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朝》沉瓜

2、第 2 章

　　孟时誉愣了一会儿，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随后他嬉笑道：“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再考虑一下？”
　　闻曜灵递回他的弓，有些嫌弃道：“不好用。”
　　“是你太不用心了些。”孟时誉说。

　　见他还不接过，闻曜灵直接把弓朝他扔过去。孟时誉后退半步，笑嘻嘻地接住，然后跑到远处去捡箭了。
　　余下的两人都看着孟时誉跑远的背影。陆月树侧偏过脑袋，问：“见过爹了？”
　　方才孟时誉就已经同陆月树讲过他的来由。只见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开口：“他不希望我遇上麻烦，但也没有拦我。”

　　闻曜灵稍稍扬起嘴角：“毕竟和他年轻时做的那些事相比，我还是要省心多了。”
　　陆月树严重的笑意更深了些。等到闻曜灵看过来，他收敛住：“我在连州有个认识的朋友。那人的消息还算灵通，你们可以先去找他。若遇上什么事，他会帮你们的。”
　　闻曜灵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个人的名字，孟时誉已经又跑了回来。他从距她几步远的地方捡起一只山鸡，就是她刚刚发现的那只。

　　孟时誉拎起他的猎物在闻曜灵跟前晃了晃：“等会儿有口福了。”
　　闻曜灵看看他，又看看陆月树，用上了打趣的语气：“回回到这里来，是棵树的身上就有箭孔。这片林子里的野味都快让你俩打完了。”
　　孟时誉听到这话，还颇有些洋洋得意：“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见闻曜灵没反应，孟时誉刚想再说一句，就听见她有些狐疑道：“这怎么看着像陆师姐养的那只。”
　　又仔细看了几眼，她换上确定的口吻：“这就是陆师姐养的那只。”
　　孟时誉神色一僵。他扳着闻曜灵的肩膀让她转身，半推着她往前走：“快快，赶紧回去找地方把毛拔了。”

　　孟时誉的身形在瞧见闻曜灵的院门处站有一人时一瞬僵硬。上一刻他还在跟闻曜灵比划着什么，下一刻就有些欲盖弥彰地将手上拎的东西往身后藏。
　　等到那人听懂动静回过身来，露出一张神色有些惊讶的脸。孟时誉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两边碰上头。林昭浅笑着问候：“陆师兄。”

　　她同样笑对孟时誉，语气轻柔：“孟公子，你又来了。”
　　孟时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注意到孟时誉手上拎着什么，林昭伸手掩住嘴，对着闻曜灵眨眨眼睛：“这，不是陆师姐养的山鸡吗？”

　　孟时誉对除了火烤以外的手法一概不通，闻曜灵的手艺只能保证不饿死自己。同往常一样，烹饪的任务就落到陆月树的身上。
　　孟时誉拔完鸡毛，溜去给陆月树打下手。陆月树的袖子挽了起来，以免粘上黑灰。他干净利落地处理好需要的食材，一一下锅。
　　林昭坐在一根矮凳上，摇着扇子扇火。

　　闻曜灵抱着柴火回来，放到一边。她一抬头，拍手的时候正好撞上陆月树的视线。
　　“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动身？”陆月树问。
　　林昭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她转向闻曜灵，有些疑惑：“什么动身？要去游历吗？”

　　“有事同孟时誉去一趟连州。”闻曜灵一句话解释道。
　　她对上林昭转过头的目光，说：“可能要去上一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院里这些花花草草。”
　　林昭顿了一会儿，随后弯了弯唇，“好呀。”

　　“明天就走？”孟时誉看向闻曜灵，征求她的意见，“越快越好，还要回一趟破空门。”
　　“我没问题。”闻曜灵答复他。
　　林昭重新面对跳跃的火光。她上下摇扇子的动作变得有气无力了许多，“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还以为今年能给你好好过一次。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我不在谷中，今年却换成你了。”

　　拜入无虚谷的弟子有个规矩。头五年里，每年都需得跟着师父在外游历一段时间。今年正好是林昭的第六年，各种规矩都变得宽松许多。
　　闻曜灵则要特殊一点。陆昀还常在外走动的时候，几乎都会带她同行。谷中前辈都对她多有教导，但她从未正儿八经拜过一位师父。
　　陆月树也没有拜入哪一位的门下，但谷中的弟子都习惯唤他一声“陆师兄”。

　　闻曜灵笑眯眯地：“无事，不妨碍你为我准备贺礼。我也不喜欢些别的，就爱些金子、银子，看着来点儿就行。”
　　林昭带着些许无语和好笑的心情感叹：“都说你是陆师兄带大的，怎么性子一点也不像。”
　　孟时誉在一边默默插嘴：“近些年还算好的，你没见过灵药小时候有多无法无天。月树哥从来都是由着她来，我可吃苦头啦。”

