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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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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二月中旬,纪棠在沈家待了一月有余。这期间,孙家隔三差五派人要带纪棠回去,玄钰凭着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把他们统统回绝了去。
沈夫人见她如此喜欢纪棠,又打起收孙芳慧作女儿的念头。饭席上,她把这个想法说给众人听。
玄钰笑眯眯的,目光在纪棠身上和明梧身上往返回旋,意味深长。
纪棠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咳了一声,要她收敛。
玄钰收回视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臂环在胸前,道:“我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哥哥现在还愿不愿意了?”
明梧脸埋得更低。
沈夫人明白了什么,瞧了眼低头吃饭的明梧,而后笑着和旁边的云琴对视一眼,也就默契地不再提干女儿的事情。
纪棠的眼神在触及明梧发红的耳根时,心里一阵高兴,距离成功可算是不远了,真是不枉她这一月来,昧着良心对着明梧不厌其烦地夸赞。
早饭才吃完,荷书拿着一封信进来,通传说孙家的人来了。
玄钰搓搓手掌,暗自欣喜又有好玩的。她搜肠刮肚想了一些难过事情,像之前每次孙家来人那样,酝酿起悲伤不舍的表情。结果,没等她留下泪来,荷书说此次管事婆子没来,来的是大小姐与表小姐。
沈夫人本要亲自招待孙姝婉和姜晓芙,但见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想着她们也不是外人,就改变了想法,对明梧道:“叔烨,你来招呼她们。”她扬了扬信纸,一脸甜蜜,“你爹写信来了。”朝纪棠和玄钰一笑,她便带着云琴去往书房。
明梧看到母亲满面的幸福,心里也为此开心。父亲常年在外忙碌,不能归家和母亲相伴,好在他们非但没有因距离时间疏远感情。几年前,在千兰还是最顽皮磨人的年纪,母亲被她折腾烦了,便会抚摸着他的头,要他快快长大,好替父亲接了家里产业,可如今,他每每提出要和父亲出去,母亲只笑说他还小,要成家了自己才安心。
想到成家,不由自主地,明梧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纪棠好像有所感应,抬起头对上明梧的双眸,脸上的笑意就像三月的春风。他一下子有些窘迫,移开目光,假装在看桌布上的兰草。
丫鬟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完毕,端上烧好的茶水和买来的糕点。
不久,荷书就把姜晓芙领了进来。
玄钰见只她和一个青衫丫鬟来了,问道:“姝婉姐姐呢?”
姜晓芙不待人招呼,找了一处干净椅子坐下,“她刚进门,突然说头痛,就要阿飞带她回去了。”她说话的语气很是惋惜,眼里却是一派明媚笑意。
明梧的注意落在了那句“阿飞”上,他问:“你去见时飞了?”
姜晓芙笑着点头道:“再过不久就是姝婉生日,婶娘让我陪着她去时家的首饰庄挑些东西。我们进去还没一炷香的功夫,阿飞就来了,他可真热情,口若悬河为我们介绍,说什么配什么好看。”
明梧眼前浮现出时飞殷勤的摸样。他从前除了手头紧,否则连他家的店面都不正眼瞧一眼,更不会过问店里的生意。自见过姜晓芙后,他便一下如同换了个人,对自家买卖,事事留意用心,让他母亲感动得涕泪横流。猜也猜出来,他是打听了姜晓芙家势,怕自己再不努力更配不上人家。
姜晓芙十分亲热地问纪棠过得好不好,纪棠还没说话,一旁的玄钰率先回答:“这里一没人短她吃穿,二没人污蔑陷害,芳慧姐姐脸色都红润了,自然是好得很。”
姜晓芙哑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芳妹妹还在为镯子的事情生气吗?”
事情才发生之时,纪棠气得想把姜晓芙暴打一顿出气。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句话实在是正确无比,此时的纪棠就不知道那时的她为何要怒不可遏。
姜晓芙道:“十五之时,人人都有父母在旁,我父母却在千里之外,大节下的,心中的思念无人可说,所有就想带着母亲给的镯子,纾解心怀。”她黯然道:“结果灯会玩昏了头,忘记了这件事,马车里昏暗,我只以为自己手腕上的还是常带的那一条,所以才送给妹妹,都怪我粗心,让妹妹受辱。”
乍一听,好像很可怜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纪棠回想起来,除去最后,实在没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思亲之情。纪棠道:“在丁婆婆污蔑我的时候,你为何不说手镯是你自己给我的?”
