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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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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您不能进去啊!”
管家急匆匆地跟在那人身后,试图制止对方推门而入的行为,却又碍于身份,不敢真正使劲儿阻拦。
“李管家,先行退下”,林煜期看清来人后,心下了然,摆了摆衣袖,吩咐道。
推门而入的男子年近而立,身着一身华服,气质轩昂,斜眉上挑,目光炯然,眼睛像鹰一般锐利。
此人正是林煜期的长子,林满功。
陆骞见势,收回了细剑,侧身而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林家大公子,看他意欲何为。
“既然都听见了”,林煜期望着长子,沉声问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父亲!”
只见林满功掀开衣摆,“咚”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眼神坚定地望向林煜期,胸膛起伏,情绪高亢。
“林家百年存世,人才辈出,自前朝覆灭,您追随高祖共谋天下以来,我林式子孙就誓要辅佐秦邺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煜期双眼紧缩,似乎猜到了儿子接下来的话。
林满功见父亲并未打断,继续咬牙说道,“而今秦邺不过三世,王氏外戚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置黎明百姓于苛政赋税之中,如此下去,必定民心尽失、国将不国,倘若天下再次大乱,我林式又岂能独善其身?”
陆骞闻言,侧身凝眸望去,看林满功脸上尽是愤懑之情,当即对眼下的局势有了判断。
王修党同伐异,设计迫使林煜期辞官还乡,必定是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林煜期年近六旬,或许能忍,但只要王修在位一天,林式后人就再无出头之日。
堂堂林式后人,又岂能甘心世世代代,屈居于这岭南偏远之地?
林满功代表的不是他一人,是林式年轻一辈共同的心声。
林煜期一捋胡须,看着堂下两位小辈,神色不明,“那王修如今手握重权,统帅三军,你们可知,此事犹如以卵击石,凶险至极?”
“晚辈万死不辞。”陆骞听闻此话,便知林煜期已然松口,今日谈判已成。
他略微沉思,将自己至岭南后所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出,“秦昭盘踞岭南多年,王修早已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于岭南易守难攻,不敢轻举妄动。近月来,王修多次借哀帝之口,派人来岭南召秦昭进京面圣,秦昭均称病不出。”
“儿子亦有所耳闻,秦昭贵为哀帝皇叔,称病休养,合乎情理,王修不敢奈其何。”
林满功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眼身旁少年,继而补充道,“一月前,王修又借王太后之旨意,预召秦昭五岁独子进京伴读,如今,奉命来接人的大监,已经进入了虔州地带,不出七日,便会抵达青川县驿站。”
“名为伴读,实为质子”,陆骞眸光微寒,薄唇轻启,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一般,“来接人的阉人范安,是王修身边的心腹,亦是当年诓我父进京之人。”
“虎父无犬子啊,”林煜期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随即转身落座,轻抚胡须,发出一声轻笑,“看来,是时候给我那位大门生准备一份见面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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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院落里,桑沃的新房子盖的热火朝天。
吃了桑沃做的猪肉馅饼,吴叔带来的村民们个个充满干劲儿,第一天刚结束,就把黄泥土、稻草秸秆、泥沙等盖房需要的材料堆满了半个院子。
次日一早,一伙人又是早早来出工,桑沃和柳婉凝也是一大早起来准备吃食。
这起房子是吃经验的活儿,尤其考验做工头子的统筹水平。
吴叔先是领着众人用夯土锤夯实了地基,确保了地基平稳和坚实,又抬头看了看天,对着吴大牛说道,“大牛,我带着他们继续进山搬材料,你领着栓子他们几个,准备开始做泥砖吧。”
吴大牛点点头,父子两经常一起出工,形成了默契,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有太阳,分一半人力出来,尽快把泥胚做好,好能快点晾干。
于是,他开始招呼着几个壮丁,将黄泥土与河沙掺杂在一起,再加入稻草碎,倒水搅拌成糊泥状。
桑沃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泥土砖的制作过程,她想着趁这次盖房子,要跟着吴叔他们多看多学,以后再盖个小屋舍,就不用劳烦旁人,自己也能亲自动手了。
她用竹筒接了碗水,递给吴大牛,问道,“大牛哥喝口水,这加稻草碎是为何啊?”
