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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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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桉陪着柯宴兜了一圈,又去吃了烧烤,吵吵嚷嚷几个小时,到家快十二点,顾泽桉实在精疲力竭,洗过澡倒头就想睡。
他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想,这小子真是会消耗他的精力,真是太黏人了。
明明很困,却又睡不着,他在黑暗中摸索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柯宴应该到家了,不知道睡没睡。
他翻看相册,这几个月拍了不少照片,大多是饭菜,也有他和柯宴的合影,笑得乱七八糟,可一看就很开心,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笑起来可以这么放肆。
从前他觉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父母是否祝福并无所谓,只要彼此坚持,携手共进,别的眼光都是转瞬即逝的光影,那么的无足轻重。
可最近顾泽桉开始动摇,柯盛凡的态度让他惧怕,而柯盛凡的背后还有柯盛强和整个柯氏集团。
在最开始的时候,顾泽桉认为爱情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从彼此吸引到磨合,往后或是共度一生,或是各奔前程,那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顾泽桉以为自己足够坦荡,也足够豁达,可以接受命运带给他的一切后果,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柯宴是不同的,只有柯宴,他不想放开,他眷恋那个男孩带给自己的温度,那些小心翼翼与珍惜,那些深藏在心的爱意,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具象化,最终幻化成柯宴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变了,爱情让他变得惴惴不安,不再那么大胆。
他关掉和柯宴的聊天框,打开了柯盛凡的聊天界面,他从来不删除和柯盛凡的聊天记录,他交心的朋友寥寥无几,纵使聊天内容再多,也占据不了手机多少容量,这些聊天记录代表了他和柯盛凡的十年。
从彼此生疏,到谈天说地意气相投,学生时期,他们最好的时光里,可以在图书馆里轮流坐同一张椅子,一个刷题,一个在马路上背书,每隔一小时轮换,后来他们步入社会,在鱼龙混杂的世界里生存,柯盛凡教会了他很多处事方法,再后来他被铭光开除,柯盛凡创业失利,两人并肩共行过很长一段时间。
直至今日,聊天记录里再也没有从前的一丝痕迹,只剩反复的威胁与命令。
“如果你不和柯宴分手,代价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顾泽桉用手臂遮住眼睛,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汗水与泪水混成一迹,藏入仲夏夜无声处。
*
顾泽桉换好了礼服,跟随王岩钦走到客厅中央,天还没亮就开始忙,也不知在忙什么,都是零碎的事情,东一榔头西一锤子。
顾泽桉起初稍许有些紧张,后来便想着多学学,年底陈焱结婚他还得当伴郎,甚至得更忙。
王岩钦今天特别兴奋,扯了两下顾泽桉的领结,拍拍他的肩膀,赞叹道:“你这伴郎,这赶上我新郎官了,太亮眼了。”
顾泽桉连忙恭维他,花里胡哨地夸,也甭管违不违心,反正王岩钦是听舒服了,笑容可得意。
王岩钦嘱咐道:“待会儿去接亲,那些脑筋急转弯啊,算术题什么的,都交给你了,可得给她们露一手!”
顾泽桉笑着点头,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有一会儿了,他看时间还没到,对王岩钦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王岩钦不在意地点点头:“快点回来啊。”话说一半,就被媒婆拽走了。
顾泽桉拿着手机往里走,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来电显示是柯盛凡,这是两人闹翻之后,顾泽桉第一次接到他电话,可短信收了不少,顾泽桉并不认为柯盛凡是来求和的。
他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呼吸声却很沉,长久的沉默后,柯盛凡沙哑地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泽桉撑着洗水池,努力让自己维持谈判时的镇定,“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柯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分手也是。”
柯盛凡的声音显而易见粗重了起来,“他年纪轻不懂事,你也拎不清,顾泽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柯宴提分手,我保证不找你麻烦,从今往后,咱们和以前一样。”
“我突然有点好奇。”顾泽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紧皱着眉,“你这么讨厌我,那会儿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因为徐冬。”柯盛凡坦然地说,“徐冬那件事情上,我觉得你很爷们儿,后来我慢慢发现,你就是顽固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柯宴这些年都跟在我身边,你俩在我眼皮子底下好上了,一个是我侄子,一个是我兄弟,你让我大哥怎么想?!我怎么面对我大哥大嫂!”
