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50、邀请

　　夏琮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似乎只是头脑发烧，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是冲动，话就已经冒出来了。
　　黑暗中两人都是丝毫不动，夏琮玺带着股放弃一切的挫败感，任脑中一切混沌。
　　沉静了半晌，宋玦突然侧过身问道：“是谁？”
　　夏琮玺也转过身看他，两人慢慢适应夜幕中对方的身形，看清了对方的眼睛。
　　“是谁？我认识吗？”宋玦又问。
　　夏琮玺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复又转回身躺平道：“一个很好的人。”
　　宋玦也转过身平躺着，眼睛盯着房顶那半个暗暗灯影，“你很好，应该找个配得上你的人。”静默半晌又侧过头对夏琮玺说，“能一起吃个饭吗？”
　　夏琮玺轻轻一笑道，“应该是不能，”他顿了顿，“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你……”宋玦忽地坐起身，“他没告诉她？”
　　两人一坐一躺，宋玦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夏琮玺，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搞暗恋这一套？”
　　夏琮玺一笑，把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脸，“我总是这样，喜欢上的人都不会喜欢我，明知道是没结果的事，却还是一味陷进去，真是好没出息。”
　　宋玦品着这句话，不知他为何给自己这样的评价，“你不说又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我就是知道啊！”夏琮玺轻轻叹气。
　　晚上两人都睡得很不好，夏琮玺翻了几次身，宋玦知道他睡得不沉。
　　宋玦自己却一直不停猜想夏琮玺喜欢的是谁，脑海里过着一个个他工作上可能碰到的女性，又不停鄙视自己这种窥探的行为，却还是忍不住继续猜想。直到窗外传来的清楚的鸟鸣声，他才意识到天已经开始放亮。
　　宋玦强迫自己沉入睡眠，抛空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勉强进入了混沌着的半梦半醒状态。混沌中突然出现了夏琮玺轻轻的声音问道：“宋玦，你干嘛这么关注我喜欢谁呢？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这问题仿佛炸响的惊雷霹雳，瞬间炸开宋玦的双眼。
　　身边夏琮玺安静的侧卧在枕头上，双眼轻阖，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宋玦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只是做梦。
　　再翻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梦里那个问题开始粘着他，对啊，他干嘛这么操心夏琮玺喜欢谁呢？无论夏琮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都不干他任何事啊！
　　和夏琮玺相处的一点一滴慢慢在宋玦脑海里回放，他做事认真，对认定的事情执着，肯学习肯琢磨，还很勤奋。这些优点都是作为上司的宋玦最为欣赏的。那么生活中的夏琮玺呢？
　　生活中的夏琮玺充满热情，爱运动，爱美食，除了对水恐惧外，几乎对所有宋玦的提议都充满兴趣。无论宋玦做什么，他总是陪在身侧，哪怕是再小再无趣的事情，只要夏琮玺跟在身边，都会与他一起完成。
　　想到这里，宋玦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很温馨，很甜。
　　工作上，他觉得自己离不开这样一个得力的搭挡，生活上…… 生活上他也想有这样一个伙伴。
　　再细品自己得知他喜欢上别人时的恍然，那感觉微妙，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悄悄流逝的慌张，又有愤怒，不知是愤怒于谁，也许愤怒自己未曾拥有，也可能愤怒有人终将得到，更大可能是愤怒于未知。
　　宋玦忽的起身下床，既然睡不着，还是去跑步吧。
　　天还不亮，温度不高，正好挥汗如雨。
　　两小时后，宋玦浑身汗透进门，厅里电视正响着播音员的新闻播报声，厨房里响着“滋啦”的煎蛋声，餐桌上摆着两碗皮蛋粥和一碟小笼包。
　　走进厨房，夏琮玺正手忙脚乱的摆弄锅里的两个蛋，嘴里配合手上的动作道：“翻！”
　　“啪！”一个蛋被他利落的翻出了平底锅，落在灶台上。
　　宋玦不由笑道：“我来吧！”
　　夏琮玺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但顾不上说别的，指着锅里的另一个蛋道：“快快，这个要糊了！”
