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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迦陵频伽2 ...
当李隆基的铁骑踏破玄武门之际,上官婉儿早已由大明宫回到别苑。
且非旦没将府门关上,反而大开府门,屏退了小厮,就孑然一身,手持着宫灯在府门前等候。
等候着谁呢。
结果不言而喻。
只是这个等候之人不会来,堂堂临淄王李隆基,怎会来一个女官的住所。
只是在夜间派遣了亲信请上官婉儿再入宫门。
从这别苑到宫门的路,上官婉儿走了何止千万遍。从十四岁被则天皇后拔擢于掖庭,到以才人之身掌诏命,再到中宗时以昭容之位专掌制诰。
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砖石,上官婉儿都能熟稔于心。
只是这一次,去往宫门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韦后与安乐已然伏诛,皇帝宝座空悬。这个年纪轻轻的临淄王会放弃这触手可及的至尊之位吗。
答案清晰得近乎残忍。
李隆基他的皇姑,太平公主,树大根深,党羽遍布,血脉又极纯正,恰如太平所言,则天大圣皇帝之女,中宗睿总之妹,无非因为是女子,若非如此,这荣登大宝就轮不到他人。
因而欲要真正稳固权柄,太平是李隆基绕不过去的山。
而要扳倒这座山,先需斩断其最得力的臂膀,上官婉儿这个为太平出谋划策掌管机密文翰的“谋臣”。
宫灯摇曳,映照着上官婉儿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官婉儿心中并非没有盘算。
袖中,甚至已备好了一份清单,罗列着自己这些年在韦后势力下,如何暗中维护相王一脉,如何为李唐宗室传递消息保存火种,如何在诏令文字间留下转圜余地……【注3】
这些功劳能成为一丝筹码,换取一线生机,至少,换取一个不那么仓促的结局。
上官婉儿这般想着。
但一旁的许眠和陈觉在这个夜晚更是彻夜未眠,只是两人这些时日里身形都快湮灭了,别说同人交谈,连太平和上官婉儿都看不见俩人的影子。
可陈觉知道,上官婉儿这一去,怕是要不复还了。
神情焦灼,想要拦下上官婉儿前往宫门的路,可惜俩人就像是跳梁小丑般,无能为力。
当上官婉儿被带入那间偏殿,看到端坐在上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自己的李隆基时,那最后一丝希冀的火苗,便在对方毫无温度的注视下,无声地熄灭了。
临淄王李隆基年轻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骄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李隆基看着面前这个宫装女子,想起皇姑叮嘱这是李唐宗室在朝中的中流砥柱,不免有些轻蔑,皇姑不知道的是,他需要的不是旧日的功劳簿,而是对今后的绝对把控。
任何可能影响新朝格局,尤其是可能增强皇姑势力的变数,都必须被清除。
皇姑当真就以为,能把他李隆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又当真以为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李隆基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位上官昭容。
上官婉儿没有哀求,也没有慌乱。
婉儿甚至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清晰平缓地开始陈述,列举那些她以为或许能打动对方的事例。
李隆基静静地听着,他的甲胄还未卸下,甲胄的寒光上还添了血迹,显然是料理了韦后与安乐就将上官婉儿“请”入宫中了。
李隆基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却仿佛倒计时的鼓点。
而就当上官婉儿的陈述告一段落,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隆基当然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才智与周旋能力堪称绝伦。
然而,正是这份过人的才智,以及她与皇姑之间那种深入骨髓的默契与联结,让她成为了比韦后残党更危险的存在。
皇姑的势力与声望根深蒂固,若再有上官婉儿这等人物在旁出谋划策,必将是他父亲与自己未来路上最大的变数。
心思电转间,杀意已决。
殿里的龙涎香让人头脑发胀。
此间,烛火通明,外面亦是火光冲天。
上官婉儿的身影在投进来的光辉中拉成细长的鬼魅。
婉儿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李隆基已杀意尽显。
只见上官婉儿从袖中拿出《游石淙诗》泛黄的卷轴。
郡王殿下且看这句:“且驻欢筵赏仁智。”【注1】上官婉儿的声音像绷紧的冰弦。
“当年则天皇后在石淙河畔题诗时,郡王殿下您还未出生......”
这话已是黔驴技穷。
李隆基终于开口了,厉声呵道:“上官婉儿,你自小就在我祖母身侧,助她篡权夺位,如今企图用这些东西来洗刷自己的罪行,我岂能留你?”
