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挑了，就我吧》沉默的戏剧

8、08

　　昨天睡了一晚上沙发，浑身骨头酸痛，顾泽桉挪了一下身体，坐在椅子里捏着肩颈转头，这椅子坐着也不舒服，硬邦邦的，一万多块钱的餐厅还不给他搬张床来！

　　柯宴第一次见他暴躁，眼尾都怒红了，不禁又觉得好笑，走过去撑着桌子，弯腰看他，“怎么了？那人不行啊？”
　　顾泽桉不吭声，眼睫低垂着。
　　“我刚听陈鸣说了，说是和照片有点参差，我刚看他出来，咳......”柯宴低声问，“是不是长得不太行？”
　　“不评价别人的外貌。”顾泽桉抿了一下嘴，羞耻地说，“是他没看上我。”

　　柯宴那脸上的表情太缤纷了，追问：“他怎么说？”
　　顾泽桉叹了一声，卸了浑身的力气，靠在椅背上无趣地说：“他嫌我房子小。”
　　“你那儿面积不挺大的吗？”柯宴纳闷道，“他要住别墅啊？”
　　“可能是吧。”顾泽桉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我有贷款。”
　　“你才上班几年，有贷款怎么了，不是，有钱人也不都住别墅啊，我小叔那还没你宽敞呢！”

　　顾泽桉这话听得舒畅了，又说：“还是得找不那么物质的。”他说着，火气又上来了，指着白餐布上的金色桌旗，“还不是怪你！订这么贵的餐厅！拉高了人家的期待值！”
　　柯宴弯着腰站累了，干脆蹲到地上，搭着座椅扶手，垂头闷笑。

　　服务员拿着信用卡和账单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柯宴立马站起来，从她手里接过账单，“这顿我来请，回头我把钱给你。”
　　“谁要你请？”顾泽桉把信用卡和账单抢回来，一股脑塞进衣服口袋里，抓过纸袋，拍拍柯宴的后背，“走吧，回去了。”

　　陈鸣还在外面，他打车来的，这会儿蹲在车边上抽烟，好好一大学生，远远看着就像个马仔。
　　柯宴指了一下，“那就是陈鸣，我兄弟。”
　　顾泽桉再看柯宴，就觉得他根正苗红，没听说他抽烟喝酒，也不说脏话，特别阳光帅气一男孩儿。

　　顾泽桉摸摸他的后脑勺，把曲奇饼干给他，温柔地说：“你还没吃饭吧？”
　　柯宴打开袋子看了眼，“我就吃这个？”
　　“瞎说，给你当零食。”

　　陈鸣心虚地站起来，捻灭了烟头，悄摸打量着顾泽桉，这人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衣冠楚楚但又优雅柔和，没有成功人士那种凌厉，完美诠释了如沐春风四个字。

　　等顾泽桉走近，没等柯宴介绍，陈鸣连忙就说：“哥，不好意思啊，今天闹了个大乌龙。”
　　顾泽桉笑笑说：“没事儿，不算乌龙，小彭人挺好的。”他拉开车门又说，“找个饭店，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顾泽桉上了车，柯宴绕去副驾驶，见陈鸣呆若木鸡的样子，凑到他耳边嫌弃地说：“这人不挑。”

　　陈鸣坐上后座，搓搓手说：“哥，我刚吃过了。”
　　“柯宴还没吃饭，你陪着再吃两口，吃完我送你们回学校。”顾泽桉扭回头说，“今天还得谢谢你，改天，我再正式请你吃顿好的。”
　　陈鸣讪得面色通红。
　　柯宴把安全带扣上，“你不是累嘛，明天还要上班，把我们放地铁站就行了，饭下回再吃。”
　　“那不行，你叔知道该怪我了。”顾泽桉低头开导航。

　　陈鸣从后面凑过来，抱着椅背，闲聊一般问：“欸哥，我听柯宴说，你和他小叔是老相...识？”
　　顾泽桉发动汽车，“是啊，认识十多年了，初中那会儿就见过，同校不同班，后来高中时一个班，大学也在一块儿。”
　　陈鸣笑呵呵地说：“你俩大学还特意报一个学校啊？”
　　顾泽桉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见他有点儿傻乎乎的，逗他说：“成绩好，怎么办呢。”
　　柯宴在副驾上睨他：“就会显摆！”
　　陈鸣哈哈一笑，揉了揉鼻子，过了会儿又问：“小叔大学里谈恋爱了吗？给我们八卦八卦。”
　　顾泽桉认真想了想，“没听他说，好像是没谈。”

　　柯盛凡这事他知道一点，他是老来子，大学那会儿二老去世了，柯老爷子早年前下海，抓住了风口，赚了第一桶金，后来扶摇直上就发了财，零八年金融海啸没站稳，直接破了产，再到后来，柯宴他爸柯盛强逆风翻盘，又把生意做起来了。
　　但那会儿起，老爷子心里就有了根刺，零八年企业破产，很多员工受到了牵连，从前企业上市是为了融资，融资是为了发展实业，建设社会，现在股市的玩法变了，成了资本间的博弈，早和民生脱了钩，老爷子对零八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二老过世的时候，柯盛凡还没毕业，就想完成他爸的心愿，认真踏实干点实业，本科学的电气工程，研究生读了MBA，又自学了法律，从前那个不爱读书的小子，在成年后一门心思奔到了学业和事业上。