“这稻草韧劲儿足,把稻草加进土胚里,垒的土墙就能更牢固,房子也能住的久些。”
吴大牛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擦了擦手,接过竹筒喝水,冲着桑沃笑了下,“听说那郡里的城墙还加了糯米呢,打仗扔火球都不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都是我爹说的。”
桑沃点了点头,大约是明白了,这稻草是多纤维物质,混在泥土里,类似黏合剂的作用,可以把泥土中的小颗粒们支撑和连接起来。
“大牛哥,你接着忙,需要什么叫我便是。”
吴大牛憨厚地笑笑,从背兜里掏出数个方方正正的木质模具,将这些模具一一平铺在地面。
他用铲子将搅拌好的糊泥装入木质模具,又上脚将泥土压实拍平,直到泥土在模具中彻底成型,变成了一块方正的泥砖胚,才把模型框架撤去。
桑沃好奇地凑上去看,发现这泥土砖个头挺大,一块土砖,抵的上前世两块红砖那般大。
为了加快施工速度,吴大牛又用木头制作了几个大小一样的木质模具,教大伙开始批量制作泥土砖。
制作泥砖的过程不难,就是来回反复,需要时间和耐心,桑沃也跟着动手做了几块。
到了下午时分,半个院子里已经铺满了上百块形状大小几乎相同的泥土砖。
“晾晒个几天,等这些砖都牢固定型,咱们就可以垒墙了”,吴大牛用衣角擦了擦手背,又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桑娘子,趁着晾晒的这几日,你来定一下尺寸位置,我们把门窗先打出来。”
“好嘞!”桑沃看着满地的泥砖,几乎能想象到新房子的模样,笑着应道。
大约过了两日,天公作美,给足了阳光,院子里的泥土砖几乎都已晾晒成型,一块块的,看上去很是板正结实。
也不知道用起来如何?
吴叔搬起一块土砖冲着地上甩去,那泥土砖在地上滚了几圈,拿起来一看,表面居然没有一点裂隙。
“好小子,这回的泥砖做的不错”,吴叔满意地称赞儿子,想着这手艺也是后继有人了。
用泥土和稻草做出来的砖,居然能如此坚实耐摔,桑沃算是见识了古人的建筑智慧。
紧接着,她就看着吴叔带领众人,以黄黏土为涂料,将泥土砖按“品”字型一层层往上垒,直至半面墙体被垒出来,才在外墙刷上一层黄泥,增强粘合力。
吴叔一家都是老实人,在村里也是人缘颇好,带着村民们起草贪黑的干,不肖几日,土胚房的雏形就显现出来了。
桑沃看着新盖起的房子,来来回回绕着转了好几圈,心里是止不住的满意。
还真别说,这古代农村的土胚房,外观整齐大气,建筑结构工整,尤其是嵌入门框木窗后,更显通透敞亮。
比起原来的茅草屋,不知道要好看上多少倍。
桑沃很满意,头一次,她感觉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一处遮风避雨,甚至能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将心比心,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桑沃也是变着花样儿给大家伙儿做吃食。
肉骨头汤菜,红烧肉,猪肉饼,猪油渣包子,几乎顿顿有油水,顿顿有肉吃,丝毫不含糊。
每天跟过年一样的吃着肉,难得遇上这般实诚的主家,大家干起活来也更卖力。
自动工开始,前后不过十来日,一大两小的房子就差不多盖好了,目前只剩下屋顶还没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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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妹子,眼看着房子快起好了,你准备怎么摆这进屋酒?”
田秀香边帮忙准备吃食,边顺嘴问道。
“进屋酒?”桑沃疑惑道,“田婶子,我还是头回听说,这有何说法?”
“哎呀,忘了你是刚来的了,”田秀香笑道,“这进屋酒啊,就是村子里的习俗,为了庆祝新房落成,选一个吉日,请上些亲戚好友,祭祀祖宗,安置灶神,一同庆贺。”
原来是暖房啊,桑沃这下是明白了。
理当是入乡随俗的,桑沃想着,他们在千陵村也没多少相熟之人,要请也就请刘家和吴家来。
又是一笔开支,桑沃算了算,采买了十来天食材,又是实心眼的给大家吃肉,现下手里是真没钱了。
因着盖房子、做吃食,仙草膏和椰蓉膏也是缺了好几日供应,顾式商行也派人来询问多次。
桑沃正想着明日要不要进山一趟,吴婶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桑妹子,快来搭把手!"
“来了!”
桑沃迎出去一看,吴婶背了一个大大的背篓,累的面颊流汗,气喘吁吁,背篓里面看上去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
“我来”,桑沃赶忙接过背篓,确实怪沉的,“吴婶,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是木薯,你在北方都不一定吃过”,吴婶揉了揉肩膀,扶着背篓的底部,跟桑沃一同进了院子,边擦汗边说道。
“都是家里种的,这玩意皮糙肉硬,卖也卖不出去,村里吃不起粮食的,都拿这当主食吃,顶饱,我看你这儿买回来的粮食也没多少了,就拿这些顶几顿饭吧。”
多日跟桑沃相处下来,吴婶知道她是个实心眼的,也是打心眼喜欢这个新搬来的小娘子,眼看着她的米袋子见底,就主动替她操起了心。
“木薯”,桑沃眼睛一亮,“卖不出去?”
“是啊”,吴婶以为她是担心这东西不能吃,赶忙解释道,“不过煮软了,自家填肚子还是能吃的。”
“谢谢啊,吴婶,”桑沃握着吴婶的手,开心道,“这木薯,我来帮你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