姜晓芙道:“灯会结束,我本就心伤,她又提起我母亲,我便忍不住了。后来场面几度变化,我不知该怎么办,就只顾着哭了。”
“所以你就看着她打我没有一点反应?”纪棠面无表情问道,她相信姜晓芙那天晚上想到了自己父母,却不相信镯子一事她没有故意的成分。
明梧看姜晓芙音色哽咽,对着她颇为不礼,于是背过身去假意看外面景色。这时听得纪棠被打,不禁回转过身,看向她的脸庞。
纪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没事。这一刻,明梧再次确定她与之前不一样了。
姜晓芙叫了声“媛儿”,媛儿呈上木盒,姜晓芙接了过来,轻按上面的机扩,用手推开木盒,从中拿出一个紫色镯子。她走到纪棠身边,把镯子放到了她手里,道:“这个是我挑了许久的,为我那次的慌乱对你赔罪。”
镯子触手温良,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好东西。不过纪棠并不在意,重要的是心意,从来不是这些外在,更何况送礼人此时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明梧看见那镯子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他也走到纪棠身边,问纪棠要来镯子细观。看了镯子的飘花纹路三四遍,他有些生气,问姜晓芙道:“你花多了两?”
姜晓芙俏皮一笑,一改方才阴沉,“我准备给阿飞十两银子,可他死活不收,白白送给我了。”
明梧呼吸一屏,强压怒气,“有人出十两黄金买它,时飞都不肯出手,他留下它,本就是为了送给你,你怎么能再送人呢?”
姜晓芙一笑,明梧的话正中下怀,“我婶娘给千兰妹妹的耳环是找了匠人定做的,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光景,不比时飞送的镯子差。她给的东西可以转赠,自然时飞的,”她停顿片刻,冷漠的眼睛看着明梧,“也可以。”
趁明梧无话可说愣神之际,姜晓芙一把夺过来镯子,转身递给媛儿,“我知道这是阿飞心意,自会珍惜,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玄钰看不惯姜晓芙神气,怒道:“你们诬陷别人偷东西,我除去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去证清白?这么不要脸的勾当都干得出来,现在还有理怪罪我们?”
纪棠揉揉额角,轻道不妙,给了玄钰一个眼神。钰冷静下来,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姜晓芙面色转晴,对纪棠道:“如此说,那耳环不是千兰妹妹送你的……”
玄钰急道:“就是我送的!”
姜晓芙道:“千兰妹妹,既然你如此不知道珍惜,那就给姝婉吧,她因为不见了耳环,好几天没睡好呢。”她又对纪棠道:“家里准备姝婉的诞辰,婶娘要你回去。”
姜晓芙话一说完,就往屋外走。玄钰推了明梧一把,要他去送客。明梧有些担忧地看着纪棠,他动了动嘴唇,正要说出什么来,纪棠却笑道:“你再不去送她,她可就上马车了,然后说你不懂礼数了。”
明梧看了眼门口,“荷书已经去了,我想她此时也不愿意见我。”他还想问她是不是要走,想了许久,终是没有说出口,转身去追姜晓芙了。
玄钰灌了口茶,不等那墨蓝身影彻底消失,就道:“我今日算是知道她的厉害了,只是想不通姜晓芙和刘夫人何时这么好。那日在孙家,刘夫人的眼睛六分是注意上官淮柔吃什么,二分是巴结沈千兰,一分是看沈叔烨,再把最后一分掰成两个半分,半分用了瞪你,半分用来瞪那个骗子……”
“别这样说她。”纪棠皱着眉,打断玄钰的话。
玄钰冷笑:“她不是骗子是什么?你还当她是真心对你好呢?不过是想联合你一起对付刘夫人而已!”
纪棠住到沈家第二天,就托玄钰去桃仙镇接济霜降一家。玄钰描了霜降的画像,腾云来到桃仙镇,寻来土地问他知不知道画上之人。土地摇头,玄钰于是把听来的情况说给他听,要他比着在布帛上好好找找。土地点灯熬油,把记录桃仙镇人口的布帛逐字逐句看了个通宵,愣是没找到和玄钰口中家境相像的。最后,他告诉玄钰,林州上一回发大水是四十年前的事情。
玄钰把画像碎成齑粉,揣着一肚子怒气跳上云头。走到半路,怕纪棠还是不死心,又折返回去,找到柳柳楼,扮作汉子摸样,用二两银子问得楼中伙计,得知霜降本不是什么贫弱村女,她原是京城高官家的歌姬,得了病,被丢出府外,几经辗转,最后流落到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