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城[末世]》成弥

10、初入居住区

　　原烁越过加拉瓦，神游之余骤然听进去了一个词。
　　内部消息？
　　这里是外城的居住区，内部就是指内城。那么，雪糕的意思是——她能和内城实验基地里的人取得联系，并且这个人接触过我和加拉瓦，把消息传递给了雪糕。
　　不知为何，原烁的脑海里闪过一片深邃的蓝色，他思索了一会儿，却连这片蓝色背后的一个人影都没抓住。
　　蓦地，有些失落。
　　就好像，多年后的少年人，意外发现年少时的珍爱之物丢失了。
　　可年少对于原烁来说，是一片空白。

　　原来，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抓住深渊记忆里那片蓝色。
　　……无可奈何。
　　原烁这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的眉梢默不作声地垂下来，像是残月时补不全的遗憾。

　　不能陷在这种情绪里——原烁心想着，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揪住了胸前的一片布料——再这样下去，或许连雪糕都能发现我的异常，会耽误事情的。
　　他还有要完成的任务，还有要救的同伴。

　　原烁拍了拍脑袋，一下抹掉了脑海里的情感碎片，动作自然的像是疲惫过后一种过于直接的放松手段。

　　说起来，他的脑袋现在还隐隐作痛，估计是失去意识的时候受了什么伤，之后又没进行处理，匆匆地奔上逃跑的路，身体恢复不过来了。

　　原烁还记得，何塞队长之前总说他体弱，要多吃饭，多睡觉。
　　那时候，他还在探索队里当文员，每日仅需要做手上的笔墨工作，没觉得疲惫，也感受不到自己的体弱。
　　听到队长的关心，也只能从肉眼上看出队员们结实的肌肉和自己清瘦的身材的区别。

　　如今，他能对着已经故去的人发出一声诚挚的感叹：
　　队长和队员真是辛苦了。原来外出的探索任务这么累人。

　　也能没有任何反驳地承认，“体弱”这个评价很适合他。

　　从列车上下来后，原烁真切地感觉到身体倦了，倒是一旁的加拉瓦看上去精神不错，还有余力逗小朋友。

　　加拉瓦故意摆出一张严肃脸，缓缓在雪糕面前蹲下来，趁其还没意识到危险，迅速一伸手，捏住雪糕的半边脑袋，把幼稚的鬼脸改成了变形的小肉圆。
　　他本来只想对小朋友的脸“下手”，但手掌太大，脸又小，一掌下去直接盖住了半个脑袋。

　　“知道我们的底细？然后呢？要暴露我们的行踪吗？你一个小大人还挺嚣张啊。”
　　加拉瓦说。

　　你！才！嚣！张！
　　雪糕被捏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一边用充满了震惊的眼睛瞪着加拉瓦，一边模糊又暴躁地蹦出一些人类听不懂的字音。
　　她还试图挣脱来着。
　　奈何十一岁半的年纪、未长成的力气都限制着她，对抗不了一个成年人的恶作剧心思。

　　加拉瓦不客气地晃了晃雪糕的脑袋，问：“想让我放开吗？”

　　雪糕鼓着脸“哼”了一声气。

　　“怎么还是这么嚣张。”加拉瓦说，“不过我也能理解，这个年纪的人叛逆起来就是这样的。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少年健康成长完美反例。”

　　雪糕眼里的气焰霎时汹涌起来，加拉瓦心觉不对，连忙放开即将爆炸的“气球”，站起身，后撤了一步。

　　雪糕揉了揉脸，斜眼瞥向他，再次不悦地发出一声“哼”。
　　可以选择的话，谁不想健康地长大呢。
　　“本来念着你们一路辛苦，想叫你们回我家休息一下再去明火塔，现在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也……”
　　加拉瓦刚想说个“也行”，话音一收，偏头看向原烁，问道：“你也没问题的吧？”

　　竟然没有人回应他。

　　加拉瓦疑惑地一抬眼，再次拍了一下原烁的肩膀，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增大了几分，“原烁？”

　　原烁一时没稳住，人形一下被拍得东倒西歪，终于回过神，一手摁住肩膀的位置，揉了揉，“……抱歉，没听见你的话。”

　　加拉瓦关切地问：“没关系，但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就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好心帮原烁回答道：“你笨呐！他当然是累了。”

　　加拉瓦吐息敛气，有点勉强平静地说：“我也看出来了。”

　　“哦，我还以为你眼拙呢。”雪糕不咸不淡地说，“算了，就当我没有说过上、上一句话，你们先去我家休整一下，再去明火塔，以免行动时因为劳累导致出错。”

　　加拉瓦轻笑一声，说：“感谢你的心善。”

　　雪糕微微仰起脸，“知道就好。”

　　她说着，目光转向原烁，又问了一句：“你呢？愿意跟我走的吧？”

　　“啊？”
　　原烁愣了愣。
　　这件事还需要问过他的意见吗？他还以为可以直接上路了。

　　并非是他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清，而是现在太累了，沉甸甸的脑瓜不愿再多一星半点儿的工作量。

　　于是，他没什么犹豫地点点头，跟着小姑娘回到她在狂欢城第一居住区的家。
　　这里有她最爱的家人，爸爸妈妈和姐姐。

　　一想起妈妈，雪糕就满脸高兴，甚至溢出了骄傲的光。
　　回家的这一路上，她原本是不打算说话的，保持沉默，与两个大人之间只隔着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不用纠缠太多。

　　但她的话匣子关不住，硬生生忍到了最后几步路，闻到不远处的房子里飘来深夜的饭菜香，还是没坚持到底，转头对原烁和加拉瓦说：“喏，前面就是我家了，还亮着灯的那一幢。这附近只有我爸爸一个人上夜班。这个时间点，我妈妈会准备好夜宵等爸爸回家。虽然岛上每日提供的食材有限，但她能把饭菜做得很好吃，你们等会儿也可以尝试一点。对了，深夜这个时间点，邻居们都遵循安排好的作息时间休息了，你们说话做事的时候都要轻声一点哦。”

　　原烁应了声：“好。”
　　加拉瓦没立刻答应，他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道路两边的房屋建筑，却说：“用不着轻声。”

　　雪糕叹了口气，送给他半个白眼，“你懂不懂讲文明守礼貌？”

　　“我不是和你拌嘴，”加拉瓦解释道，“按照你所说的，和我所看到的——这个居住区每一户都住在小独栋里，人与人的交流被分散、被间隔了。以及，这些房子用的都是上好的隔音材料，传不出去什么声音。”
　　“只是我还有一点疑惑。据我了解，除了研究员外，整座岛上大致有三千多人……有数千幢这样的房子，这种隔音材料的造价不菲，当今时代，有如此财力的人不多，而这个人还能让庞大的资金顺利地流入岛上，可谓实力不凡。”

　　“有多不凡？”原烁下意识问了嘴。
　　他对金钱的概念单薄，社会阅历也不够丰富，没听出来这短短几句话中的财富是普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

　　加拉瓦瞥了他一眼，正想着应该用什么形容词去表达，眼角忽然被夜晚路灯下的某一束光刺到了。
　　这束光来自于原烁耳朵上的一抹红色。

　　加拉瓦默默地把之前的措辞推翻，指着他的耳钉说：“就像你耳朵上的这颗红宝石一样不凡。”

　　它纯净、鲜艳，有着终年燃烧不灭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