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曝光 ...
-
醇厚的声音消失,柔美的乐声立即续上,黎书意离开棋盘来到窗边,虽然她没有下棋,但脑子始终跟着对弈的二人转动,此时便想看点不耗费心神的。
将视线投至戏台,只见台上数十名舞姬围成一圈,她们长袖开合,玉手挥舞。
台中央是赵清商和阮玎瑶,她们一个穿粉衣,一个穿紫衣,一个身姿轻盈灵动,一个矫若游龙,二女配合有度。
正看着,兄长和谢烜赫也走了过来,两人聚在她左右,黎书意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抛出问题:“你觉得她们俩谁跳得好?”
“都挺好的。”黎长策随口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黎书意略感无趣,追问道:“那静仪呢?”
黎长策不答。
见他沉默不语,黎书意扭头问谢烜赫:“你呢?”
问完,发现谢烜赫只定定看着她,也不说话。
好吧,是她忘记了,旁边这人似乎对这个就不感兴趣,从前宴会上就没见他关注过。
于是,她自动略过了他的答案,将目光重新放到戏台之上。
“跳得可真好!”正看着,一道洪亮的声音不期然响起。
循着熟悉的嗓音,黎书意看到了出现在过道口的梁祖昂,她眉毛立时一跳,心想这厮该不会是要像先前警告阮玎瑶的那般,要将她的过往公之于众吧。
目光移到台上,见阮玎瑶早停下了动作,显然是已经注意到他了。
紧接着,旁边的赵清商也停了动作,最后台上所有的舞姬都停了动作,那丝竹突兀地多响了几声,最后也停下了。
而台下,大家因为好奇,此时都默默注视着场上动静。见此情形,黎书意急忙走出雅间,下楼去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梁祖昂迈步朝前走,他边走边道:“阮玎瑶,你可真够狠心的,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突闻惊天秘闻,大家不约而同噤了声。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探究的目光像手一样,阮玎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扒了个干净,她忍不住想要退缩。
朝罪魁祸首看去,见梁祖昂正冲着她恶劣地一笑。
“没想到这阮娘子竟然同梁小公子在一起过?”
“看情况她似乎还欺骗了梁小公子的感情。”
……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看她的目光也带着审视和轻蔑。
“是。”手足无措间,梁祖昂高声回应了议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她曾是梁府的侍女,仗着有两分姿色来引诱我,想我纳她为妾。”
又是一阵哗然,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就要将她淹没,像是溺水的人,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赵姐姐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慢慢恢复了镇定。
看着指指点点的人群,看着梁祖昂那张丑恶的嘴脸,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解脱了,心想这样摊开来说也好,她早受够了被威胁的生活。
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出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梁祖昂素知这女人性格懦弱,没想到她居然敢反抗,不过他并没把这句辩驳当一回事,反问说:“难道你不是梁府的侍女,难道你曾经没有和我在一起过?”
许是因为已经放下了的缘故,再听这样的话,阮玎瑶竟觉得不似以前那样可怕刺耳,她鼓起勇气道:“我的确曾是梁府的侍女,也的确曾同你在一起过,但是我从未引诱过你,是你主动来骚扰我的。”
“你一个侍女,我需要吗?”梁祖昂口气轻蔑,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
闻言,她面色瞬间转白,失了语言,是啊,身份摆在这里,别人会相信吗?
心灰意败之时,一道身影挡在她跟前。
赵清商走上前一步,她双目向下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祖昂,反问说:“哦,是这样的吗,那为何我时常撞见你纠缠于她,还问她要钱呢?”
“我也看见了。”楼梯口处,黎书意大声说道。
紧接着,苏或雍从坐席里站起来,高声道:“梁小公子贵为丞相之子,勒索一个平民女子,还在这颠倒黑白,毁人清誉,是何道理?”
“你,你们——”梁祖昂没想到阮玎瑶竟真的敢反抗,更没有想到会有人为她作证,一时无言辩驳,噎在那里。
“这梁小公子整日不务正业,只会吃喝玩乐,孟章城还有谁不知道。”
“是啊,听说梁丞相早不管他了。”
议论从阮玎瑶转到了他身上,这些话似利箭一样射在他心口,他不由怒火中烧,待要怒骂,一股难耐的痒意从骨头传来,像是蚂蚁在体内啃噬一般。
那边,众人正交颈并头说着,忽见梁祖昂面色潮红,瞳孔大张,四肢抽动,粗看像是在忍怒,细看又不像,对此大家又惊又怪。
到底是梁丞相的儿子,即便不受宠了,也依旧不好招惹,于是他们纷纷住了口,只愣愣望着,没看几眼,见他便被随行侍从给搀走了。
捣乱的人已经离开,赵清商出来主持大局,她神色自如地笑了笑,向台下鞠了一躬道:“抱歉扰了各位的雅兴,我们这就继续。”
丝竹再响,长袖再舞,一切回归正常。
黎书意看着台上重又跳起舞来的柔媚女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下她应该是彻底摆脱了梁祖昂吧。
即便梁祖昂再来纠缠也没关系,因为面前的人已经顶住了外人的眼光,威胁不再起效了。
正笑着,身后传来兄长的声音:“你何时掺和进这事的?”
