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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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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韶玉已经收拾好心情。不想影响裴浥吃饭的心情,等到裴浥的筷子放下,韶玉才说:“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从上次坦白清静山上的事情后,韶玉就打算再也不隐瞒裴浥什么事了。
裴浥皱着眉头,迟疑着说:“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看向韶玉,他继续道:“不过,还是你先说吧。”
韶玉便把今日与严世景见面的事情与裴浥说了。
涉及到绿珠和阿莺,很多事情韶玉说得艰难,但想到眼前是将她从沁蓉县带到豫梁的裴浥,她便又觉得她应该告诉裴浥一切。
其实,绿珠的事情复杂,韶玉心中已经后悔将裴浥牵扯进来了。她想,裴浥考个进士不容易,荏娘当初又托她照顾裴浥。她由绿珠和阿莺抚养长大,将自己一条命赔上没什么,裴浥却不该趟这趟浑水,平白染上一身腥。
可韶玉想要离开,想起裴浥上次发怒的模样,又不敢走了——裴浥性格偏执,重情重义,她若轻飘飘走了,反倒是看轻他,他定然要生气。
果不其然,听完韶玉的话后,裴浥半分没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他甚至猜到了韶玉的打算,眼神幽冷地警告她:“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偷偷离开的愚蠢念头。”他恐吓韶玉:“你如果独自离开,我就去官府说你来豫梁的路引有问题,让官兵搜城将你找出来,然后把你赶回沁蓉县。这样的话,你想为绿珠和阿莺复仇的愿望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哎。这个人真烦。
韶玉瞥他一眼,慢吞吞道:“知道了。”
裴浥嘴角微勾,露出满意的笑。
韶玉问:“我说完了,轮到你了。你想说什么?”
裴浥面上的笑又消失了。
他久久不言,直到韶玉等得快不耐烦了,才不甘不愿地蹦出一句话:“八月十五中秋夜晚,圣上将会在宫中宴请群臣,臣子家中的女眷也可入宫赴宴。”
韶玉愣住。
“近来多地灾祸不断,中秋过后,皇后和朝中诸臣想要将三皇子送到清静山上剃度出家,为国祈福。”裴浥目不转睛地盯着韶玉,观察韶玉的反应,问:“韶玉,你想去吗?”
韶玉结结巴巴:“我……我想去就可以去吗?”
裴浥眼神有片刻的黯然。不过,想起宗庙中的那场闹剧,他抿抿嘴,还是说:“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去。”
反正三皇子马上要走了,或许从此以后,他与韶玉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裴浥想。
到底要不要进宫去参加中秋晚宴?
韶玉迟迟做不出决定。
其实赴宴了又如何,宫中管理严格,她也不知道连霁会不会出现,或许根本见不到他。但若是连在宫中都见不到他,韶玉又能去哪里见他呢?
听裴浥说,过完中秋后,他就要再度被送回清静山上,到时候她在豫梁,他在清静山上,此生是不是再不能见一面了?
韶玉踟蹰不前。连霁为她顶罪,她心中对他愧疚难言,其实是很想再见见他的;但想起两人相识后的种种,又觉得连霁于自己是福星,自己于他确实个祸星。好不容易郑朗的事情过去了,她真的要在这时候出现,再给他带去麻烦吗?
中秋节未到,豫梁城的夜晚就已经足够热闹了。
天黑后,行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豫梁城的每一条街道都张灯结彩,小贩们站在沿路两旁,推销着自家的吃食或货物,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一晚有灯会。裴浥被季长松拉去拜访三司使吕康大人,韶玉便独自一人出门夜游。
彩灯高高挂在道路两旁,照亮夜空,豫梁成了真正的不夜城。游人如织,韶玉没有目的地,顺着人群走,半个时辰没走完一条街。仅这一条长街上,就有人杂耍、有人相扑,还有人咿咿呀呀地唱戏。
看到了精彩的表演,行人纷纷驻足鼓掌,朗声大笑。不远处,几名妙龄女子捏着刚买的香囊朱钗,携手进了茶坊。空气中暗香浮动,将眼前的一切衬托得恍若梦境。
郑朗有句话没说错,豫梁的确是个好地方。
韶玉想:沁蓉县最热闹的时候,也比不上豫梁的十之一二。在今日之前,她不知道一个灯笼可以有那么多的材质样式,不知道猴子也可以演戏,更不知道傀儡戏居然还分悬丝傀儡、杖头傀儡、药发傀儡和水傀儡等诸多种类。
教坊的舞娘在宣德楼前的场地上翩翩起舞。
韶玉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看舞娘,而是抬起头,遥遥看向宣德楼上的角落。
她想:连霁小时候,便是躲在那个角落往下看的吗?
