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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子归家如梦方醒,再见山雨风满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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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帝君端坐在上,各仙官则立于两边,茛着脖子看他。
帝君不说话,一个身着铠甲的仙官先开口了:“早就听闻,衢都的昕宿君文武双全,甚得美谈,真是……白闻不如一见。”他语气有些危险,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
萧景瑄心想是不曾惹着他,躬身行礼,“敢问阁下是……”
殿中一片哄笑,“这都看不出来。“就是,这仙尊莫不是着人撸去了记性,也太差了……”
铠甲青年愤愤不平,正欲发火,另一个仙官按住他,打趣道:“哟,老裴,这才见主就要开打了?”
沈轻舟猛地抬头,惊道:“裴闻!你是裴闻!”
青年瞥他一眼,不屑地“切”一声。
“滚你妈的裴闻!这么多年还是不记得!裴问!”
殿中众仙:“哦。”
“轻舟……”帝君终开了口,语气一挂惯的成熟稳重,沈轻舟觉得这声音略显耳熟,冰冷中带着慈祥,怪怪的,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以什么背景下听过。
他心口有些隐隐作痛。
帝君垂眸看着他,却又像是害怕与他对视,一个劲的盯着他眼角那颗痣。
“那个……帝君……”
沈轻舟现在尴尬极了,他好想逃,逃到无人郊区大喘气。
帝君“嗯”一声,声音有些嘶哑,道:“轻舟,我闻你为人尚好,在红尘也是楷模之辈,这件事,裴将军也与我说过。”
他转头看向裴问,“只是裴将军本是你的侍从,当年你点了他的将,是何时拉的仇恨,欠了人家两百万金?”
沈轻舟看着这个所为的帝君,打破自己以前的猜想。帝君看起来更像是三十出头的男人,身上穿得五颜六色,哪里有什么正经样子?偏偏声音又显成熟老道,不像是个吊耳郎当之人。
沈轻舟虽不知是如何惹了裴问,但以他对裴问的了解,他绝不会是想欺负自己。
他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昧着良心说话:“今日所欠,我一定尽力奉还,还望裴将军能等我几天。”
裴问不再吭声,估计帝君也想着便这般算了。
只是萧景瑄在沈轻舟身后一言不发,全身包裹着冷气。
始终是两个人生活那么长时间,沈轻舟有些担心萧景瑄。他们一进来萧景瑄就眉头紧缩,时而放松,却又立刻皱起,嘴上笑意不减,却是烦躁得厉害。
沈轻舟拉住他,轻声询问,“阿瑄,你不舒服吗?”
萧景瑄不吭声,沈轻舟拿他没办法,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若帝君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退下了……”
一众人盯着他看。
良久,梅戚引着他出去。
梅戚领着他出来,连连叹息,扶额道:“公子 ,只能辛苦你一趟了。”
她拉开卷轴,一卷一卷的看,终于在一摞卷轴里发现了花庄求助的那一卷,道:“公子现今到花庄一故,若能帮花庄百姓解难,所得金数,自会奉你坛上。”
沈轻舟温温一笑,“还望梅戚可以帮我查查是何物作祟。”
梅戚笑笑,“还是要公子亲自去看才好。”
“也好。”沈轻舟懒懒的挠挠头,整理了衣服,迈步走出大殿。
迈步分明是出殿,却一脚踩在萧景瑄脚上,沈轻舟才发觉他们已然是会到酒楼。
萧景瑄“嘶”一声,沈轻舟忙收回脚。
“师尊差不多得了。”
萧景瑄声音音里透着无奈,“这又是看我笑话,又是踩我脚的,怎么还不解气?”
沈轻舟有些尴尬,连连扶额,“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真心!”
萧景瑄“哼”一声,见谢韵已去,摆回架子,“打道,回府!”
他看见沈轻舟一直盯着,抓起沈轻舟手腕,猛地凑近,“你这道士好生无理,就这么盯着人家看成何体统?”
他笑又不像笑,就这么拉着不放,沈轻舟有些懊恼,“方才还认得,现在又不认得了,阴晴不定的。”
见他还不放手,沈轻舟颇为无奈,“分明是你无聊,拉着我。”
萧景瑄另一只手往下一超,将沈轻舟抗在肩上,也不顾他是不是难受,翻身上马。
“走了!”
一路策马扬鞭,沈轻舟忍着呕意,“你干什么!”
萧景瑄:“邦你。”
沈轻舟:“就是问你邦着我干什么?”
萧景瑄:“你猜。”
沈轻舟:“………………”
“你放我下来!我很难受。”
是真的很难受。
萧景瑄没理他,一路颠簸,回了府上。
沈轻舟吐的昏天暗地,连一旁的小斯都看不下去,小声问萧景瑄:“公子,他……是你仇沈到什么程度的人啊?”
萧景瑄斜他一眼,“干你的事!”
沈轻舟好不容易吐完了,擦擦嘴,“你也够狠毒的。”
萧景瑄眉眼弯弯,“师尊喜欢就好。”
与家亲道了别,萧景瑄第一次摸沈轻舟的头,“师尊别怕,这里离花庄不远,我们骑马。我跟你骑一匹。”
沈轻舟哭笑不得,他是不会骑马吗?他是怕和萧景瑄一起骑马!