“就意外撞见了两回,顺道帮个忙罢了。”她回身如实告知。
黎长策站在楼梯上,放眼横扫过去,见楼下笙歌鼎沸,楼上客人如云。
收回目光,他看了眼近旁的好友与小妹,想着机会难得,遂提议道:“要不今晚就在这用饭?”
好久没在外边吃了,黎书意欣然点头。
于是,一行人复往楼上去了,吩咐伙计快去准备好酒好菜,他们回到雅间。
到了雅间,黎书意懒散地坐下。
黎长策看了眼随侍的三人道:“你们也都一起入座吧。”
谢烜赫并未推脱,直接坐了下来。
绿沉和兰亭则略有踟躇,黎书意忙道:“这里又没外人,你们不必拘礼。”
于是两人便都坐下了。
候了一会,美酒佳肴送进屋子。
等菜摆好以后,绿沉抬起酒壶,为兄长和谢烜赫各斟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状,黎书意忙道:“我也要一杯。”
《陈冤录》反馈良好,又见到阮玎瑶摆脱麻烦,她今个高兴,便也想饮酒。
最后,包括兰亭在内,人人面前都摆了一杯酒,他们一面品味珍馐,一面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酒足饭饱,五人退出雅间,载兴下楼。
刚走没几步,碰见了阮玎瑶,两边皆是一愣,下一刻阮玎瑶主动上前,她先问候了黎长策,然后朝黎书意看来,对她道谢:“今日多谢黎二娘子为我说话。”
黎书意笑回:“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不用谢我。”
寒暄结束,一方回后堂,一方往外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满街流光,踏上马车,他们启程归家。
到得府里,院中早已经掌灯,灯火隐隐绰绰。黎长策黎书意兄妹两个走在前面,谢烜赫、兰亭和绿沉跟在后面。
谢烜赫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前方,昏黄的灯火映照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黎家兄妹有说有笑,画面温馨和谐,这种与他们一道同游晚归的经历让他感觉回到了从前。
行至内院,兄妹俩互相道别。
谢烜赫看着少女,或许是喝酒的缘故,她行动上带了几分慵懒。
又走了一段路,该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
谢烜赫侧身与少女面对面,柔声叮咛:“二娘子睡前最好喝点醒酒茶,以防明早头痛。”
“嗯,知道了。”少女轻哼着点头。
与黎书意分开,谢烜赫往后院里走。
夜幕才刚刚降临,两位小主人也方才回家,此时侍卫们都还在当值,因而后院只零星有两间屋子亮着灯,他缓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正走着,院子里的大树突然无风而动,闻声,他立时改变了方向,朝角落而去,走入黑暗之中。
下一刻,一道纤长的影子闪至跟前,并躬身抱拳叫道:“主子。”
“查到了?”谢烜赫瞥向纯钧。
纯钧点头,禀告道:“皇帝对李氏的最终判决是诛灭三族,原打算等清算了李振益的罪行之后,再在午门斩首示众的,因他如今畏罪自杀了,便改在明日行刑,几个时辰前线人从牢狱送来消息,说有人买通了狱卒,李振益的妻女被替换了出来。”
“是谁?”
“梁甫的第二十房小妾。”
“梁甫……”谢烜赫咀嚼着这个名字,这半年来,无数位高权重的人都被他纳入嫌疑人名单内,梁甫贵为丞相,自然也在其中,并且还是嫌疑较大的那个,如今确定了仇人,他的心彻底落定,浓烈的恨意涌了上来。
父亲与梁甫确有隔阂,虽然父亲退居陵光后便甚少问朝堂的事,但到底是一藩诸侯,西景的事他也不是全然不理的。
三年前,谏议大夫上奏,说东宫空悬,应早日立储,谢煜然乃嫡出长子,又天资聪颖,是众望所归。
当然,这众望所归的人里并不包括梁甫,他与荣贵妃交情深厚,属意的是三皇子谢煜恭,即便后来谢煜然顺利册封太子了,也依旧不死心想改立,为此做了许多小动作。
谢煜然机敏好学,处事得体,又谨慎防他,见在他身上挑不出错来,梁甫便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过程中制造了一系列冤假错案,波及了不少官员。
父王实在看不过去,曾上书请求罢相,并严惩梁甫,大约这件事情触怒了他,所以才伺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