茶坊二楼,严嘉茵一眼看到下方人群中的韶玉。出门散心的喜悦很快被冲淡,她眼眸微睁,惊讶中带些失落:“原来韶玉也出来参加灯会了……”她不解:“可为什么我派侍女去邀请她与我同游时,她却要推拒我?”
严嘉茵抬头,问坐在对面的岑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韶玉讨厌我了?”
大约是周围人都三两成行、面带微笑的缘故,形单影只的韶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越过人群看向宣德楼的方向,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她在想什么?
岑稚收回视线,道:“也许她本来是要与裴浥共同夜游的,只不过裴浥临时有了别的要紧事,她这才独自出了门。”
话虽如此,岑稚心里明白,韶玉对嘉茵冷淡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不久前他对韶玉说的那番话奏效了。他让她别伤害嘉茵,她便真的不靠近嘉茵了。
严嘉茵将信将疑:“那我现在更该下去请她上来。”
她探出窗外,本是打算呼喊韶玉的名字,没想到短短一会儿,韶玉就消失在她的眼皮底子下。她咦了声:“方才还在对面楼的酒幌下的,怎么不见了?”
韶玉被人群拥挤着带到了河岸边。
河水静静流淌,她听着耳畔不停传来的“要开始了”的激动声音,正疑惑着什么要开始了,就见一片漆黑的水中央起了动静。
金色的流光在空中甩出一道动人的弧线,犹如金蛇飞舞,又像陆上绽放的烟花,炽热绚烂,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身边不知是谁发出兴奋的低呼声:“打铁花太美了!能见此美景,实在不虚此行。”
是的。太美了。
金色的流光跳跃在韶玉眼底。她半仰起头,看着在河面飞舞后落入水中的金光,本来摇摆的想法终于坚定下来——人生短暂,无论如何,她还想再见见连霁。
道谢也好,道谢也好,至少要再见他一面。
下定决心后,韶玉顿感轻松。
她脚步轻松地看完了打铁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打算结束今晚的夜游,回去早些休息,为明晚的宫宴做准备。
大街上熙熙攘攘,韶玉没走出几步,居然遇到了贺祈贺祯两兄弟。韶玉是被贺祯气急败坏的声音吸引来了,走近去看,才发现贺祈贺祯兄弟俩对面还站了个连慎。
双方似乎起了争执,表情都很不好看。
韶玉扯了下贺祯的袖子,问:“发生什么了?”
贺祯见到韶玉,嘴巴撇了下,生气地指着地上两盏被烧毁的宫灯,愤愤道:“我和我哥走得好好的,世子莫名其妙地迎面走来,歪着身子撞上我的肩膀,将我的宫灯撞到地上,害得我的宫灯全都烧毁了!宫灯上面的图案我画了好几日呢!”他委屈巴巴地低低道:“本来想送给你和嘉茵的……”
贺祈在一旁冷冷补充:“火焰险些烧到贺祯身上,幸好附近望火楼有人看到,很快有潜火兵带着水来扑灭了火。”
韶玉仔细去看贺祯,果然发现他的衣袍下摆漆黑,被火烧了一截,整个人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刚上来,神色愤怒中难掩一丝仓皇。
她皱起眉,看向连慎:若是火势再烧大些,若潜火兵来得再晚些,火势控制不住该怎么办?周围的房屋都是木制,今晚的游人也不少,连慎真的过分了。
连慎显然也察觉到自己险些酿成大祸。不过当着几人的面,他当然不会认错服软。
“这不是没出事么?叽叽歪歪什么。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撞了下他而已,哪晓得这小子这么没用,两盏宫灯都拿不住?”他哼了声:“我还没骂这小子呢?我听说你最近和嘉茵走得很近?你不知道我和嘉茵是什么关系么?”
贺祯涨红脸:“你、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污蔑人!”
贺祈也被气笑了。他冷着脸:“我弟弟不过是与嘉茵姑娘在探讨画技罢了——何况嘉茵姑娘每次出门,岑稚和我都在。你若不信,问我身边的这位韶玉姑娘就是。”
韶玉点头:“每次我都在。”
连慎对韶玉有印象。见韶玉说话,他将信将疑地盯了贺祯好一会儿,见贺祯表情羞怒不似作假,他才略微去了疑心。
“我料嘉茵也看不上你这样的人。”他小声嘟囔一句,下巴微抬道:“明日我会派人送两个宫灯去贺家,我看今日之事不过误会一场,就这么过去算了。”
说完,他面无愧色地带人离开。
贺祯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他恨恨道:“他欺人太甚!”
