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51、同居

　　夏琮玺像石化了一般，睁着双大眼睛呆呆盯着宋玦。
　　宋玦没有松开他手腕，继续道：“我长年都是一个人生活，早就习惯这样，但最近却经常觉得孤单，我希望你能搬过来，因为你在的时候就不孤单了。”
　　宋玦说得很慢，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连表情也平静的很。
　　一天下来，夏琮玺一直欢欣雀跃的设计院子，又格外积极的奔波采购，宋玦忽然明白自己在听到他有了心上人时是什么感受，那是嫉妒，那是自己对未来那人的嫉妒。
　　对夏琮玺的同住邀请，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黑暗的想，那人还不知道夏琮玺的心意，自己应该干脆下手截断这份心意，能把夏琮玺留在身边多久就留多久，最好久到他忘记那个人，最好久到他能看到自己，喜欢上自己。
　　他喜欢早上晨跑回来热乎乎的清粥早点，喜欢两人同行看电影喝咖啡，也喜欢看到他美滋滋的吃自己做的食物，还有像现在这样同榻而眠，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更喜欢夏琮玺这样的看他，除了他，他要他眼里心里都没别人。
　　一句轻飘飘的话，把夏琮玺震傻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宋玦，除了震惊，脑子完全不会动了。
　　宋玦没松开手，握着他的手腕又摇了摇，“好吗？”
　　夏琮玺被晃动的手臂招回了魂，轻声问：“你，你是邀请我同居？”
　　宋玦微笑着道：“是啊！”
　　！！
　　“可是……”可是你知道自己在邀请一个以你为幻想对象的同性恋同居意味着什么吗？
　　“别可是了，难到你是不舍得公司的宿舍吗？”宋玦打断他，“请你来方便工作，也是跟我做伴，难得能有个相处得来的朋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不愿说我也绝不会打探。”语气非常诚肯，但宋玦在心里加上后半句，我只会让你的私生活里只有我。
　　夏琮玺笑了，“我有什么私生活不能让你知道啊？我现在上班下班全都跟你在一起了。”
　　“那你就是同意了？”宋玦也笑。
　　“可是我住进来好吗？这里毕竟意义不同，有外公外婆和你妈妈的…… 印迹。”
　　“没什么不好啊，缅怀他们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相信如果他们都在世也会要我继续生活下去，你的到来对他们不是冒犯，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夏琮玺觉得自己听出了他是他未来生活的一部分，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可琢磨起来确实又是这么个意思。
　　宋玦又晃晃他的手，“别走神，明天就搬过来好不好？”
　　夏琮玺又笑，想了想，理智敌不过心底蓬勃的贪念，最终点了点头。
　　宋玦舒了口气，微笑道，“晚安。”说着闭上双眼，迅速沉入梦乡，手还轻轻圈着夏琮玺的手腕。
　　夏琮玺享受这一刻的甜蜜，更贪恋宋玦手心的温度，满脸笑容的也闭上双眼。
　　只余一盏床头灯，温柔的亮了一夜。

　　荣桂城（复职）的项目经理朱海阳，因报销官司的律师费和罚款，与自己的财务杨小冰碰头几次，都被撅了回来。杨小冰理由充分，不属于正常生产经营的费用要西南公司经理和财务总监签字，这么大一笔钱，我说报就报，我算哪根葱？
　　朱海阳满心憋屈，要是他好意思找宋玦和夏琮玺，还用跑到杨小冰这来挨说吗？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因为费用夏琮玺已经垫付，只是后期走个手续的事情，按往常经验有些事拖着拖着就消失了。可是赵希特意来嘱咐他，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他要主动一点，不要等着别人来擦屁股。毕竟朱海阳已经有不良记录，他的表现要西南公司给出评定，这时候没有主动承担的表现，以后的小鞋要多得穿不过来了。