这兔崽子是一心笑他的。
终是拗不过,两人辛苦几日,算是来到花山前。
花庄在花山上。
说是花山,实则骇人听闻,因为这翻山最难的,是越过离狼北域。
据说这是囚禁众鬼之地,为了维系他们再行凶,还陨落一位神官。
因此沈轻舟萧景瑄二人偷潜入其中的第一眼便是——
茫茫大雪敷着水面,落不下去。
水是死水,清澈,但深不见底。
雪是从京都开始下的,一路向北,封到了离狼北域。
水中有石,石上有美人祈岁安,眉间尽是柔情。
祈岁安手触水面,水冷得刺骨,而这个人视若罔文,像是六识残缺,感受不到。
他触水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灵动得很。
那只手太过动人,像是从来没有受过苦痛,仅仅逗过笼中金雀,摸过玉碗檀杯,写过蚕纸锦书罢了。
可这只手在几分钟以前,拧断了无数的喉咙,提过无数的脑袋,粘过无数的血。
祈岁安把整只手都伸进死水里,神情淡然,垂眸,看不清表情。
他赤足蹲在雪里,那双脚与那双手一般,在雪里动得通红。
脚腕上带着条红绳脚链,链子上挂着两个坠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他穿的是青衣素袍,头发也不曾好好打理,简单半挽,长发披散,倒也衬出几分儒雅君子的气色。
就是这么一个文弱君子,叫对岸的小仙长跪不起,不住摇头,嘴里喃喃重复:“别杀我……别杀我……”
祈岁安没理他,他将水里的那只手伸出来,对着光照处翻看。
那只手在阳光下发光。
祈岁安脸上没多少情绪,他缓缓“嗯”出一声,站起身。
小仙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没人会自找苦吃,对于一个满手鲜血的魔头,最好能不惹就不惹。万一魔头不高兴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掌扇死?那都算轻的。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还是,丢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祈岁安踩着雪走过来,小仙很识趣的躬身扶他。
“殿……殿下……”
小仙在这种魔头面前讲话都不利索,即使自己从来高人一等。
祈岁安冷着张脸,张了张嘴,冷笑出声:“你叫我什么?”
小仙背又低了些,浑身颤抖不止。
离狼北域是什么?是上天庭鸢楊仙尊的囚笼,关押的全是天下十恶不赦的人。得罪了天底下的大众,人人得而诛之。
鸢楊仙尊将他们囚于这座笼里,让他们一遍又一遍重温平生最恐惧的事,最后精神崩溃,化为白骨,葬于塘中。灰飞烟灭,再无来世。
而祈岁安,是离狼北域里唯一活着的人。不,应该是唯一活着的鬼。
他在此被尘封二十五年,早已不识人间烟火。
小仙颤颤巍巍开口:“殿下……还是,不要过于……”
“过于什么?”
祈岁安不高兴了,语气强硬。
“啊啊啊!”
小仙的脊骨被祈岁安生生折断,惨叫声穿透囚笼。
………………
小仙不管不顾,他只想活!小仙嘶吼出声:“鸢楊仙尊!鸢楊!顾铭生!救我!”
“顾铭生……”
祈岁安眉头紧皱,手上加大力度,灵力泳入小仙胸腔,叫他五脏六腑冲个粉碎。
祈岁安咬牙道:“我念他扶老携幼,良待红尘,才不忍伤他。不曾想他将我推下神坛,受万鬼吞噬……”
鲜血淋漓!
小仙还来不及磕眼,就爆体而亡。
祈岁安随意丢掉小仙尸首,闭眼回忆着那些忍辱不堪的过往。
实在过于残忍,萧景瑄捂住沈轻舟的眼睛,沉声道:“师尊别看。”
两人安静躲在暗处,看着这场闹剧。
过往的事,他不怎么想回忆。
祈岁安站起身,驱动灵力,手中金光万丈,随着源主的情绪变换着颜色。
如今这团灵火不怎么斑驳,祈岁安现在没什么情绪,他只感到自己的内核似乎极其不稳定。
一个人很无聊。
正好,仙家又有人腾云驾雾来“关心”他。
举着旗帜,诛灭魔头。
却又一个个怂得要死,只敢喊,从没人与他单挑过。
而祈岁安,一人一剑,可敌三千天将。
他没理会,继续搓洗自己的手。
他听到了关于“魔头”“还债”之类的字眼。
周围的石壁剧烈抖动,祈岁安脚踝上的脚链叮当响着,他伸手逐渐化为血雾,以百里之速被送回塘中雪敷处。
万道剑气四处碰撞,离狼北域里响起万千哀鸣,冤灵哭喊着,闹得祈岁安心烦意乱。
“轰!”
火花四溅开来,身后巨石碎裂,气场很大。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爆炸,地皮不可能完整,碎石可卷入风里,尖锐的爆鸣贯穿鼓膜,要聋掉了。
仙家撕裂了结界,大批的人闯进来。
就这种阵仗,萧景瑄不由得一愣,可见他面前的这个美人是何等十恶不赦。
传闻是真的。
祈岁安立在原处,冷眼观赏着他们的骚操作。
还未看清来人,祈岁安驱动傀儡,手中金光再起,具具白骨从脚下的水塘涌出,浪涛四起,白骨百速生出肉身,全身是狰狞的伤疤裂痕。
仙门好不容易进入离狼北域内部,早已折损大半兵力,这魔头又有通天本领,在者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祈岁安的对手。
祈岁安立于原处,手上把玩着一根枯枝。
这根枯枝足以让仙门百家自觉后退,要知道,这魔头可以使用任何东西杀人,包括现在他手里的这根枯枝。
祈岁安将根枝握在手里,那枝茎在一瞬之间恢复生机,花开满枝身,绚烂至极。
陆悯栀伸手揽住小徒儿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她一生没怕过什么。从小时就受家父教导,一心想着苍生。
而如今面前这个魔头,曾为她挡过一刀。要她亲手宰了祈岁安,她做不到;但要他快活的活着,她也做不到。
她现金唯一能做的,是尽量避开与祈岁安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