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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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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坐在马车上,手支撑着脑袋,耐着性子看了会儿窗外流动的风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注视着斜对面的沈千兰,问道:“你到底是谁?拉我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眼下无人,你还不说?”
沈千兰玩着鬓边垂下的一缕长发,笑得人畜无害,“芳慧姐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带你去沈家,一是为了不让你受孙家迫害,二是为了你和我哥哥多多接触,早日当我嫂嫂。”
纪棠嘴角翘起,“你这么好心?”
沈千兰把手捂在胸口,郑重地盯着纪棠的眼睛,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之前和芳慧姐姐有矛盾误会,但如今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你,哪里会有坏心思呢?”
纪棠见她一脸认真,不像是作假的样子,心里一阵错愕,难道她真想多了吗?纪棠摇了摇头,以此保持头脑的清醒,去理清楚乱麻般的思绪。她回想种种往事,觉得眼前之人的做派很熟悉,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她只是披着沈千兰的皮而已,纪棠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一边重新仔细打量起沈千兰,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一边思索谁会有此等闲心和自己打哑谜。
对少女来说,阳光是最好的胭脂和水粉。此时,就着光,纪棠可是清晰地看到沈千兰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白皙肤色下藏着的青色筋脉。
沈千兰像是林中小鸟一样歪头,对纪棠一笑
纪棠的心有些软了,她就活生生坐在眼前,也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情让自己过于敏感多疑,小孩子没有定性本是常见的事情,沈千兰或许是真心对孙芳慧有所改观。
沈千兰看纪棠的眼神从警惕到慢慢放松,眼底划过一丝笑。
纪棠突然目色一凛,慢慢说道:“你不是汀姚,一来她正忙着找地方藏她的不羡仙,没这闲工夫和我折腾,二来她现在还记恨着我,暗地里给我使绊子也罢了,绝不敢在我眼皮底下晃悠。”她闭上眼睛,脑袋里走马观花闪过几个熟人脸孔,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音色徐徐:“你也不会是瑶欢,她虽然是个促狭鬼,当下正有要紧事忙,无暇来捉弄我。”
少女听她竹筒倒豆子般念出一个个名字,呼吸一顿,知道是藏不住了,但还没有玩够,继续摆出一副烂漫天真之态,装糊涂道:“芳慧姐姐在说什么啊?”
纪棠撩开马车的棉布帘子,头探出窗外,已经可以看到沈家的院墙,她没有雅致再同少女缠闹下去,不留情面道:“你知道汀瑶为何放弃二十壶不羡仙,让我继续待在这里吗?”
方才还有微末笑意的少女,这时脸上灰扑扑的,那双美目中却还是流淌着狡黠,好像藏了无数的坏点子。她勾唇一笑,语调轻快:“主上用威胁汀瑶那厮的话威胁我,可是真生我气了?”
纪棠松了口气,“当真是你。”欢欣在心里翻腾,玄钰一来,那霜降的事便可以轻松解决。
玄钰坐到纪棠旁边的位置上,嘻嘻一笑,反问道:“不是我,还能是闷葫芦吗?”
纪棠挽住玄钰的手臂,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诓骗人家替你干活,背后竟然还说人家坏话,真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黑心肠的。”
玄钰笑着回嘴:“主上平时言传身教,我自然近墨者黑。”
纪棠伸手弹了玄钰的额头,佯装生气,道:“你再刺激我,小心我把你关在平南院里,一年都不放你出来。”
玄钰向纪棠怀里蹭了蹭,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半是撒娇半是质问:“把我关起来,那还有谁能为主上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呢?主上,你真的舍得吗?”
纪棠推开玄钰,“你看我舍不舍得?”
玄钰长得美,媚眼如丝,娇喘微微,仿佛是狐狸托生变的。她自己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于是无论面对男女,只有有求于他们,她便会摆出一副诱人的媚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开始时还有点故意而为的僵硬不自然,时间长了,举手投足中都是风情。玄钰要是犯了小错误或是在外面闯祸,每每摆出这样的姿态求纪棠,纪棠犹豫一瞬后,便会如她所愿。
可如今纪棠盯着沈千兰一张稚气未褪的小脸,虽知这里面是玄钰,心里还是很变扭。玄钰是个犟驴,别人的劝解一句都不会听。纪棠心知无法让她改变,只能把她推在一旁,移开目光,问她怎么来了。
玄钰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只有十二岁,她收了脸上不合年纪的笑,端正坐姿,也不再拿腔拿调,道:“我在凡间玩了一圈回来,看平南院里就碧灵一个,哪里都找不到主上的身影。我想套碧灵的话,说他是闷葫芦真不冤枉他,我问什么,他都闭口不答,就和聋了哑了一样,气得我踢翻他浇花的水壶,一口气跑了。”
纪棠眉头微皱,不满玄钰作法,责骂她道:“玄钰,你别老看碧灵好欺负,就一直这样对他。”
玄钰满嘴称是,敷衍了纪棠后,笑道:“主上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纪棠无声叹息后,道:“除了汀姚,还能有谁知道我在这里呢?”纪棠知道要让汀姚帮忙,非要给她酒水不可。她于是问玄钰:“你许了几壶酒?”
