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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畏罪 ...

  •   是夜,更阑人静,万物沉睡。

      “啾啾!啾啾!”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谢烜赫闻声睁开眼睛,他翻身下床,迅速披衣走至后窗,然后推窗闪身而出。

      外头天色浓蓝,已经四更天了。

      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落地无声,行至谢烜赫跟前,他抱拳道:“纯钧拜见主子。”

      纯钧,祈安阁北区据点堂主,负责管理孟章在内等北区郡县据点事务。

      “何事?”谢烜赫言简意赅问道。

      “李振益在天牢自杀了。”

      谢烜赫皱眉,“何时?”

      “亥时左右。”

      “确定是自杀?”

      “确定。”纯钧答言,“据牢中线人所报,深夜值夜的狱卒忽然听见牢里传来动静,去看时发现他已经撞墙死了,身边留了一封用衣帛写的血书。”

      谢烜赫眯了眯眼睛,轻哼一声:“看来是为了保护家人,所以牺牲了自己。”

      为了利益杀了自己的兄嫂,对抚养的侄儿下手,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么死简直便宜他了,只可惜,本来期待着能从他身上得到线索的,奈何对方过于谨慎,竟是完全不露面。

      “继续盯着。”沉吟片刻,他说道。死了也没关系,死了幕后之人才会放松警惕。

      ……

      大兴殿,景帝把奏折往殿下一丢,怒气冲冲道:“刚刚刑部来报,李振益在天牢撞墙自杀了,死前留了一封血书。”

      他拿起誊抄的书信,一字一句念道:“忆往昔,洪灾肆虐,百姓流离,饿殍遍野,朝廷拨下赈灾银两,本为救民于水火,臣却心生贪念,私吞大半,见灾民无助,臣非但未生怜悯,反趁机侵占其田地,致百姓无家可归,哀鸿满地。”

      读完这段,景帝停下来,眼睛快速向下扫,略过了那些不重要的忏悔之词,又张口往下道:“臣以所得之财,大肆购置宅邸,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又广搜古玩字画,以供臣赏玩,挥霍无度。”

      挥霍无度四个字说完,他把纸张重重往御案上一拍,接着目光锐利地扫向殿下,“据刑部核查,账本上的账目与抄没的家资账目相左极大,几百万两银子全用来购置田宅和古玩字画,朕不信,众爱卿觉得那钱在哪?”

      殿中众臣闻言身体一抖,个个默默将头压低了,他们不敢直视龙颜,因为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

      清晨,红日满窗,院子被晨曦映照得绚烂一片,晨鸟在枝头啾啾鸣叫。

      黎书意正沐浴在晨光里用着早膳,院里丫鬟忽然来报,说是父亲有事找她。

      这个时辰,父亲该是刚上朝回来,难不成是朝堂上出现了什么大事,想到这个可能,她将粥碗往食案上一搁,赶忙让兰亭端茶水漱口,漱过口,擦了擦嘴角,她独自一人去了尚姜院。

      走进书房,发现父兄都在,两人一脸凝重,不多时谢烜赫也来了,他脸上也是一脸肃然。

      待门合上,黎书意忙问:“出什么事了?”

      父亲看着她道:“李振益死了。”

      死了!黎书意心头猛地一颤,昨天她才和谢烜赫聊过两句,都还未能得到有用的线索,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是被人所杀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距离知道幕后凶手不远了,思及此,她忙追问道:“如何死的?”

      “昨夜亥时撞墙自杀的。”黎长策回道。

      竟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黎书意发愁道:“那岂不是线索断了。”

      线索的事她无能为力,目前她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写书。

      次日,她开始为第一个小故事收尾。书接上文,接下来该写姚家父子回京之事了。

      因为姚写意并非像现实里的她一样,一同去了洪灾发生的地点,所以子郡水患案她未参与其中,接下来的情节需要杜撰,不过这部分的内容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所以落笔成书。

      故事中,姚写意正和母亲、嫂子忙着经营酒楼,她们三人掏空心思,从菜肴、酒楼陈设和营业模式等方面吸引食客,效果颇佳。

      姚荐辕和姚远卓父子押送张弘利等罪犯回京的那天,姚家家中女眷们一起去城门口迎接久不见面的亲人,一家人团聚的那一刻,大家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姚写意红着眼睛依次同父兄说话,接着,她问候了父亲手下的部将萧礼,也就是辛君赫。

      由于父兄忙于军务,有几次寄回的家书是他代写的,且这半年他声名鹊起,晋升速度惊人,所以她早就知道他了,但这是他们首次面对面。

      姚写意并不知道这具陌生的皮囊之下装着一个熟悉的灵魂,她世交家的独子,她从小就认识的异姓兄长。

      简单打了个照面,押送队伍在百姓的热烈的欢呼声和赞美声中往皇城而去,姚家女眷上马车回姚府了。

      晚上,阔别半载,在姚家父子述职归家后,一家人齐聚一堂,席间其乐融融,你来我往诉说着分别后的生活。

      剩下的情节,黎书意则基本照搬现实,写男主辛君赫归京后继续探查,并在暗处伺机等候着某个人与身处大牢的张弘利接触,然而却迟迟未等到可疑人物,张弘利还畏罪自杀了,他渴望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的想法遭遇阻碍。