　　宋玦接过他递来的铲子，轻松把蛋翻了个面，果然，蛋底已经有些焦。
　　夏琮玺皱眉道：“看你做起来挺简单的，怎么这么难搞！”
　　“那就我来搞！”宋玦接口道，但马上又改口：“以后让你女朋友来搞！”
　　夏玺琮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安静站在他身边，端着盘子等煎蛋出锅。
　　煎好两个蛋，夏琮玺道，“你先去洗澡吧，我来收拾。”说着撕了张厨房纸巾拾起那个被他翻到灶台上的蛋丢进垃圾筒。
　　宋玦洗了澡换好衣服，下楼时夏琮玺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播着新闻后的广告。
　　餐桌上的早餐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宋玦走到他身后轻轻一拍，“怎么不先吃早饭？广告也看得这么入神？”
　　夏琮玺一僵，转回头来看宋玦，表情不自然的说，“等你一起吃。”
　　一晚上没怎么睡，早上又跑了二十多公里，宋玦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两口吃掉两个包子，才发现夏琮玺又端着粥碗在发呆。
　　“怎么了？”宋玦问。
　　夏琮玺被他的声音拉回魂，冲他微微一笑低头喝粥。
　　“你有没有联系过梁先生？”宋玦问。
　　“啊？没有，怎么了？”夏琮玺答。
　　“荣桂城的事情一闹，一直没机会，上次我说想请他们两位到家里坐坐，你说好不好？”宋玦又问。
　　“好啊！”夏琮玺眼睛一亮，马上拿出手机，“但这么久了，不知他们还在不在西南。”
　　“联系一下试试看吧！”宋玦说。
　　夏琮玺询问的微信很快得到回复：我们还在西南，下周末有空。
　　夏琮玺兴奋的把宋玦家的地址发过去，梁墨客气回复添了麻烦。
　　收了手机，夏琮玺跟宋玦商量准备什么菜，宋玦笑着说：“梁先生他们长年在国外，我们准备些家常菜，他们一定喜欢。”
　　趁着夏琮玺点头，宋玦又道，“只是现在还有件事急需解决。”
　　“什么事？”
　　“我们的院子，需要好好收拾一下。”宋玦向门外一扬下颌，“杂草要除一下，上次买的花种现在种是来不及了，还得再去苗圃选些花来。”
　　“我一直觉得院子里应该有个小茶台，撑把遮阳伞你觉得怎么样？”夏琮玺问，“或者我们干脆买个户外用的凉亭也行，晚上夜话喝茶，多舒服啊！”
　　“行啊，还得给院里配些夜灯，小一点的那种，”宋玦也在想像着院子里的变化。
　　“哎，那得量一下院子的尺寸啊，东西要早点定，不然来不及啦！”夏琮玺豁的站起，“你包里有激光尺吗？我没带包。”
　　宋玦笑着抓住他手臂，“先吃完再去！”
　　请客这件事把前一晚两人奇怪的情绪全带走了，上班前，夏琮玺兴致勃勃量了院子尺寸，在车上时还跟宋玦讨论花园里植物的品种。
　　难得，今天的夏琮玺一直在上班时间开小差，不但挑中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户外凉亭，还选了配套的桌椅靠垫，又在快下班的时候找到一家苗圃公司，约好下了班去选花。
　　更难得的是，他每选中一样发链接给宋玦看，宋玦都很快回复，与他不停探讨。
　　今天的宋玦一直不在工作状态，不时观察手机上夏琮玺发来的小院整改意见，别的事情都没认真做。早上跟夏琮玺一起到嘉业后他就一直在不停走神。一方面因为前一晚没怎么休息，另一方面也因他心里一直存着的事情。
　　之所以邀请梁墨任寰宇夫夫来作客，是他想确认一件事，一件关于自己的事情。
　　早上两小时的跑步，让他想明白一件事，丢开那么多繁杂的问题，自己的心绪，或者说自己想要的，才是最该弄明白的。
　　不要说同性之间，这么多年，他连跟异性之间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他想邀请两位同性伴侣，也是想再次感受，自己对夏琮玺的感情是否跟他们一样。又或者说，他想通过梁任这对伴侣，确定自己是否与他们一样，对夏琮玺异样的占有欲来源于对他的感情。
　　快到下班时，宋玦开车来到嘉业，载着夏琮玺直奔苗圃，两人对着开了满园的花挑来捡去，最后选了夏季喜光的木芙蓉，夏秋结果的柠檬，以及四季都开花的粉白色可爱多和淡黄奶油色的和音两种月季。
　　又赶在灯具市场打烊前钻进一家店铺，买了几种可以放置在院子里或直接插进土壤中的太阳能夜灯。
　　回程路上，夏琮玺心疼满脸疲惫的宋玦，坚决否定回家做饭的提议，强调自己太饿，又很久没去面馆，想起鸡丝大排肥肠面就馋得流口水，宋玦只好拐进商业街。
　　到家时已经披星戴月，夏琮玺一边把买回的灯具盒子摆放整齐，一边催宋玦洗澡睡觉，自己又检查了门窗院子才上楼。
　　待他洗漱完毕轻手轻脚的上床时，宋玦突然翻过身道：“明天我们再去看看铺路的小石子吧。”
　　“你还没睡着？”夏琮玺吃惊地问。
　　“还想问你门口的信箱要不要换个立柱的。”
　　“好，明天再定，你快睡吧！”夏琮玺也拉过小绒毯躺好。
　　“还有件事，”宋玦突然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腕，“你把公司宿舍退掉，搬到这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