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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烂道长夜叉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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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徒儿林榆心中害怕,她抓着师尊的手,使劲往眼睛处遮。
陆悯栀护好小徒儿,开口道:“祈岁安,你投降吧。……”
这句话她说得艰难,她站不住理,愧疚,愧疚自己口口声声说救世,却视平民为草芥,视祈岁安拿清白名声,前途光明护着的流民为不祥。害怕,怕与祈岁安对视,看见他那双眼睛忍不住情绪崩溃下一秒晕死在地。
空气安静。
窃窃私语。
祈岁安不说话,他瞥众人一眼,将手中花枝随便指向一人。
众人屏息。
被指的人慌忙跪地求饶,嘴里念着和前个小仙一模一样的话。
“饶了我吧!”
“饶了我……”
祈岁安手伸着不动,转头看向陆悯栀,缓缓开口:“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问:如果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跟你说要你把骂他的话再重复一遍,你会怎么做?
答:撒谎。
陆悯栀以为祈岁安没听清,暗自松口气。
她想编个理由。
陆悯栀:“或许他刚才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
祈岁安冷哼一声,“我刚才没笑。”
陆悯栀怔住,才忽的发现刚刚说错了话。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冤种仙子不住的求饶声。
“陆悯栀……让我投降?谁给你的胆子?”
祈岁安一句话出口,陆悯栀差点给他跪下。
他听见了……
“啊啊啊!”
那个不住求饶的人,一时间被火光包围,皮肉撕裂开,血浸白袍,满脸血污,惨叫不断,于瞬息间化为一堆白骨。
几个小仙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叫出了声。
求饶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跪在地上不住摇头,哀鸣不止。
祈岁安心烦要死,正欲出手,却生生被一狼型卷云拦住。
那卷云鹏厉得很,长毛舒展,浅蓝银毛。
狼云将离狼北域罩住,冲天狼嚎一声。那一声叫得空灵,整个离狼北域安静下来,被祈岁安召出的傀儡从新回到水中。
有人叫出声:“这是……鸢楊仙尊?”
有人反驳:“不可能!鸢楊仙尊早就陨落了,怎么可能在这!”
话是这么说,但这确确实实是顾铭生,要么就是原主的残魂支撑。
祈岁安:………………
死都要割魂守他,阴魂不散!
沈轻舟抬手拍拍萧景瑄,“你把手放下来吧。”
见他依然坚持,沈轻舟无奈,“听话。”
看清局势,沈轻舟只觉得阵阵发晕。
这鬼实在难惹。
祈岁安缓缓闭上眼睛。
说来他对顾铭生也真是好生残忍,心里钝痛,难受得要喘不过气。
那天,雨下得很大。泥巴路早已稀烂,他那时眼盲看不见,感受着大雨带来的冰冷和绝望。
他面前的小青年,第一次摘下手套,露出一只白皙的手,那只手好看至极,骨节分明,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根小指。
他伸手轻抚着谢道尘的脸,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笑出声。笑得讽刺而滑稽。憋了半天,才从嗓子里闷着“唔”了一声。
“笑什么?”
顾铭生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青年却茫然抬头,扬起嘴角,把刚才的呜咽憋回去,道:“你想我笑吗?”
顾铭生颤抖着,抖去了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祈岁安……是不是你?”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顾铭生先急了起来,“说话!”
祈岁安收回手,凝视着顾铭生眼上裹着的白布条,“嗯”了一声。
又是许久的寂静……
顾铭生有些站不稳,极怒下,一剑刺穿祈岁安的小腹,感受着祈岁安滚烫的血液流到手上,汇聚成一摊很小很小的血潭。这一剑肯定特别疼,他的祈岁安特别怕疼,特别怕疼……
但他连哼都不曾哼一声,顾铭生明显感受到 ,祈岁安把嘴里的血沫吞下,喉咙发出一声呕意。
“好玩吗。”这声冰冷的质问过后顾铭生迅速抽出剑,祈岁安跪倒在地,狂笑起来:“好玩,怎么不好玩?!”
“你……真是……”
冥顽不灵。
祈岁安笑得悲凉,“顾铭生,道长!好一派人间正道!”
该死……
祈岁安缓缓站起,不知从哪找出个耳坠,丢给他。
顾铭生指腹轻轻抚摸着耳坠,猛地攥紧,“这是……元棠的耳坠,你……”
祈岁安笑出声,“我可没杀她,她是你杀的……”
“不可能!”
