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幻景》math15

8、渡入善道

　　在娘家歇了一夜，母亲为我着急，我却始终无法将自己流泪的原因说出口。

　　第二日，父亲上朝前催我回王家，“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与你母亲用过早膳后，就回去吧。”

　　母亲未正眼看父亲一眼，可我分明瞧见母亲的面色青白，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我心里慌乱，连忙握住母亲的手，接着对父亲道：“女儿用过早膳就回去，父亲放心。”父亲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穿着朝服走了。

　　母亲一直盯着我和她交握的手，“云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勉力笑了笑，“母亲，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和他吵了一架。”

　　母亲摸摸我的脸，很温柔。

　　我靠在母亲肩旁，“母亲，你不要和父亲因为我争执。”

　　母亲沉默了良久，“什么争执，他只会装聋作哑来掩饰他的薄情寡义。”

　　“母亲，别说了……”

　　“陪我点过茶再走吧，云儿。”

　　回到王家，王友舟已经下朝有一会了，命人摆了午膳，见我回来，他放下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坐下用午膳吧。”

　　栗清替我摆了碗筷，我再次看向他，他面上是一贯的不苟言笑，我命侍人们都退下。

　　我握住筷子的手在轻轻发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友舟慢慢地为我盛了一碗汤，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来解释他那天的行为，然而他只道，“这汤很鲜，你尝尝。”

　　我没动那碗汤，挑了一块鱼肉在嘴里，他看了眼，“小心刺。你吃饭倒是着急忙慌的，应该像平日一样沉住气才好。”

　　我盯着他的眼睛，仿佛真有块鱼刺在我喉咙里卡住了，我说不出一句话。

　　明明做出这种事的是他，为什么是我在害怕，我在发抖，我在犹豫，他却如此猖狂！

　　“我命人采买了一盒红珍珠回来给你，你膳后可以去看看。”

　　“我不用。”我喜欢珍珠宝石是因为这些本身能带给我快乐的价值。
　　但是如果是王友舟送的珍珠宝石，那么这些普通的物件一定会被他赋予某种含义，我从心底里厌恶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那你就献给母亲吧。”他很快用完午膳，没有半点犹豫地离开了正房。

　　我将红珍珠尽数给了王夫人，王夫人笑得很开心，命人去取她的传家宝来。

　　我心不在焉地看向池塘里的红鱼，王夫人问我为何昨日回娘家，我低了头，不言语。

　　她拍拍我的手，将一盒子递给我，“打开看看。”

　　是茶碗……我以为是镯子或者其他首饰，茶碗怎么会是传家宝呢，我问出声。

　　“这是他太奶奶传下来的，只传给媳妇。”

　　我看着这茶碗，确实像人用过的，花纹已经微微泛白了。

　　“有什么寓意吗？”我的心情复杂起来，或许这是王家太爷爷送给太奶奶的定情信物，传下来是为了夫妻和美，阖家团圆吧……但是我和王友舟注定是一条死路了。
　　王夫人拉着我的手，靠近我，笑着道，“用这茶碗喝茶能生儿子。”

　　“当初我就是用这茶碗喝茶才怀上了友舟那小子。你回去一定要试试。”

　　我看着王夫人的面庞，她笑得那么真诚，可为什么我却感觉整个视野都在扭曲。我撇开眼，池中的红鱼眼睛那么大，仿佛在盯着我。

　　我或许还不如一条鱼，我紧紧抱住盒子，王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在正房内室里，我立马命人将这副茶碗放在箱底，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拿出来用。
　　做完这些事，我看着桌上平平无奇的茶碗，拉着栗清道，“栗清，你去将我嫁妆里的那副茶碗拿出来，我要用那副茶碗。”

　　“小姐，我马上去。”栗清看了看我的面色，“小姐，要不要奴婢扶你到美人榻上歇一歇？”

　　“不用，你快去。”我眼泪浮现了一层水光，我努力抑制着。

　　过了几日，我与王夫人说要去万佛寺上香，王夫人很高兴，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去求子。

　　我说不出辩解的话，默认了她的想法。真是悲哀，王家这一代可能要生不出儿子了，或许我要成为最大的恶人了。想到这，我竟然觉得有几丝好笑。

　　远远看见法师站在门口的绿荫里，我上前行礼，法师点点头，引我到了正殿，“施主要潜心请愿，内心宁静，烟雾升起时，施主的愿文就会被佛祖听见。”

　　这种话，我第一次听，我命栗清在殿外等我。

　　“佛祖，请您保佑我家人平安顺遂，渡我入善道。”

　　烟雾升起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母亲在去年的时候带我来万佛寺的场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胆子还那么大，还……遇见了那个人。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妇人，我吓了一跳，连忙搀着她，只见她苍老的脸颊因为沉重的粉妆显得有些可怖，“老妇人，我扶您去殿外吧。”

　　她缓慢地点点头，却不说话。

　　不知道怎么说，在殿外看见他，不是很意外。栗清紧张地看着我，我对她道，“刚刚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妇人，栗清，你扶这位老妇人去后院歇歇吧。”

　　“求的什么愿？”我向人群隐蔽处走了几步，他跟在我的身后，依旧没带侍从。或许有侍从，只是在哪藏着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的面上带着很浅的笑容，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等我的答案。

　　我很确定，上次在马车里的那个吻，是我意乱情迷下的冲动之举，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意。如果有，也只是把他当作我未婚夫那段时日里短暂存在过的。

　　但是……我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未着一言。或许他可以帮我，帮我逃离这一切。

　　他还在说些什么，我埋在他的怀里，听不真切。他抬起我的下巴，“你倒是变得快。”

　　他在打量我，我作出可怜的表情，水雾弥漫我的眼睛，他的眼睛变得柔软，或许他自己也没发觉。比起讨好他，渺茫的前景更令我害怕。

　　我主动吻上他，他回抱住我，他的拥抱……很温暖。

　　佛祖啊，请宽恕我，我只是希望渡入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