　　顾泽桉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感伤地说：“他大概没什么心思谈恋爱，我俩那会儿成天泡在图书馆，相互帮忙占座。”
　　陈鸣听在耳朵里，这话就变了味，看了眼柯宴的后脑勺，给他发了条短信。
　　【一鸣惊人】：你听听，你小叔忙着帮他占座位，都耽误了谈恋爱
　　柯宴看了眼手机，脸色就不好看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顾泽桉问，“柯宴，你想吃什么？是不是吃烤肉？”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刚才没吃饱啊！”柯宴怒道，“我不饿，前面地铁站把我放下来，我不回学校，我回家！”

　　“一惊一乍的，行吧。”顾泽桉从后视镜里看看陈鸣，“陈鸣，那咱俩去试试菜吧。”
　　陈鸣木讷道：“啊？试菜？试什么菜？”
　　顾泽桉说：“去大学城附近看看，找间像样点的餐厅，以后相亲就定那儿，过去也方便，这西餐厅又远又贵的。”
　　柯宴就纳了闷了，“你不加班了？”
　　“也不差这一会儿。”本来还要干点家务，可柯宴都帮他把衣服洗了，回去拖个地就行。

　　说话间，车子已经减速停稳，顾泽桉扭头看柯宴，“地铁站到了，你赶紧下车，这里不能停太久。”
　　柯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噼里啪啦下了车，闷头走进地铁站。

　　“怎么了这是？”顾泽桉发动汽车，“这小鬼，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陈鸣干巴巴地笑。
　　顾泽桉带陈鸣去吃了顿饭，这小子嘴上说着不饿，上菜之后一顿狼吞虎咽，年轻就是胃口好，吃什么都香。

　　吃完之后，顾泽桉把陈鸣送回学校，回去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和冷冻食物，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天就黑了。
　　顾泽桉把冰箱填满，看着冷冰冰的房子，想到明天又要去上班，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换上家居服，从冰箱里拿了罐气泡水，撩起裤管盘腿坐到沙发上，把工作群里的消息看了一遍，回复了几封邮件，把明天的工作梳理好，尽可能提高工作效率，减少工作的时长。
　　他今天其实挺开心的，不管是孙小彭还是柯宴和陈鸣，都让他感觉很新奇，在忙碌的工作中找回了一点年轻的朝气。

　　从小时候被压着读书，身上那根线就一直绷紧了，哪怕进入大学，他还是别人眼里，那个闷头读书的书呆子，在该耍赖的年纪，他在读书，在该呼朋唤友的年纪里，他也在读书，毕业后进入铭光工作，那一年工作并不顺利，很多与他理念背道而驰的东西，像一把刀悬在他头顶，后来到了建远事务所，又忙得晕头转向。
　　仔细想想，他从来没有像年轻人那样朝气蓬勃地活过。
　　说不定，找个年轻的男朋友，真的会让他的生活变得充实一点。
　　他还是喜欢能躺在他怀里，跟他撒撒娇，提提要求的漂亮男孩儿，孙小彭还是算了，跟他的预期差得有点远。

　　正想着孙小彭，手机一颤，孙小彭来短信了。
　　【砰砰砰】：哥，今天谢谢你，(*^▽^*)
　　顾泽桉给他改了备注，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半天，心想，网恋确实不可取，线上线下差太远了。
　　【顾泽桉】：不客气，当交个朋友
　　孙小彭发来入群邀请。
　　【顾泽桉】：这是？
　　【孙小彭】：哥，这是我们私底下的交流群，你可以潜水
　　【孙小彭】：先学着点
　　顾泽桉看着那几行字，学着点？学什么？
　　他点了确认，孙小彭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孙小彭】：都不是好人，看看就行了，别搭理他们
　　顾泽桉笑了起来，觉得还挺有意思，年轻人说话就是直接，不会拐弯抹角。
　　【顾泽桉】：好的，谢谢

　　他打开微信群，有三四十人，暂时没人聊天，看了眼头像，也看不出什么花来，退出界面后看到了柯宴的消息栏，犹豫片刻后给他发了消息。
　　【顾泽桉】：回去吃饭了吗？
　　【Key】：嗯
　　顾泽桉笑了笑，这小子回消息倒挺快。
　　【顾泽桉】：今天闹什么别扭呢？
　　【Key】：你才闹别扭呢！拉二胡去吧！
　　顾泽桉讪笑，摸了摸鼻子，又给他发。
　　【顾泽桉】：我不好，没有下次了，是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冲你乱发脾气
　　【顾泽桉】：但你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
　　【顾泽桉】：下周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柯宴一直没回消息，顾泽桉觉得他可能是真生气了，也就不哄他，合上手机，继续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