      花了三日,黎书意笔下的故事总算追赶上现实探查的进度。

      将稿子交与兄长之后,她照例奖励了自己一番,第二日睡到巳正了才懒懒起身。

      用过午饭,移步至房外凉亭,见院子里秋意深浓,让兰亭泡了一壶桂花茶,她一面品尝昨日买的点心,一面吹着徐徐秋风,看梧桐叶落。

      兄长如今还尚未入军营,人比她还闲,替她送书稿回来,他在她旁边坐下,“稿子已经替你交了,苏先生看过之后对故事的发展很满意。”

      由于前几日才亲耳听过本人的评价,所以眼下她便没那么激动了,只浅浅一笑。

      这时,又闻兄长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她好奇地抬眼望过去。

      黎长策勾唇一笑,故意停顿了两息,方才说道:“这书被柳先生选中了。”

      “真的!”闻言,黎书意一改之前懒洋洋的状态,惊讶非常。

      这柳先生指的是鹤阳阁的说书先生柳朔,一张嘴便能倾动市人,他用语通俗,刻画入微,擅造气氛,能将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寻常百姓,人人听而忘倦。

      然而,他挑选书目极其挑剔,因为选得不好那便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学崖》都是快写完的时候才入了他的眼,如今《陈冤录》的故事才刚开了个头,他竟就瞧上了。

      欣喜过后,她恢复冷静,明白这当中定然少不了苏先生的推荐,不管怎样,传扬度又广了。

      “何时开始?”她忙追问。

      黎长策笑答:“明日。”

      竟然从明日就开始,黎书意想,那看来她又得出门了。

      翌日,用过午膳,她便出门了。

      看着车里的兄长,她微微一笑,他们可有些时候没有一起出去散心了。

      路途在闲聊中悄然结束,兄妹俩下车后往角门而去。

      虽说鹤阳阁随时都很热闹,但是傍晚到夜半才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一进入大厅,一股喧嚣便扑面而来。

      “少将军!”看见黎长策,伙计殷勤地迎过来引路,“二楼还有雅间空着,您们请。”

      在伙计的带领下,黎长策、黎书意、谢烜赫、兰亭和绿沉最终进了居中的一间雅间,这里位置很好,透过窗户,可以将一楼戏台和台下观者大半收入眼帘。

      未正,戏台右侧的铜锣被伙计敲响,接着一个手持折扇的清瘦中年人步履从容地走到戏台中央,然后站在了桌案前。

      嘈杂的人声渐渐变低,他们这里也陷入安静,黎书意侧头静观堂下。

      “啪!”随着惊堂木一拍,柳先生开始了每次登场时的例循开场白:“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1]……从今天起,由我给你说一段公案话本,《陈冤录》。”

      堂中众人拍手,等待着他带来的新故事,而柳先生,在掌声消弭之后,他用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将故事娓娓道来。

      “从哪说呢,就从一次朝议说起。大殿雕梁绣柱,金碧辉煌,戴十二冕旒穿龙袍的皇帝高坐御台,百官秩序井然地列于殿下,气氛庄严。此时礼已经行过,该议政事了,只见丞相严会之出列,他参奏镇国公姚荐辕与谋反被诛的明王有书信往来,御台之上,皇帝闻此事便询问镇国公,镇国公立刻跪地诉情,说只是拜托他为患病的妻子寻找一味药材,并无其他,见镇国公这是承认了,皇帝震怒不已,又想起两家本就交好,遂下旨抄府夺爵,贬官乌腱……”

      雅间,黎书意抬起瓷杯轻呷一口茶,静静听着柳先生用另一种方式演绎她书写的故事。

      由于故事源自于他们的真实经历,即便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掺了四分假,但到底还有六分真,所以她很难不受触动,尤其柳先生讲得极富情感。

      “那镇国公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名叫姚远卓,一个精通文武的鲜衣怒马少年郎,自小随父在军中历练,小女儿名叫姚写意,虽读过书,才思敏捷,但因为是女儿身,不得施展。事发这日,姚写意正坐在院中水榭百无聊赖地喂鱼,忽闻外面传来动静,她忙差婢子去看发生了何事,那婢子还未出院,见二门一小厮跑进来报说禁卫军上府,说是抄家!”

      讲到抄家,别处不时感叹不时唏嘘,他们这里却是一片沉默,起先是为了仔细聆听,后来是联想到了自身。

      直到一声凳子移动的“呲啦”声音突兀地响起,只见黎长策起身,他向房中的围棋桌走去,在棋盘一边坐下后,然后叫道:“时野,来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好。”谢烜赫应声,说着也移开凳子,走过去在棋盘另一边坐下来。

      低沉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

      黎书意望着棋盘左右的两位少年,从前他们便时常对弈,自己也偶尔旁观,这半年多却是不曾有过,这画面真的久违了,要是谢烜赫能卸下面具,那便完美了。

      她含笑起身,朝二人走去。下一刻,兰亭贴心地替她搬了个圆凳过来,最后她便坐在两人之间,像从前那样看他们对弈。

      兄长执黑子先落盘,他棋风还和从前一样,以稳健为主,谢烜赫则不同,他从一开始就很凌厉,两人各有千秋,却也平分秋色,棋盘上角逐激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黑白棋子纵横交错间,第一回的故事也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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