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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藏着猫的角落12 ...

  •   去往国外的飞机上,卢梏晨如坐针毡。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拥挤的经济舱了,坐在两边的两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时不时瞟向他,自己只得跟只孤立无援的小仓鼠一样缩在中间,裹着毯子假寐。

      刚才在S市机场登机的时候,他非常心虚。工作人员要他出示证件,双眼一边扫过证件照,一边紧紧盯着他略显不安的脸,仿佛要把他全身盯穿。最后当证件交回到他手上时,卢梏晨松了一口气。

      在候机室等待上飞机同样煎熬。卢梏晨一直搅动自己双手,左顾右盼,生怕身后突然冒出两个便衣警察把他按押回去。想想清晨X市路上那场车祸,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忽然,一双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卢梏晨受惊大猫似的弹了起来,他木木地转过身,眼前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衣冠楚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小臂还挂着个黑色公文包。

      “你是?”卢梏晨暗喊大事不好,他赔笑问道。

      陌生人微笑着回答:“卢总,我是关总的秘书。他说自己有一件东西让我转送给您,请跟我来一趟洗手间。”

      卢梏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一言不发跟在那人后边。

      来到洗手间,陌生人拉开包,又递给他几张证件,还有一张皮质的东西。卢梏晨看着眼前的假证,一头雾水,问道:“哎,我有证件了,怎么关老弟还要给我?”

      陌生人先把皮质的东西塞到他手中,说道:“卢总,刚才的□□只是帮您稍加掩饰。这个才是关总真正想给您的。”

      卢梏晨摊开那件东西,登时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换脸人皮。

      “您戴上这张皮,拿好这些证件,再前往8号登机口,那才是您真正要上的飞机。”陌生人彬彬有礼地为他指路,证件双手呈给他。

      卢梏晨七手八脚贴上假人皮,拿好证件。对着镜子捯饬捯饬头发,拿出行李包里另一件西装外套,穿上身,扣紧袖口,又拍了拍衣摆;然后接过陌生然手中的大布袋套住行李包,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陌生人在送他到T2航站楼后就走了,他尝试微笑,感觉面部肌肉没那么紧实,又不太放心地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抚平本就没有的褶皱,确定万无一失,才不紧不慢地摸出证件,准备登机。

      这架飞机的班次比刚才那架要晚几个小时。卢梏晨跟关老弟报了一通平安之后,手指一戳一戳,又戳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梏晨?”女人似乎是刚在午睡,声音沙哑妩媚。

      卢梏晨听到声音,整个人瞬间愈合了不少,他忍不住想高调宣布什么,但理智还是让他不得不压住了自己的声音:“你刚醒?”

      “啊,我在午睡。”女人回答,“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幼儿园开早会了。”

      “那就好,”卢梏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女人心思敏锐,暗感蹊跷:“怎么了吗?”

      卢梏晨连忙回答:“没什么没什么,你还在幼儿园就行。”说完,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告诉她:“警察找上门来了,是安心基金会的事。老关已经帮我们都安排好了的,集社那边现在暂时没什么问题。”

      “啊?”女人沙哑的声音瞬间清醒,但好像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努力安定情绪,“你说什么?警察?”

      “唉,是的,所以我现在正准备到国外避下风头。等事情差不多结束了,我再回来。”

      卢梏晨尽力安慰女人。“晚霖啊,我知道你一向心思细腻。没事的,我刚让老郭再稍微安排一下,他会照顾好你。”

      女人也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情况不太好。你也不用太照顾我,我会谨慎行事,也会顺便帮你照看一下集社。”

      “晚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卢梏晨满脸愧疚,“从前我没待你多好,但你一直把我和我的事业挂在心上。放心,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旅行,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宋晚霖笑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旅行什么的以后再说。”

      距离登机时间不久,卢梏晨做好万全准备,攥紧持证者为“陈新胜”的证件,走向安检处。

      经过漫长的煎熬又无聊的十多个小时,当踏上自由国度的第一步,卢梏晨顿感身心舒畅,所有的疲倦一扫而空。呼吸着甜腻的空气,他想,为了能真正到达自由,中间多少辛苦和心惊胆战都值得。

      呼吸够了,回过神了,他拎好自己的行李,根据关老弟的指示,找到了早已在机场等待接机的接头人,跟随在他后面,上车,前往自己的下榻处。

      关老弟也是X市教育行业的领军人物了。今年自己的公司刚刚在国外上市,自己也在L市购置了一处房产,卢梏晨就被人带到了这处房产暂住。等国内风头一过,郭区长发出信号,自己就能回去了。

      虽然只是用来度假的别墅,关老弟还是有精心布置一番的。别墅的位置位于L市富人区,大院子有一个临时车库,一个50米泳池,一处仿苏州园林的假山,还有一个能容纳十来个人的空地,专门用来烧烤和举行露天晚宴。卢梏晨进到屋内,里面豪华的东西方结合的装潢让他赞叹不已。

      一二楼是lof式,大玻璃落地窗开在朝南方向,此时高吊屋顶水晶灯正好反射屋外的阳光,一整面都被映得五光十色,米白色的地板砖也被这面光透出了彩。屋内没有太多家具,简单却处处透露着奢华,他想起关老弟在X市的房子都远远比不上一处度假别墅,不禁心生佩服。

