辛家。父亲知道后却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你不要命，陆家还要命。”

　　“父亲，辛芸她是无辜的。”

　　“她背着皇后勾引陛下，得罪元家……就不是无辜，是最大的罪犯。”

　　“她没有……”

　　“你住口！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做女官就送你入宫，惯的你不知深浅。从今日起，你不许出门，也不许见外客。”

　　之后，她就一直禁足，一直到出嫁，她以为自己逃出了牢笼。

　　出嫁后，齐诤待她很不错，她很快怀上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