　　话毕，闻曜灵和孟时誉的脑袋一人挨了一下敲。这一下没什么力道，不具任何震慑力。林昭则是在一旁偷笑。
　　“你们俩，都让我头疼得很。”陆月树谈笑道。

　　等候的期间，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林昭知道他们去连州是为做什么后，眉头都快拧在一起，接着就提出要一起去，闻曜灵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劝住。
　　香气勾得几人馋虫大动。一起享用和收拾完，林昭向闻曜灵借了书，就赶回去完成师父留下的任务。孟时誉则是跟着陆月树去到给他安排的住处。
　　闻曜灵进屋，简单收拾出行囊和一些行诊用具。至于药材，常见的不需要备着，珍稀一点的则犯不着用自家的。

　　闻曜灵的嗅觉极为灵敏。许多人对于她，都是人未到，味已至。她拉开房门，陆月树还未落下的手悬在半空中。
　　闻曜灵以为他有事：“阿兄？”
　　陆月树自然地将手放下：“给你送些路上的干粮和点心。”

　　闻曜灵侧过身，让陆月树迈过门槛。一进去，屋内的场景就尽收眼底。闻曜灵的东西不多，但总是东一件西一件的放。他把食盒放到桌上，本想将桌上那本摊开的书合上，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暗自笑了一下。
　　闻曜灵在他进来后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陆月树的声音从后面传进她的耳朵：“东西都收拾好了？”
　　闻曜灵嗯一声：“差不多，一会儿要去趟马厩。”

　　与闻曜灵不同，陆月树从小就让人省心。
　　陆昀起初也想教他学医，后来有意叫他分管谷中事务。闻曜灵跟着陆昀在外面到处跑的时候，他在到处学着跟人打交道。后来证明，他做这些事再合适不过。
　　混迹江湖之人讲究一个“真性情”，与他们相比，陆月树便显得没什么脾气。若不是无虚谷在外吃的亏，他会笑着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旁人不知道会如何肆无忌惮地拿捏他。也正是这样，弟子们才会心服口服地叫他一声“陆师兄”。

　　“已经叫人给你备好了。”陆月树敛下眼。
　　说话的时候，陆月树已经把几碟精致的点心摆出来。见闻曜灵回头，他轻轻做了一个递筷子的动作：“来试试。”
　　闻曜灵的谢字卡在嘴边，和着点心一起咽了下去。

　　年岁还小的时候，闻曜灵不好好学写字。陆昀拿她没办法，罚她不许吃饭。
　　陆昀也是做做样子，可她是个硬脾气，说不吃就不吃，心软的师兄师姐悄悄给她送来吃食，都被她拒在门外。
　　陆月树在那时也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刚来谷中不久，最听陆昀的话。他借口来看她，却小心翼翼掏出一方手帕，展露出里头包着的已经碎掉的糕点，然后不知所措地要把手缩回去。

　　出行的时间选在第二天清晨。
　　时间尚早，知晓他们此次去向的人也不多。除去偶尔碰见的一两人的招呼，真正送行的只有陆昀、陆月树和林昭三人。
　　陆昀背着一只手，面色沉稳而平静：“早去早回。”

　　孟时誉率先翻身上马。他拉住不安分的马匹，嘴角咧得大大的：“陆叔，我爹叫您有空也去破空门坐坐。”
　　陆昀悠悠道：“相同的话，我对你爹说过不少回。也不见得他舍得迈出大门一步。”

　　闻曜灵同样上马。林昭微微仰起头，面上又浮现难掩的担忧，“阿灵，真的不要我一道去吗？”
　　孟时誉听见了，从旁边探出脑袋：“放心吧，灵药的轻功一等一的好。真要有什么事儿，跑还不成。”
　　林昭不理会他。闻曜灵笑，从陆月树手中接过缰绳。林昭示意她附身下去，悄悄跟她咬耳朵：“方才塞你的那些药丸药粉，都是从我师父的药房里拿的。不过时间匆忙，我来不及辨别什么是什么。你用的时候仔细些。”
　　说完，林昭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闻曜灵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就听见陆月树叫自己。
　　“阿灵。”
　　陆月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檀香木盒。他抬手，把它递到闻曜灵伸手可及的位置。闻曜灵的目光从木盒转移到他的脸上，再重新落回来，将东西拿过。

　　木盒上还残留着些温度，不知赠予之人将它在怀里揣了多久。
　　“这是什么？”闻曜灵问。
　　陆月树的眉眼处染上欣喜的意味，温声道：“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