　　杨小冰又对他有气，说什么也不肯帮忙申请，语气生硬的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有什么资格申请？再说这费用是西南公司承担还是项目承担，个人又承不承担，承担多少，我去哪知道啊？”
　　朱海阳被她怼的没话说，一次次灰溜溜的走出财务室。
　　实在没办法，朱海阳向顾琴打听，得知宋夏两人下午一般会去总公司处理事情，于是硬着头皮跑了趟西南公司。
　　不巧，这天下午宋经理和夏总监都不在，他脑子一转觉得两人必然是还在嘉业项目，又忙着赶去了嘉业，结果到了嘉业一问两人还是不在。
　　其实如果是其他费用，打个电话就能搞定，但朱海阳一直自觉愧对宋玦，再联想到夏琮玺坚决执行成本控制的抠门精神，他总觉得张不开口。
　　白白跑了一下午，又灰溜溜的回了荣桂城项目，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个多小时后，朱海阳决定：费用不报销了，自己出！
　　律师费十二万，取保候审押金两万，城管罚款两万，前后十六万，他叹口气，这一年的工资是赔进去了。
　　他不由得暗骂张强是个祸害。
　　杨小冰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负责，才没能及时发现夜间施工的事情，以致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损失。一想起夏琮玺把自己从水深火热的财务二组解救出来，自己还没帮上什么忙，却在自己盯着的项目上出了这么难堪的事情，她就觉得对不住夏琮玺。
　　鉴于张强已经躲回了总公司，于是每次看到朱海阳，她的脸就更冷三分，朱海阳的报销要求她也是有意为难。今天偶尔听到朱海阳在向顾琴打听宋夏两人行踪，她就猜到朱海阳为了这笔费用要去找宋玦和夏琮玺了。
　　可一个下午过去，朱海阳不但灰溜溜回了公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很久后，又一次来到财务室。
　　杨小冰还以为他已经搞定了签字，冷着脸起身找到文件夹准备签收他的的申请表，可谁知他一开口却说：“把费用的相关文件材料都给我吧，不报销了。”
　　“不报了？”杨小冰呆住反问。
　　“嗯，不报了，费用我自己承担。收据什么的都给我，后续我自己再去处理。”朱海阳道。
　　杨小冰虽迟疑，但还是一样样找了出来，摊放在桌上道：“这份是跟律师的合同，这张是取保候审的压金条，这张是起诉书……”介绍过后她又道，“这些费用都已经由夏总监垫付了，而且跟律所的合同也是以西南分公司名义签署的，所以现在还不能都给你。”
　　朱海阳犹豫道：“那我是要把钱送过来还是打到公司帐上？”
　　杨小冰工作多年，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以往碰上的人都是想尽办法占公司便宜，第一次遇到愿意自己承担错误和费用的人。
　　转念一想，他要是愿意主动承担也不必去打听宋夏两人行踪，一定是挨了批被领导怼回来了。刚起了点敬佩的心思马上又被压下去。
　　“夏总监没跟你说怎么处理吗？”杨小冰冷着声音问。
　　朱海阳摇摇头。
　　杨小冰道：“正好我明天会去公司，我问过具体的处理方法再跟你说吧。”
　　朱海阳黯然点头转身出了财务室。
　　杨小冰第二天去西南公司，宋夏两人还是全无踪影，杨小冰做完手里交接的核算表及后续数据核对，还是没等到两人，无奈只好拨通了夏琮玺的电话。
　　“喂！”电话里的夏琮玺气喘吁吁。
　　“夏~总监？”杨小冰迟疑地问，“您在忙嘛？”
　　“嗵”一声传来，夏琮玺粗声喘气，“搬点东西，什么事你说吧。”
