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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异常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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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悟觉得自己被严少英带偏了,严少英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纯粹是在蛊惑人心。
是的,蛊惑人心。
就像自古以来的史书里记载的那般,那些造反的人打着的旗号都是均分田产,打倒贵族。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同样是落榜生,黄巢拿着族谱一个个砍过去,砍断了世家贵族的骨气与脊梁。
让大唐四分五裂,藩镇割据一方。
大周,也是这样的军队起家。
从那个混乱的年代过来,没有人能忽略走投无路之人的决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严少英骨子里竟然藏着一颗造反的心。
平等?
古往今来,哪个掌权者做到了,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听到这个词,李幼悟下意识就想到了造反,这是身为大周皇族,身为封建王朝统治者的直觉与天赋,如果大周的皇族失去了这种天赋直觉,就很容易被人忽悠成傻子。
可是她派去查驸马身份的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驸马确实是卢国公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除非,出生就被替换了。
前世卢国公在干什么?好像一直在镇守东南?东南土族众多,前世直至她死去,直至姜无霜战死,好像也没有传出东南守将叛乱的事。
以后事看,卢国公府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严少英是一个法家理想主义者?所以前世才一直未见他出仕吗?
李幼悟最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前世,今生。正直的蔡大人会反对姐姐和离,会反对沈说大人的新政,会攻击那些想要改革的有理想的官员,也会在大军南下时愿意留下来守城,只是守了不到半月就被攻破了,死在城头。
有人说蔡大人是忠君报国的义士,有人说蔡大人是志大才疏不通事务的蠢材。
大周建国百余年,古往今来那么多王朝,未有一朝君主被异族打得如此狼狈逃蹿。
他们说,随便换一个裨将都能守住皇城,皇帝也完全不用走,可蔡大人掌兵不到半月城便破了。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前世身处于兵乱之中,她只想到父皇多不易与颠沛流离,想到父皇多罪己诏,想到屈辱,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主辱臣死,做决定的是父皇,替父皇守城的是蔡大人,不能责怪君主,蔡大人不过是为父皇背负了骂名。
可是仔细想来,为什么要让一个清贵不理庶务的文官去守城,难道父皇和满朝官员都是傻子吗?
如果李幼悟问严少英,严少英可能会向她介绍一位猛人,文臣出身,官至兵部尚书,大明四位皇帝的奇男子,以一己之力挽大厦将倾的于大人。
大周以文御武,不是说文官不行,也有很多行的,只是他蔡明不行。
无奈名声太大,他斗倒了文能改革新政,武能镇守一方的变法派首领沈说,谁能料到他不行呢。
李幼悟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在大逆不道的想,当局者的父皇是不是被迷惑了。
……
姜府。
让侍女去院外守着,姜无霜拿出了她母亲留给她的压箱底的东西。
她母亲是蜀地白家的长女,外祖母只生了母亲一个女儿,外祖父在外祖母去世后才续弦娶了一位继室生了一位小舅舅。
家中十分疼爱母亲,陪嫁了大半家财,但外祖母最看重的,却是这匣子里的东西。
“吱呀!”久未打开的木匣发出厚重的声音,入目是一个画筒,一本书册,一只小木匣。
小木匣,是用来装她的玉簪的,她打开匣子,看着空空的匣子,又合上。
然后,她打开画筒。
画很新,这是近几十年新临摹的,画面上是一位女神像,女神头戴青鸟双簪,发簪大而夸张,青鸟展翅欲飞,身穿交领大袖长袍,腰缠九尾白狐,狐狸的尾巴散开,包围着女神。
女神一手执桃枝,一手执长剑,温柔慈祥。
外祖母说,这是西王母。
大周西王母的祭祀不多,但神像却与画面上不同。