顾铭生不可置信的拄着剑,“你骗我!”
“怎么不可能!”
祈岁安看他濒临崩溃,感到无比痛快,“这一城的百姓,都是你杀的,你一个人……”
“你是不知道他们求饶的样子有多搞笑!我割了他们的舌头,我告诉你他们是傀儡,你信了,你信了!”
他狂笑不止,却听顾铭生说:“祈岁安,你让我感到恶心……”
十分安静。
祈岁安很平静。
平平静静地看着顾铭生气急攻心,平平静静地看着他痛哭流涕,平平静静地看着他自刎,再平平静静地为他收尸,最后平平静静昭告天下,太傅自刎。
他很麻木的被压上刑场,耳边只回荡着:“祈岁安,你让我感到恶心……”
衢都下大雪那年,已然是早春,正赶上祈岁安斩首当日。
“那贱狗终于要死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只是可惜了林家那小娘子,这才刚刚嫁过去,竟当晚就见着她的夫君被当街杀死,手法还极其残忍,当真是……不可理喻!”
台下人流熙熙攘攘,消息如燕飞鸽,仅仅是流转几个时辰,便闹得满城沸腾。
谁人不知不晓,衢都的永平侯十恶不赦,抄家灭门,人神共愤,实在是天理难容!好一个罄竹难书的恶鬼,难在这京城中涉足。如今他被仙门束着,便是插翅也难以逃亡,快活!
“祈岁安!你杀我爱妻!害我老母!就是连我家中两岁小儿也不肯放过!人心歹毒,不容姑息!”
“祈岁安,我从前还觉得你是仁政君子,我呸!想不到竟是这般人模狗样!你我从此,势不两立!”
祈岁安缓缓抬头,眯着眼睛看这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仇敌”,听他要与自己势不两立,不禁觉得可笑至极。这些人表面上一个个愤慨激昂,酣畅淋漓,不过是有锦衣卫为他们撑腰,实则内心比污沟槽里的呕吐物还要恶心。
他们立着“正义”的旗帜杀人诛心,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多么清白而高大上。
可笑至极!
祈岁安缓缓合上眼睛,不愿再听众人的谩骂。他嘴角上扬,这浑浑噩噩的一生,终于可以放手,走得干干净净,不管是否带上了多少罪恶黑名。
就快要结束了。
“顾铭生,你若是还未轮回转世,就快些吧。”他心里这般呢呢喃喃,“千万别被我又逮着了,你还要跟我甩小脾气。”
他说着说着潸然泪下,声音飘在风里,这个跪在刑场满身落雪的男人在微微颤抖,“顾铭生…,你能不能,暖暖我,我冷……”
无人应答。
周围喧闹,谢临舟却听不清。
良久……
“祈岁安!”
祈岁安幕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弟弟”一身血污,就这么闪在自己面前,举着玄剑指着自己,眼眶通红,竟还有些可爱。
祈岁安想笑,想诉说,他们很久都没见了。只是嘴唇轻启,也只自嘲般挤出一句“你来看我笑话的?”
李宁看着他,没哭。
“狗东西!谁来看你?”他说的咬牙切齿,“我哥呢?!”
祈岁安微顿,放缓音调,“阿宁,你听我……”
“我不听!我问我哥呢?!”
祈岁安沉默很久,最终妥协,“你哥哥他……,留下来一支铃铛,是留给你的,你……自己去取。”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带着哭腔的。
“祈岁安你狗东西!我哥他带你哪里不好!”李宁几乎是咆哮出声,眼泪汪汪。“我哥…”他极尽哽咽,最后莫然收剑。
祈岁安看他快要崩溃,忽地笑出声。
下一秒,刀剑横逼,血浆喷涌。
台下一阵欢呼雀跃。
人头落地!
无人怜惜!
何人不快?
想想当年做流氓的时候,就早已物是人非。
人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而是永生。
这个不入轮回鬼,最终还是被压于离狼北域,生生折磨了二十五年。
祈岁安安静下来,他手上粘上那冤种的血,滚烈中带着粘腻。
他睁开眼睛,看着仙门世家,“各位,后会有期。”
他说着身体消散,仙家才摆回架子,纷纷唾骂。
沈轻舟两人才从暗处出来。
萧景瑄摸摸鼻子,腥味重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人叫他们。
“沈宗师!萧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