贺祈同样阴沉着脸。韶玉印象中的贺祈一向是儒雅风趣的,对谁都和善友好,这是韶玉第一次见到贺祈被惹怒的模样。
“这事情没完。”韶玉听到贺祈赌咒发誓般的一句话。声音很轻,除了她,连一旁的贺祯也没听轻。
贺祯问:“哥,你说什么了?”
贺祈压下怒火,摇头:“没说什么。”他看向韶玉:“贺祯身上还湿着,我们就不与你叙旧了。”
韶玉表示理解:“你们快些回去吧,天色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与贺家兄弟分别后,韶玉转身离开。
她没有发现,几丈外的一行商队中,有人自听到贺祯喊的第一声“韶玉”后,就陡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头扭了过来。待看清韶玉的长相后,那人更是不可置信地盯了她许久,眼神渐渐变得怨毒起来。
此人穿着一身破烂衣衫,瘦的一身皮包骨,两颊深深凹陷下去,蓬头垢面,打扮寒碜,脚上甚至连一双像模像样的布鞋都穿不上,磨破了头的草鞋露出脏污的脚趾。
来往的不少豫梁百姓经过此人身旁,大多捂着鼻子快步而行,生怕被他沾染到什么脏东西,偶尔有人不经意视线瞟过,看清他露出在外的手背、脖颈肌肤上的鞭痕,虽不免生出好奇之心,却也不会施舍太多注意,只在心里隐隐猜测此人多半是个逃犯,或是被主人家虐待的贱奴。
若是韶玉能够回望一眼,大约也要一段时间才能认出来,这光看外表就能猜到受苦不少的青年人,正是当年在沁蓉县追着她抢包子的乞丐薰鸽。
薰鸽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又为什么来到了国都豫梁,当然也要从三年前郑朗出事的那个雨夜说起。
郑朗打定主意要对韶玉下手,郑朗便和他的小厮一起蹲守在后山洞窟外的草丛中替他望风。那天雨下的大,为避免引起守卫的注意,小厮和郑朗两人又不敢撑伞或提灯,只好淋着雨等郑朗办完事出来。
等韶玉进入洞窟中后,两人本以为一切顺利,哪晓得没过多久,洞窟外竟然出现了光亮——有第三人提着宫灯来了!
小厮睁大眼,隔着雨帘看清那人的模样,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掐住郑朗的胳膊,失声道:“是、是三皇子!他怎么来了!”
那和韶玉关系好的少年人,居然是当朝三皇子!他身份尊贵,究竟是怎么和韶玉扯上关系的!
薰鸽眼前一黑,等见到连霁将韶玉从洞窟中抱出的时候,更是气血上涌,吓得不行。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住盘算:若三皇子要为韶玉清算自己,郑公子保不保得住他?
等连霁抱着韶玉离开,小厮立马拉着他起身,结巴道:“我、我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说:“我们公子为什么没有出来?不行,趁着三皇子没回来,我得进去看看!”
说着,他从草丛中站起,踉跄着朝洞窟内跑去。
薰鸽脑袋昏沉,说不清是被瓢泼大雨砸的,还是被韶玉私下与三皇子走得近的消息惊的。他此时开始悔恨起自己掺和进郑朗与韶玉的事情了,但走投无路,眼下已经脱不了干系了,干脆跟着小厮跑入洞窟中。
洞窟中昏暗潮湿,唯一的光亮来自被连霁丢在地上的灯笼。
“公子?公子?”小厮转了个圈,陡然看到倒在地上的郑朗,吓得一个激灵倒在地上,神色惊恐:“公子……公子死了!”
薰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郑朗。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顷刻间浑身冰冷——郑朗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汩汩的热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打湿了身下的土壤。空气中浮动的,分明是鲜血的咸腥味!
完了,完了!
薰鸽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过,盯着那匕首,他又马上反应过来,这匕首是韶玉的。韶玉曾多次拿着这把小匕首威胁过他,他当然认得。他咬牙惊讶地想:难不成是韶玉杀了郑朗?是的,她是这样的性子,一定是她动的手!