　　“朱海阳不是要自费律师费和罚款押金么，我是想问问这笔费用让他打到公司帐户还是交到项目上来？还有合同什么的是要现在给他还是等审判结果出来以后再给他。”杨小冰一一提出自己的问题。
　　“自费？谁让他自费的？”夏琮玺一头雾水，转脸看向身后也搬了一袋石子的宋玦道：“是你让朱海阳自费承担罚款和律师费吗？”
　　宋玦把袋子墩到地上，抬头看他，“没有啊！”
　　夏琮玺更奇怪了，又问电话里的杨小冰，“我们都没听说过啊，谁说让他自费的？”
　　杨小冰也愣了片刻，答道：“他昨天不是找你们了吗？回到项目以后就来跟我要相关材料，说他不报销了，要自己承担费用，我以为是你们让他承担的。”
　　夏琮玺笑道，“我这几天都没见过他啊！我们都没见过他。”
　　很显然，这个“们”是指他和宋玦。
　　“那……我这里怎么处理？”杨小冰问。
　　夏琮玺想了想道：“这样，他的申请材料我来准备，他签好字后你直接按手续办掉就好了，罚款和押金你们项目自己承担，审判下来以后你们自己负责去取押金，律师费西南公司出。”顿了一下夏琮玺又道，“等下我给朱海阳打电话吧！”
　　杨小冰应声挂断电话，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了愧疚，看来自己昨天误会了朱海阳，原来这人确实是真的有担当。
　　这边夏琮玺帮宋玦擦了擦额角流出的汗道：“还有一袋，我去搬，你给朱海阳打个电话吧。”
　　宋玦微笑，“你打吧，财务上的事本来就应该你通知他。”说完扭头走出院门。
　　这两天他们处于一种奇妙的关系里，谁都没说过什么，但自然就生出了比以往更亲密的动作，也都自然接受这种更亲密的举动。
　　夏琮玺拿出手机拨给朱海阳，大体说了报销安排，以及自己帮他准备好材料，最后特意强调杨小冰会帮他完成后续工作。
　　“啊，好的好的，多谢夏总监，”听到杨小冰的时候他语气一滞，“杨会计……”
　　夏琮玺立马感受到他的不情愿，接道，“是啊，多亏小杨，不然我们也不知道你还要主动承担费用。朱总，其实小杨是个实用型人才，她真的认真负责，你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工作上还是非常热情的。”
　　“是的是的，她工作特别仔细。”朱海阳马上接话，“那我等您的材料，签字之后马上交给杨会计。”
　　挂了线，宋玦已经把最后一袋细石子码在院子里。
　　“我怎么觉得朱海阳有点怕杨小冰呢？”夏琮玺笑着问。
　　宋玦也笑，“杨小冰总是那副表情，不怕她的是少数吧。”
　　这两人连续溜号几天，已经把院子整理的很像样子了。绕着篱笆围墙一圈种上了浓密的木芙蓉，粉的白的大花包正迎着烈日昂头，木芙蓉前是粉白和奶油黄两种月季，有些已经开出了簇簇的花。延小楼墙体的一圈也种上了两种月季，虽然花色清淡，但在烈日下却显得分外娇艳。
　　只余下楼侧厨房窗下那面墙空着，夏琮玺要在这块空地上种青菜，窗下的地方就留出空间当成小路。
　　宋玦完全听他安排，今天买了几包石子回来就是铺菜地小路用的。
　　两人把菜地一圈用石子铺好，又在园艺公司帮忙开垦好的一垄垄田埂上移植了小青菜、红辣椒、番茄、小葱等作物的嫩苗，浇了水又清扫了庭院后，最终坐进凉亭里休息。
　　“朱海阳这人还真是很实在，”宋玦边喝茶边道，“这种钱换个人绝不会自己负担的，他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夏琮玺很没坐相的摊在椅子上，一手把弄着亭子遮光帘的长流苏，“他其实挺可惜的，碰上这件事真的倒霉。”他扭了扭身子，“哎，你觉不觉得，这么坐着时间长了硌屁股！我们要不要备几个靠垫坐垫什么的？”
　　宋玦不客气的笑，“只有你这种没骨头的家伙才觉得硌，别人休息都觉得惬意！”
　　夏琮玺翻了个白眼老实坐好，仔细嗅嗅道，“啊，这里能闻到柠檬的清香啊！”
　　宋玦点点头，凉亭周围的空地上种了十几棵已经挂果的柠檬——也是移植过来的，微风一吹，阵阵柠檬清香飘来，格外清爽宜人。
　　“喝完茶上楼洗个澡吧，接下来两天要研究一下菜谱了。”宋玦笑，“等下我给你泡柠檬柚子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