顾泽桉缓了口气,“我喜欢他,因为他是柯宴,不是谁的侄子,也不是谁的儿子。”
“这是我的失职,既然你一意孤行。”柯盛凡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森冷道,“别怪我。”
电话啪嗒一声被挂断。
顾泽桉捏了一下眉心,打开水龙头,掬水洗脸。
外面有人敲门,顾泽桉洗完脸很快出去,迎亲的队伍即将出发,王岩钦正到处在找他。
客厅里一片混乱,到处人挤人,顾泽桉稀里糊涂上了一辆车,另外还有两名伴郎和他坐一辆。
最近顾泽桉才知道,伴郎伴娘也有职业的,400一天,那两名伴郎都是租来的,顾泽桉感兴趣问了一嘴,两人看看他,打趣说他只值200,太帅的没人要。
新娘家开车过去二十分钟,三人挤在后座聊天,说起新娘家在六楼,家里没有电梯,待会儿要背下楼,顾泽桉见过新娘,身材比较丰腴,王岩钦又是常年不锻炼的类型,可能背不动。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柯宴,每次在家里斗嘴,这小子讲道理回回都说不过他,然后就跟他胡搅蛮缠,一只胳膊箍着他的腰就能把他提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柯盛凡说他从前总打架,顾泽桉就想,那么好的孩子,得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跟人打起来。
顾泽桉不知道柯盛凡会怎么对待自己,可他又想,现在是法治社会,柯盛凡又能拿他怎么办,他不是周柏明,没有不良嗜好,也并不贪婪。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在喧闹的鞭炮声中,汽车驶进了楼外的小巷子里,一行人从这里步行去新娘家。
顾泽桉下车,跟在新郎后面往前走,王岩钦很兴奋,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鞭炮声吵闹,一句也听不清,然后就塞给他一把红包,隐约听见让他别掖着,见人就发。
顾泽桉绷不住笑了,把厚厚一沓红包塞进衣服口袋里,仰头就见王岩钦涨红了脸,还没接到新娘,就一副喝大了的样子。
顾泽桉感同身受,也替他高兴,又想起陈焱,盼着年底结婚的时候也能这么热闹。
一行人走到楼底下,惯例要放鞭炮,却突然安静得有些异常,女方亲戚面面相觑,站在树荫底下,眼珠子滴溜溜看着新郎官。
王岩钦摸摸脸,小声问顾泽桉:“咋啦?我脸上有口红印?”
顾泽桉凑前看了眼,摇头,问:“我上楼去问问?是不是什么新游戏?”
媒婆在旁边也纳闷,吆喝道:“吉时到了,赶紧放鞭炮啊,放完赶紧上楼接新娘了。”
天气闷热,顾泽桉脖子里出了密密的汗,王岩钦也是热得不行,顶着大太阳,脸都红成了猪肝色。
顾泽桉皮肤白,太阳一晒白里透红,倒是显出几分年轻,和王岩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比其他几位伴郎好看许多,站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尤其耀眼。
媒婆还没问出个下文,王岩钦待不住了,频频看手表,又给新娘打电话。
顾泽桉喉咙干涸,正渴着呢,楼道里有了动静,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定睛一看,新娘提着红艳艳的中式裙摆,风风火火冲下楼。
顾泽桉惊骇失色,这架势,怕不是要悔婚吧,他偷偷瞄了王岩钦一眼,王岩钦也是惊呆了,木讷道:“你你你怎么下来了!”
新娘穿了双球鞋,迈着大步子,头发凌乱,妆也花了,眼影晕出了两个黑圈,像是刚哭过,脸上乌漆嘛黑一团糟。
顾泽桉正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王所打个电话,新娘冲上来,一把擒住他的衣领,啪啪两个大嘴巴子,将他脑袋扇偏过去。
顾泽桉懵了半晌,条件反射抓住了新娘的手腕,王岩钦冲过来按住新娘,茫然不已道:“你干嘛呢你这是?”
新娘眼泪哗哗往下掉,嚎啕大哭:“你还帮他?你这恶心的同性恋,你怎么不去死!”
顾泽桉和王岩钦同时蹙起了眉。
新娘身后有人冲了上来,对着顾泽桉一通撕扯,王岩钦也挨了打,情况乱作一团,混乱之中,两位聘来的伴郎把顾泽桉拽了出去,像逃亡似的,摁着他进车里。
王岩钦留在原地收拾残局,有人给王律平打了电话,转头王律平就打给了顾泽桉,顾泽桉双手发颤,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电话铃像催命符一样反复在他耳边游走。
他忍耐着胃里的不适,接通了王律平的电话,王律平在电话里问他怎么回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可顾泽桉如何会知道,除了那些诅咒的字眼,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挂完电话后的半个小时,其中一位伴郎回到车里,敲了敲车窗。
顾泽桉把门打开。
伴郎为难地说:“就刚才,你父母来新娘家闹事,你妈给了新娘两个巴掌,说她是小三,就、就是说你和王哥两人,你们......”
顾泽桉眉头蹙起又舒缓,不断地舔着嘴唇,他感觉脸颊很疼,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艰涩地说:“我没有妈妈,我没见过她。”
伴郎愣了一下,颔首道:“王哥也说是搞错了,那我回去跟他们说说。”
顾泽桉把红包递出去给他。
伴郎攥紧那一沓红包,轻声说:“王哥让你先回去。”
“知道了。”顾泽桉把西装外套脱了,闷热的情绪得以缓解,他走在盛夏的小巷子里,香樟树的影子盖住他的头顶,密不透风的阴影里,喧哗的城市在他身后倒退,他像个逆行的人,永远走不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