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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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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官衙的人追上了,然而此人也没了活命的想法,在被捕之时,就咬破藏于舌下的毒药自尽而亡了。
尸体顿时如一摊肉泥摊倒在地,两个小吏费了一阵牛劲才把他从房顶上拖下来。
梁文州的体力到底是比不上官衙出身的小吏,等他追到这里时,气喘吁吁的,扶着双膝大口呼吸。
缓过劲儿来后,他指着刺客,吩咐官衙的人:“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送进官府审问。”
小吏道:“公子,此人已服毒自尽,没法审问啊。”
梁文州哈嗤哈嗤喘着气,这时姜承烜走过来,闻言道:“无妨,把他带回衙门,与另外一具刺客的尸体一同做个检验。”
众人皆向他施礼问安,梁文州则惊讶于他的话,便问:“另外一具?殿下是说,除此人之外,还有别的刺客?”
姜承烜睨他一眼:“因为他们要杀的本来就是我。”
只不过他身边暗卫成林,一般人根本伤不到他一根毫毛,虽然他也在云枬身边设了暗卫,然而那些人关键时刻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夫来得机灵。
是该换一批人了。
他提醒梁文州道:“你那位表兄中了毒箭,去了医馆,你不去看看?”
梁文州惊呼:“什么?是毒箭?”
他方才只顾着崇拜表哥的射术了,却并未察觉那支箭有毒,听闻此消息后,他便匆匆告别太子,奔去了医馆。
姜承烜盯着那道身影跑远,自己则带着刺客的尸体去了官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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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除了陆辽寸步不离外,云枬也在一旁守着。
她原本挂牵皇帝的境遇,回东方家宅的路上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回京州找那逆贼算账,但看太子方才的神情,此事或许还未严重到国破易主的地步,想起东方时玉的箭伤,她便转道来了医馆。
此时,东方时玉躺在榻上,他面色惨白,嘴唇却呈深紫色。榻前不知何时架起了一道屏风,暂且遮挡住了他这幅骇人的模样。
然而医师一出手,他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外面的人听了都于心不忍,无一不是蹙着眉头。
云枬现在更是一头乱麻。
一边是昔日恩人为了再次救她身陷危局,另一边是骨肉血亲遭遇不测,也不知舅舅现下如何了,她也好长时间没见过祖父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又披上了铠甲。
姜珩的造反来得猝不及防,然而仔细一想也是会挑时候的,恰恰赶在太子离京,京州无储君之际,这方便了他谋逆的动作。
可是在谋逆之前,他必须先得暗中从交州调兵,因此这绝不是逆贼一时兴起,而是很早就有预谋。
令云枬感到奇怪的一点是,朝廷已□□多年,几乎不可能会发生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成功的谋逆之事,除非……宫廷有内应。
可是京州能与姜珩熟识的人应当是不多的,不,应该说几乎没有。
这么多年以来他远在交州戍守,几乎不与京州人往来,别说什么内应了,就连京州的一只蚂蚁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可如果没有内应,他又怎么能做到长驱直入宫廷的呢?而且此举很明显是有些冒险成分在的,他就不怕万一失败,自己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云枬想不通。
难道真是权力大于天,不惜献出生命也要冒险博一回么?
她脑中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隔着屏风,里面的那道人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一向沉稳如陆辽,此刻也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没过多大会儿,梁文州从外慌张跑来,急急问在场人:“表哥他怎么样了?”
陆辽勉强稳住心神,安慰他:“先别着急,医师正在为东方公子诊治,哎,那刺客抓起来了吗?”
梁文州扒着屏风向内看了一眼,只见东方时玉横躺在床上,衣衫朝两边敞开,裸露处被扎满了针灸,汩汩黑血从针眼流出,应当是箭上的毒素被一点点排出体外。
梁文州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忧愁一叹,道:“原来不只太子妃遇刺,太子也遇到了,那两名刺客全都是死士,被捕时当场服毒身亡。”
他又补充道:“不过太子心中似乎对下手之人有了答案。”
这时云枬道:“应当是征南将军派来的杀手,殿下方才与我说,征南将军谋反了。”
梁文州与陆辽面色皆变。
“谋反?大梁安定多年,全赖以陛下圣威,他怎么敢的?”
陆辽道:“陛下如今可安好,难不成真让他得逞了?”
云枬摇摇头,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有我祖父在,我相信陛下会没事的。”
虽然是这样说,然而几人却未能舒展欢颜,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的痛呼声逐渐偃旗息鼓下去,年过半百的医师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来,众人便一哄围上去。
“大夫,我表哥怎么样?”
