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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回公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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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彻底不发热了,只是还有些乏力与食欲不振。
公主日日遣人来问情况,中途见没有传染性还想要过来,被他劝阻了。
现在毕竟是试验阶段,若是真有那万中无一的概率出现了可以人传人的变异体,把公主感染了就不好了。
从他种痘到现在,已经有十二日了。
清洁干净身体,用酒精消了毒,穿了新蒸的衣物,在风口吹了半天,他才坐车往家走
刚到公主府,杨六便报告说公主在正门等着他。
他挑开侧边窗口的帘子,与公主遥遥相望一眼。
公主今日穿了绿色双凤绣纹的衣服,发饰只用了几只简单的玉钗,整个人褪去了华丽,显得温柔清丽。
见他探头,公主从门口向他的马车走来。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他也挑开帘子钻出马车。
除了原身的亲人,公主是在这个世界上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
殿下还有他的孩子!
人类永远都在真香的路上,虽然嘴巴上说着不婚不育,但一想到有一个与他有关的小生命在孕育,他也心潮澎湃。
没有踩与车相配的凳子,他直接跳下来。
“公主!”
李幼悟身边的人惊呼着扑上来。
严少英抱着公主香香软软的身体,内心极度无语,面上十分尴尬,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这个高度!
有六十公分吗,他怎么跳下来就没站稳!
不过公主真好抱啊!
“咳咳!”严少英站好,“殿下没事吧?”
“没有,”李幼悟微微摇头,拉着严少英的手,一会儿摸他的额头,一会儿要捋严少英的袖子,她没有看到痘印,“你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再休息几天应该就大好了。”
“病去如抽丝,要好好调理才行,不要大意!”李幼悟下意识握紧了严少英的手。
李幼悟想到了前世跟在姜无霜身边看到的一些画面,好多染了天花瘟疫的,明明已经熬过了危险期,已经结了痂,但也有很多人后来缺少饮食补养,还是去世了。
她与严少英是走完三书六礼,在汴京城百姓见证下成婚的。
虽然前世婚姻不如意,让她对所有人保留了警惕,可她依然是想要做一位贤惠的妻子,与夫君和和美美的。
严少英……虽然没有什么才华武功,但,已经是很好的人了。
严少英感觉心里暖暖的,他不太敢回卢国公府,他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将现在与原身分开,家族人口众多,关系复杂,在这个世界上,公主才是与他有更深感情的人。
“殿下,我会的。”
两人对视着。
手指不由握紧。
“哎哟,公主殿下,驸马爷,外面风大,赶紧入府吧!”小姑娘们还在偷笑,刘嬷嬷确是担心两位主子的身体,都在门口杵着干嘛,小两口谈情说爱,回屋里呀。
“殿下,我们进去吧。”
“嗯。”
严少英牵着公主的手向屋内走去。
“嗯,春和,让人去回一下卢国公府,告知老夫人,过两日我同驸马回去。”李幼悟跟在严少英进去,着人去卢国公府通报。
严少英的情况不明,老夫人年龄大了,大嫂嫂说了不宜告知老夫人,家里的人都瞒着老夫人。
但刚成婚就不回家,难免被念叨。
大嫂嫂派了许多家将,四嫂嫂让人送了许多道地药材,都一直关心着严少英。
而今严少英回来了,自然要同卢国公府说一声。
回了房间,让侍女们下去,李幼悟和严少英坐在桌子旁讨论这件事。
“楚医官觉得有八成的把握,想要亲自实验。”
“死囚……”在大周,死囚是很少的,父皇仁爱,逢年节,皇子出生,太后过寿都有不同程度的赦免。
死罪改流放,流放三千里改一千里。
除了十恶不赦,遇赦不赦的恶人,有死罪的当真没有多少。
若是用这些死囚,岂不是正好,这样即使无效,即使人死了,父皇也不会怪罪驸马。
“楚医官说的有道理,我可向父皇请示,让父皇批示一些死囚给楚医官试验。”李幼悟自然的说出这句话。
“欸!”严少英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幼悟疑惑的看着他。
这不是他提出来的。
“殿下,我在想,死囚哪里来呢?”
“自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若以此为例,日后还有这些试验,也会拿死囚做试验,如果死囚不够了呢?会不会拿其他犯人做试验?会不会把其他轻罪的犯人判了死刑?若以此赦免囚犯,若有人以此逃脱死罪又当如何?若死囚不赦免,成了专门的实验体,那没有了死囚,谁又会被拿去做试验。”
“殿下,谁来保证死囚的权利?”
李幼悟沉默,李幼悟不解,死囚的权利?