“主上果然聪慧,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玄钰提起手掌,比了个数字。
纪棠有些吃惊,六壶酒就能让汀姚满足吗?
玄钰看纪棠脸色,知她是误会了,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告诉纪棠,自己许给汀姚共六十壶玉弹引。
纪棠咋舌,“我才答应给她,你又许了她,就是搬空守神山上的藏品,也未必凑出这么多啊。”
玄钰拍拍纪棠的肩膀,安抚她道:“主上不必忧心,三两清水,半两酒水,二者勾兑在一起,想要多少玉弹引便有多少玉弹引。”
纪棠道:“莫说汀姚是个老酒鬼,照你这样掺水,就是碧灵鼻子闻一下都能知道不纯,哪里又瞒得住她?”
玄钰眼神一硬,啐了一口,道:“就是要她知道我们在打她的脸才好呢!”
汀姚是个不要脸面的角色,她总想着以后也许会求到别人,所以对天界众人她都十分恭敬有礼,即便他人摆了张又冷又臭的脸,她也能眉头不皱一下,满脸堆笑凑上去和人攀谈,求人办事。
玄钰本没有什么名头,但自平南院里的仙侍散去后,她就一直和纪棠一起。汀姚巴结纪棠,自然也不会放过玄钰,玄钰性情火辣,脑袋转得快,嘴巴又特别能说。汀姚在她面前,比之纪棠,更加谨小慎微,一张脸都笑僵硬了,还不肯放松歇会儿。
纪棠实在不知,汀姚是哪里得罪了玄钰。
纪棠只听玄钰气鼓鼓道:“我在天庭没找到主上,于是去瑶欢的桐林台找你,走到半路,被汀姚拦下,我问她干什么,她说只要用六壶玉弹引就告诉我你在哪里。”
不待玄钰往下说,纪棠已经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汀姚只告诉玄钰自己在凡间,至于具体位置,需要拿更多的酒去换。纪棠问玄钰是不是这样,就见玄钰恨恨点头,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汀姚坐地起价,满眼铜臭的恶臭嘴脸。
等玄钰噼里啪啦把汀姚骂了一通,纪棠才问她是何时找来的孙家,知不知道那对耳环到底是怎么丢的。
纪棠如若真是个在乎名声的,早死在众仙家的口水唾沫里了。玄钰见她此次一脸认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取笑她道:“主上是对太子殿下动真情啦?为了他,竟然学会要脸了!”
纪棠啧了一声,“你不要同我贫嘴了,到底知不知道?”
玄钰摆摆手,“我来时就看见有鬼上了你的身,不知此前有关耳环的事。”
纪棠不敢相信玄钰,她身体朝玄钰凑了凑,眯起眼睛,狐疑道:“你真不知吗?”
玄钰笑了,“这种事情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话说回来,那阵风还是我在窗外吹的,就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她顿了顿,笑意更深,“可惜留影石被偷了去,如若还在,我必要把主上那时的摸样记下来,要你自己评评招笑不招笑?”
纪棠低头沉思。
玄钰不假思索道:“左右不过是刘夫人她们干的,到底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玄钰不愿意再同纪棠说这些无聊琐事,她提高音量,以吸引纪棠的注意,“我在桐林台遇见一个熟人,他一直在找你。”
纪棠抬眸看向玄钰,少女的嘴角高高翘起,眼里皆是戏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纪棠心头一颤,一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钰道:“是相玉。”
纪棠冷笑道:“他找我干什么?还嫌弃和我闹得不难看吗?”
纪棠的反应正是玄钰预料过的,连不问世事的寂空山神都知道在相玉和纪棠最是情浓的时候,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君,敲开了平南院的大门,让纪棠成了笑料中的笑料。
玄钰轻飘飘笑道:“看样子,他是想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