薰鸽忍着害怕的心情,跪倒在地上,犹不死心地想要伸手去探郑朗的鼻息。只是手指快要到达郑朗的鼻前时,又被身旁突跳起来的小厮惊得收了回来。
薰鸽问:“你要做什么?”
“公子死了,皇后娘娘肯定不会放过我。”小厮白着脸往外跑:“我要趁这事情还没闹大前收拾东西跑路。否则、否则,皇后娘娘绝对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是啊!薰鸽被他一说,也觉得不能继续留在清静山上了。
他不再去管地上的郑朗,连滚带爬地起身,等他出了洞窟时,小厮早已跑远了。薰鸽骂了句“胆小的狗奴才”,自己转头也没出息地回到了住处,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将这些日子挣的几两银子收入怀中,避开人偷偷下山。
他跑得仓皇,嘴上骂骂咧咧:“刚才应该将那死掉的郑朗手上的扳指掰下来的!”
可惜此刻显然来不及再回去洞窟中一趟了。
坏事成双。薰鸽对清静山不熟悉,心中又慌又乱,好不容易避开守卫出了山,心里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脚下一个打滑,在经过山野间的一条小路时,竟然脚踝扭伤,整个人栽倒下去!后脑勺撞到山下的石头上,他就此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商队经过,将他救了起来。再醒来时,看清坐在他屋里的人,薰鸽简直恨不得再把头磕晕——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他哪是被救了,是被债主捉住了!
刚到沁蓉县的时候,薰鸽为了挣钱,曾经偷过孩子想要卖钱。他本来快要得逞了的,结果刚把孩子带到城门口,孩子的父亲就追了上来,夺回了孩子。若非薰鸽跑得快,怕是要被那孩子父亲当场打死。
从那以后,薰鸽就躲着那家人走。他怎么想得到有朝一日,他会重新落入这家人手中。
当年尚有些青涩的年轻父亲如今已成了阅历丰厚的粗糙壮汉。
他神情阴冷地将一张卖身契拍在薰鸽面前,目光森然:“签下这张卖身契,否则,等会儿我就在你身上抹上蜜糖,将你捆着手丢入荒无人烟的森林中。我倒要看看,是蚂蚁先啃咬死你,还是野狼先分吃了你的脑袋。”
他咧开嘴,问薰鸽:“你签不签?”
薰鸽想活命。他想象着自己被蚂蚁或野兽啃食的画面,抖着身子签下了这张卖身契。
从此,他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过起了猪狗都不如的日子。商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曾经偷过孩子,瞧不起他,对他又打又骂,谁心情不好都来拿薰鸽出气。
他整日扛货喂马,却得不到一分工钱。商队里的人爱惜马甚至他,马都能跟着商队里的人一天吃三顿,他一天却只有一份白粥咸菜。
薰鸽恨不得把这群人千刀万剐,但却不敢随便逃走。对方有卖身契在手,他若是逃走被抓,对方杀了他也不算犯法,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
日子久了,薰鸽回想起清静山的一切,怨气一日比一日的大。他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恨自己,只会恨别人——薰鸽开始恨郑朗,恨他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反倒赔上他自己的一条命;他更恨韶玉,她凭什么能够和三皇子搭上关系,又为什么不老实雌伏在郑朗身下,硬气给谁看?若她不惹出一切,又怎么会害得他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薰鸽唯一的慰藉是,韶玉用自己的匕首杀了郑朗,皇后一定不会放过韶玉的。薰鸽想,他是过得难,但至少比韶玉要好得多。惹出那么多纷争的韶玉,现在说不定坟头草都比他人高了呢!
只有这样安慰自己,薰鸽才觉得自己能喘上一口气,不至于找根绳子去上吊。
可他没想到,韶玉没死!她为什么一点事没有,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豫梁这么繁华的城市中,穿得干净漂亮,脸上没有一点伤痕?
那么说来,这三年来,受苦的只有他一人?
薰鸽一腔愤怒无处可泄。他愤懑地想起两人当初一起在沁蓉县里的日子,愈发觉得命运不公:凭什么韶玉可以得到一切!他在哪里都被人欺负,把脊梁骨压碎了都挣不到钱,韶玉却从小有人养有人爱!甚至连那卖包子的老妪都对韶玉笑脸相迎!是她杀了皇后的亲弟弟,结果受罪的是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薰鸽不服。
他本来已经认命了,觉得跟着商队一辈子也认了,现在却升起了别的想法。
眼神幽幽地盯着韶玉离开的方向,薰鸽绷紧下颌,在挨了商队里人的一鞭子后,旋身跟着商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