医师摆摆手,安定下他们的心神:“诸位不用担心,东方公子来得及时,并未伤及骨髓,我已将他体内的毒血尽数逼出体外,回去将养数日,便能痊愈,只是这段时间不可做耗费体力之事。”
梁文州喜道:“自然自然,感谢大夫妙手回春。”
陆辽这时才想起来,问梁文州:“此事你告知老爷和夫人了吗?”
梁文州道:“还没来得及回家呢,哎,大夫,我表哥什么时候醒啊?”
医师正在净手,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道:“诸位且放宽心,公子身体强健,个把时辰就能醒来了。”
他擦干了手,将帕子搭在洗脸盆的架子上,接着道:“老夫听闻东方公子曾失散于人间,但瞧他强健的体魄,想来从前干了不少苦力活,如今这一遭,也算塞翁失马吧,这要是换作柔弱之人,毒气顷刻间蔓延全身,是轻而易举啊。”
梁文州看了云枬一眼,感慨道:“如此说来,还好这一箭是我表哥受的。”
却不想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骂声:“没良心。”
梁文州吓了一跳,立刻绕过屏风,见东方时玉已醒,激动道:“表哥,你醒啦!”
东方时玉浑身像被人抽去了阳气,整个人虚弱无力,他使出全身气力撑着身子坐起来,没好气地道了一句:“还好这一箭死不了。”
梁文州讪讪一笑,辩解道:“表哥,我可没别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太子妃太过柔弱,万一中毒的是她,医师的意思也说了,难治嘛!”
他嘿嘿一笑:“若不是你救了太子妃,躺在这里的可就是她了,这可是值得嘉奖的好事,表哥你就等着陛下的赏赐吧。对吧,太子妃?”
他朝屏风外探出头去,调皮一笑。
云枬果真嗯了一声。
东方时玉穿鞋的动作一顿,并未搭茬儿。
若他图赏赐,有这两回,足以支撑他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了。
梁文州兀自道:“表哥,我可被你那一箭帅呆了,没想到你射术这么好,以前你不是——”
“以前我什么都干,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东方时玉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梁文州笑道:“多才多艺啊表哥,是我话说早了,表哥绝不是那种在战时贪生怕死之人。”
东方时玉轻哼:“知道就好。”
他一弯腰,牵扯住了箭伤,不受控地“嘶”了一声。
鲜血透过几层布料渗出来,梁文州不禁质问医师:“你有没有给我表哥包扎好啊,他怎么还流这么多血。”
医师上前查看一番,而后道:“所以我就说不许公子干重活嘛,吃饭穿衣这种小事最好也要有人侍候,这么大的伤口,起码也要将养个把月才能结痂吧。”
东方时玉捂着肩头,面色苍白:“大夫可知这是什么毒么?”
医师瞅着那盆黑血水,顿首道:“此乃天雄草,毒性不小,顷刻间即通四肢百骸,不过好在公子有一好体魄,扛下了这危害。”
东方时玉道了一声谢,夸赞道:“是大夫您妙手回春。”
医师谦逊地摆摆手,他见东方时玉并无大碍,便拱了拱手,道:“老头我还要诊治外间的病人,先告辞了,若公子有异常,诸位可到外间找我。”
梁文州与他客气地点了点头,道了句“慢走”,而后他拍了拍东方时玉另一侧肩头,道:“听见了没有?”
东方时玉捂着伤口,却在说另一件事:“为何会突然出现刺客,你们向殿下禀报了吗?”
梁文州道:“何须禀报,殿下那边也遇刺了,说是朝中有人谋反,嗨呀,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咱们还是回家吧。”
陆辽也道:“是呀,东方兄,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了。”
二人欲搀着他起身,东方时玉却拂开他们的手,道:“恕我再说句多管闲事的话,既然这外面如此危险,太子妃不该出来溜达,你们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这时云枬隔着屏风道:“我有几句话要同东方公子讲,诸位请暂且一避。”
梁文州与陆辽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东方时玉,默然走出去。
红梅看了看云枬,也跟着他们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东方时玉透过屏风看那道身影,虚弱问:“太子妃要说什么?”
云枬本来是想感谢他两次搭救之恩,可是绕在心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三个字:“说谢谢。”
“小民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作谁也不会对太子妃见死不救的,太子妃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空气凝滞了许久,而后云枬才道:“可是你救了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