      自己住的房间就在三楼,常住在这屋子里的菲佣带着他上楼,还帮他收拾好了行李,又给他介绍了屋内的设施,然后便下楼做饭去了。卢梏晨躺在舒适的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已经是深夜,佣人做好的饭菜已经留在调好温度的保温箱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吃。卢梏晨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悠悠地喝着,望着远处的海浪和时隐时现的都市夜景,他竟觉得有些感动。如果不是关老弟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间不打电话为好,恐怕现在就要拿起那部旧手机和老友长叙一番了。

      视频对面,少年的面容变得沉思起来。他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垂下眼帘,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左眼下的泪痣被扶着太阳穴的左手挡住,时不时还会被修长的手指摩挲几下。

      “新闻我看了,卢梏晨在被抓捕之前已经得知消息,从自家逃走了。”他低声总结道,“逃走的时候,是一辆车牌号为86355的卡罗拉接的他。而就在不久前,这辆86355又在裕峰花园出现过。”

      “没错,”“学长”点头,“不过根据市局提供的资料来看,这辆86355的车主只是一个在云山县教书的老教师。他说自己的车曾在市里被偷了,如果不是这一场事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车还在X市被人到处开着。”

      “如果这位老教师所言属实,那么86355是一辆黑车。”少年几乎是肯定地回答。

      “嗯。”“学长”没有反对,“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辆单纯的黑车。警察已经确认过了,老教师的话属实,他的车是一年前在云山县丢的,当时报警,但因为云山县的地理特征特殊,建筑和地形相契合。加之被偷的地方是学校后门,位置太偏僻了,没装上任何摄像头,当地警察一直没找到这辆车下落。而且老教师家刚好也是要买新车,就没太在意旧车后来怎么样。”

      “但当他去看那辆车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他的车,但车牌是他的。”

      少年眉峰一紧:“什么?车被调换了?”

      “学长”点头:“是,老教师丢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卡罗拉,而不是黑色的。”

      “那那辆黑色的车……?”没等少年问完,“学长”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回答:“那辆黑色的卡罗拉也是被偷的车。车主现在都还在确定。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辆车应该不是X市——起码不是X市区域范围内的车。”

      “还有那辆大货车,”“学长”继续说着,“大货车不是黑车,司机是车主。车祸后当场死亡,死因是醉驾。”

      听闻这些消息,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长”看着他略失神的表情,有些心疼:“卢梏晨和他背后的大组织一直都在用同样的手段抹掉自己的作案痕迹,我知道你想起了什么,但现在卢梏晨再次失踪,载着卢梏晨的86355司机在造成车祸后还能把卢梏晨送去机场,然后自己弃车而逃,现在也是下落不明。这件事情,不管是人还是车祸,已经没有十年前那么简单了。”

      “我明白。你也放心,我没想那么多。”少年勉强苦笑,继而恢复原来认真的表情,“卢梏晨搭乘的飞机失事应该真的只是个意外。但这辆86355造成的车祸应该不是意外了。”

      “余立跟我说,这起车祸导致区局的几位骨干成员牺牲,市局的几位同事重伤,现在还在抢救。市局的这几位是一直跟着前辈们调查黑车连环案的成员,至于区局的那几位……”“学长”沉默了几秒,惋惜道,“那几位原本是准备晋升的,结果就这样了。”

      少年的眼里早已没有任何光芒。他摊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似乎一直在祈祷着什么。

      “你说,”他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泪花,“会不会、会不会这背后,有一个所有这些人都要厉害的人的存在,他们才得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一直顶着证据不足的借□□到现在?”

      “有的。”“学长”回答得斩钉截铁,少年微微睁大了双眼,两滴泪水没能被眼眶承住,滴在了电脑键盘上。

      “有的。”“学长”重复道,语气是同样的斩钉截铁,“余立说,有的。我们也要相信警察的直觉。”

      “嗯……”少年想用力抹掉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泪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少。他不停地抹,不停地抹,最后实在接不到尽头,忍不住直接趴在桌上抽泣。

      看着少年情绪失控的模样,“学长”眼里也灰了几个度。他很想伸出手,拍拍少年一耸一耸的后背,但他做不到。

      就像是,永远无法掌控远在X市的那些罪恶的人,他们不是执棋者,他们只是一颗颗棋子。他们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淡然落下、剔除一颗又一颗棋子;而他们现在,即使看起来是另一方执棋者,但说不定对方早已识破自己的计划,把他们手中的棋子夺走,让他们跪地求饶,落得成为棋子的结果。

      尽管是这样,尽管一场费尽心思谋划的请君入瓮惨遭失败。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卢梏晨的下落不明,看起来是封死了一条康庄大道,却好像又是一条死胡同里裂开的新缝。他们终于是知道,这场大局的背后,还有一个隐形的操盘者,这个人一旦被抓到,很多事情,也许都会有一个交代。

      所以,他们不会放弃。

      他们需要把之前的计划推掉,重新开始。将所有的思路重新梳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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