上官婉儿这才明白,一个能在武曌、中宗、韦后、太平之间辗转游走的人,如何能在初掌兵权的新贵安心,于是在李隆基眼里就是最大的罪孽。
金刃破空声在静谧的殿内显得尤为发聩。
几乎是没等人反应过来,李隆基的剑刺穿三绡锦屏风后的上官婉儿,被斩落的还有双手奉上的《游石淙诗》的残卷。
鲜血从上官婉儿的齿缝渗出。
“你不孝不悌,怎配坐这明镜高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在上官婉儿这简直是悖论,齿间含的血则让她更像是夜行的鬼魅。
剑光再起时,婉儿突然扯断颈间珍珠链。浑圆的南珠滚过殿上的青砖。
在这南珠,轱辘滚到李隆基靴前。
这将死之际,扯这珠链有何意味,李隆基想着。
李隆基不知道,这珠链恰似多年前上官婉儿和太平在太湖石后,殿下花枝惊起春水的样子。
李隆基不会明白的。
于是只见他眉头一蹙,剑刃瞬间没入上官婉儿的胸腔。
濒死之际,上官婉儿将金簪握在手中,低低叹了句:“太平……”
那曾执学诏命秤量天下文华的手,徒然垂下,所有的不论是聪慧也好,周旋也罢,以及婉儿的未尽之言皆随那盏宫灯的熄灭,湮没火光冲天的大明宫内。
陈觉和许眠就着这幕,身子忍不住的抖,这偌大的宫殿,这偌大的皇宫,竟容不下一个上官昭容吗。
……
上官婉儿死讯传来时,太平公主手中的玉如意应声而碎。
此时她想起了陈觉和许眠,想要再入暖阁。
却发现暖阁早已积满尘埃,两人也丝毫不见踪影。
太平才惊觉,在权利角逐间,已不知多少年未曾见过这俩人。
殿内死寂,只有太平的呼吸声。
婉儿不是战死,不是病故,而是在大局已定马上要有好的前程之际被默然诛杀。
瞬间,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李隆基迅雷不及掩耳的兵变,对韦氏毫不留情的株连,以事后对自己那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态度。
原来,自己这位好侄儿,从未真正视她为可以共享权力的盟友。
从玄武门破开的那一刻起,李隆基眼中未来的障碍,便已从韦后母女,转向了自己。
而诛杀上官婉儿,就是斩向自己的第一刀,也是最致命的一刀。
短暂的同盟假象彻底破碎,她与李隆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唯有你死我活。
悲痛与暴怒之后,太平展现出惊人的政治手腕。
太平深知,此刻直接兵戎相见并非上策,李隆基兵权在握,声势正隆。
但她有另一件武器,也就是惯用的舆论,从前彩楼评诗管用,现如今也应该如此。
太平首先以镇国太平公主的身份,公开高调地为上官婉儿追赠。
不仅力排众议,追赠其官职,更以超出规制的巨额私财,为上官婉儿举办了极其隆重的葬礼。
素车白马,哀声动地,送葬队伍绵延数里,就是为了让全长安都看见她对这个“罪臣”的哀荣。
与此同时,太平亲自出面,广派人手,搜集整理上官婉儿散佚的诗文,诏令草稿,甚至日常批注,编纂成集。
太平召集群儒名士,公开品评上官婉儿的才情与政务才能,这无疑都是对李隆基“滥杀无辜”、“摧残文华”的无声指控。
太平公主不再掩饰对李隆基的敌意。
在各种场合,无论是宫中宴集,还是与朝臣的私下交谈,都会提及上官婉儿之死。
“昭容侍奉三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遑论其中宗朝多次回护宗室之举。”
“岂能因其曾依附韦氏旗下,便不问青红皂白,刀斧加身,如此行事,岂是仁君所为?”
“岂不令天下才士寒心?”
太平的话语尖锐,直指李隆基“不仁不义”。
太平授意依附自己的御史、言官,纷纷上疏,或明或暗地批评李隆基在兵变后处置“失于宽仁”、“株连过甚”。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李隆基虽然手握大权,但“刻薄寡恩”、“戕害贤才”的议论悄然滋生。
太平公主深知,彻底扳倒羽翼渐丰的李隆基绝非易事,但她决意不让上官婉儿白白死去。
于是这场姑侄之争,因上官婉儿的死,进入了更为复杂险恶的新阶段。
……
山雨裹着草木的气息扑进马车,混合着终南山特有的苦艾气息。太平的云头履踏进泥泞时,绣鞋上的东珠蹭到了女儿墓前的青苔。
永和县主下葬那日,婉儿曾在此处为她绾发。
太平将上官婉儿的墓埋在了自己的女儿永乐县主一旁。
新坟前的碑刻被沾上露珠,太平的抚上碑文,上面赫然是“大唐昭容上官氏婉儿的刻痕”
太平屏退了侍从,闭上了眼。
……
当太平再次睁眼,太平已经坐在铜镜前用狼毫描绘着额间的红梅钿时,蓦然又开始吟道:“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注2】
太平想起多年前掖庭里的那个雪夜。
于是念着染血的《彩书怨》,额间的红梅钿愈发明净。
卷帘风把太平的青丝吹过脸颊,已生华发,铜镜里的太平眼角处已然有细纹了,太平替自己簪上金簪,抚过额间的花钿,有些烙,此刻正烙得她心脏生疼。
注1:出自石淙唐·武则天
注2:出自彩云苑
注3:画面刻画灵感源于《唐明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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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迦陵频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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