死囚有什么权利?
死囚活不过一个秋天,秋后一般就斩了。
若是能证得牛痘有效,她可请父皇赦免一部分他们的罪,若是放出去,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来试验。
她本想直接这么说,可她突然想起这么一句: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严少英向来有奇思妙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李幼悟在心中思忖:母妃说夫妻相处不能针锋相对,虽然驸马说的话很幼稚,但并无恶意,不能打击他的信心。
“愿闻驸马高见!”李幼悟认真的看着他。
“咳咳咳!”严少英咳了起来,一半是被茶水呛的,一半是病还未愈。
“嗯……殿下认为靠乞讨为生的乞丐和努力经营包子铺的小贩谁的生命更重要?”
李幼悟想说商贩,能干活的商贩自然比乞丐能创造价值,可乞丐的命,百姓的命,商贩的命对她来说没有区别,都是父皇的子民,若有恒产,都能好好生活,乞丐也不是自己想当乞丐的,就像那些流民。
“一样重要,都是父皇的子民。”
严少英又问:“耕地的农户和一位国公同时中毒,殿下手里只有一份解药,殿下救谁呢?”
“我会救国公。”李幼悟没有给出理由,因为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会救一位国公,因为那是跟随李氏皇族的国公,为大周立下封国的功劳,她要厚待。
而平民太多了,想来农户也不会与国公争。
“殿下,人天生就会把世间的一切人事分为三六九等,或是因为银钱,或是因为亲疏,或是因为地位,利益。有亲亲相隐,有利益驱使。
可是,当我们把别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时候,别人也会把我们如此划分。
对于殿下来说会先救国公,对于陛下来说,如若殿下和臣子需要解药,陛下可能偏瘫袒公主,那么,如果是公主和皇子呢?
若是殿下和建国公和晋阳公,陛下又会选谁?”
建国公是李幼悟的亲弟弟李绦,晋阳公是吴贵妃的儿子李启。
若她与阿绦之间,她会放弃自己救阿绦,这样父皇就不必选了,可和李启,父皇会选谁?
父皇子嗣单薄,只有李绦和李启这两个十几岁的皇子和刚出生的皇子李毛。
父皇肯定会选李启吧。
见李幼悟心情低落,严少英说:“这只是一个假设,我不是说会发生这种东西,而是想说,这世间,下位者在上位者眼里本就被分为三六九等,掌握权势的人,自然会泽被亲近之人,可若都亲亲相隐,又把律法置于何地?”
严少英轻点桌面:“人人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会只顾个人利益,不顾国家的利益,会导致权贵横行,土地兼并,无产者求告无门,这个国家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李幼悟看着严少英,她之前与司女官司仲英论过亲疏。
亲疏之别,人性使然。
为君者不能刻薄寡恩,但也不能过分纵容,偏袒臣子。
可是,天下万民都是父皇的子民,亲疏有别与公平公正是父皇要考虑的,爱民如子是天下对圣君的期待。
那要如何解决?
“那驸马认为应该如何?”既然是严少英提出来的,自然是他来解决。
“这是陛下要考虑的事情,这是个亘古难题,法与情的争夺已久,不是一时分辨的了的。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殿下,我一开始说的是死囚的权利,是人的权利。”
“公主,这世间所有的人,一样由父母所生,一样活不过百岁要死,一样需要穿衣吃饭,上天对所有人是一样的。只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才能真正的将其他人当做人,才能将其他人当做亲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若异地而处,公主希望自己永远是下位那个永远被牺牲的人吗?
死囚是犯了什么罪,死囚能否赎罪为大周做贡献,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有志之士亦难免落魄。难道因为亲亲相隐,官官相护就永远失去未来吗?”
李幼悟想到另一件事情,前世,赵士成秋闱落榜,久试不第,一气之下,投了北边的西北夏国,混了几年站稳脚跟,兵南下,后来与大周打了好几年,让大周吃了不少苦。
赵士成就是一个年近四十,前途无望的人。
因为此,父皇还修改了殿试的录取规则,凡过会试参与殿试者,皆录取。
而这,又加重了冗官。
大周文官本就多,很多官员混不上实缺,领着闲散官职,挂名拿俸禄。还有的官员有实缺却身兼数个散职,领取多个俸禄,这对大周的财政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沈说大人制定新政主要就是为了改革冗官。
只是,蔡明大人反对沈说大人……
“我和路姑娘同时掉进河里,驸马救谁?”冷不丁的,李幼悟开口问。
路姑娘?
啊?路明非?
这怎么联想到一起的。
严少英:“自然是公主!”
严少英:其实,我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