重点是,外祖母说,她们是西王母与九尾狐的后代,画像上的是她们的先祖。
小的时候她信过,因为她天生神力,外祖母教育她不可随意伤人,她只能晚上拿了竹条祸害花园里的花草,那时候,没有一个花草能逃脱断头。
后来,子不语怪力乱神,除了力气大,她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直到成年,她也没有等到仙女来接她去天上,后来,她也就慢慢忘记了。
直到重生,她才明白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小册子上面是什么意思。
她将画像挂起来,虔诚的三叩九拜。
“不肖后代姜无霜,拜见先祖。”
小册子上写道,她们的先祖名姜瑶,为西王母姜陶与涂山氏首领姜冶的女儿,但身为神女,执着于情爱,历经九次情劫仍然执迷不悟,最终身死道消。
而姜瑶的后代,也同姜瑶一般,一世世为情所伤。九天玄女感于姜氏女为情所困,赐下一对青鸟玉簪,若至绝境,感天动地,可破镜重圆。
“姜氏女莲花……愧对先祖。
姜氏女黄乐……一生平顺,夫妇和谐。
姜氏女青渠……愧对先祖。
……
姜氏女姬好……愧对先祖,重来一次,错信不良人,失一簪于许穆公。
……
姜氏女楚莹……一生平顺。
姜氏女白晔,嫁于姜景良,无爱亦无恨。
数千年的跨度,从上古至今,几百位姜氏女的命运记录在这薄薄的书册上,她的母亲白晔,也是在一众俊秀中千挑万选了父亲姜景良,母亲生了她没一个月便去世了,父亲很快续弦,次年妹妹便出生了。
外祖母说,母亲是没有遗憾走的,她来这世上一遭,有了她便再无遗憾。
她也期望,在她所不知道的时空里,母亲是不是有了一段美好的人生。
只是纵观姜氏女的人生,多是短命,也不过如此,即使是写了一生平顺,可又是谁在为她们执笔。
她天生神力,又总能察觉到危险,虽然自她十二岁回姜府后姜绫雪便总是找她麻烦,可她终究没有吃过什么亏。然后在一众少年郎中,挑中了拳拳爱意一片真心的赵云虎。
可最后也不过是夫妻离心,形同陌路。
看这一位位的记录,真正重来的她才感觉到历史的宿命滚滚而来。
这世间,就像一个牢笼,即使重来一次,也要拼尽全力,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而她重生以来,想要改变的都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改变。
有的事情她只改变了一点点,事情却发展的截然不同,有的事情她想要去改变,却轮不到她。
世界在改变,她的未来,还没有浮现。
将东西收回木箱,收拾好屋子不久,书墨和春玲便回来了。
书墨:“姑娘,您让打听卫国公主驸马天花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现在驸马已经大好回府了,听说是在养牛院种痘,一百余人都种上痘了,一个都没死!”书墨一向稳重,但听闻种痘一个都没有死也很是兴奋,若主家允许,她也想拿攒了的银钱去托人种痘呢。
“听说是新的种痘之法,宫里来的御医种的,只在胳膊上出痘,脸上不生痘呢!”
“当真!”姜无霜激动的站起来,痘疮之祸她是亲历者,得益于体质好,她感染了只浅浅发了痘,很快便好了,但这样也留下了一些麻子。
痘疮盛行之时,一村一城皆成人间炼狱,若能大范围种痘预防,一定能少死很多人。
”不过……”书墨支支吾吾。
姜无霜:“怎么了?”
书墨:“我看到也有养牛院的人去种痘,他们不给种,说他们种的是牛痘,不是天花。”
春玲:“牛痘?那是什么?”
书墨:“说是牛得的天花。”
春玲:“牛的怎么能和人的一样?”
姜无霜:“那驸马种的也是牛痘?”
书墨:“不知道,有的下人说是天花,有的说是种的牛痘。”
姜无霜思索,前世,就在这两个月,原卫国公主驸马杨枫和鲁国公主驸马顾时章带卢国公公子严少英,户部尚书家的盛祺在花船招妓。
来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与他们拌了几句嘴,推搡之下掉进了河里。
平远伯次子赵云虎也就是她前世的夫君也在游船,下去救了姑娘。
两位驸马和赵云虎吵了起来,两人上岸与赵云虎争执,把严少英和盛祺给拉下了,严少英和盛祺在船上喝了一夜的酒,吹了一宿的风,回来没两天就开始发热,一开始以为是风寒感冒,等起了疹子才知道是染上了天花。
盛祺熬过去了,严少英没有。
那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感染了天花,陛下还派太医署的医官专门去义诊防治。
这一世不知为何严少英与那两位断了联系,应当不会感染上天花吧。
姜无霜怀疑过严少英是不是一样是一个重生之人,因为太巧了,长公主府春日宴他代替杨枫成为了驸马,现在又在参与天花相关的种痘。
无妨,他死的早,想来也不会知晓她是重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