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跋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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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抹炫目的身影走远了，路德维希抱臂环视。肃杀的凝练气息又回归到这个少年身上。他冷喝：“方穗，看够了没？”
花丛一通窝窸窣窣，冒出一颗可爱的女孩脑袋。她用上翘的语调腻腻说道：“骑士决斗欸，好精彩！”
她举过脑袋的双手五指张开，指缝间挂满她四下搜罗破坏的水滴形监控，亮晶晶地一溜坠下，衬得她多年和机械电路元件打交道手掌红润纤细，倒确实有几分小女孩的俏皮模样。
她噌地从那些娇弱细嫩的花朵中直起身，带落了不少五彩芬芳的花瓣，却没有大大咧咧地折断花枝，而是敏捷地撺出来。她没穿原来那双银白高跟，而是一双平底白漆皮凉鞋，步子轻快多了。
她晃晃手里的一连串水滴，神色正经了不少：“我和你说哦，这种大人物家里的监控无处不在的，你要挑衅奥塔涅夫没问题，但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路德维希绷着脸：“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拆监控所以才故意那样说他……的。”
他看见方穗脸上有点疑虑，脑子迅速反应过来，补充道：“他把能查的都查到了，知道十字审判所不奇怪。”
方穗淡了神色：“是这样，如果要启封你的档案，非皇或教皇的权限不可。”
“他们来过了。”
“嗯，知道，那些新来的侍者身上有南十字花的气息。”
“我真的很烦奥塔涅夫。”
方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击遗他。”
五个小时后，伯爵府内的流光溢散而尽。
坐在原路反回的悬浮车上，十字审判所的年轻长官收到下属的视频请求，他没多想，点击通过请求。
视频里的画面是一片别墅白带的长矩水池，水体略微混浊，岸边拖拽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白瓷润得光耀。水痕尽头是他的几名下属围着一具四肢肿大的尸体。尸体还穿戴整齐看晚礼服。
领头的下属把尸体正面翻过来，一张怒目圆瞪的中年男人的脸对准镜头，眼球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瞳孔缩小，显然是死前中毒的状态。
下属低声说：“属下来迟，对方在两小时前已将欧文·维吉托骑士灭口，没有留下痕迹。”
“他银行账户里的那笔巨额转账去向是哪儿？”
“用于购买毒品。交易地点是黑凤凰集市，他们有统一的收款账户和空壳公司用来洗钱，把商家的信息藏得很深。”
长官一手扶额：“啧，不能没个结果。这样，以大量用积毒品的理由颁布对维吉托骑士的逮捕令，检验报告上写畏罪自杀，按照帝国法令没收其财产和鞭毁户身。剩下的以后再说。”
下属犹豫着：“他应该……不会满意这个结果。”
“本来就不满意。在花园那段监控全被方穗毁了，不知道他又要捅什么篓子。”
宽阔的十五人会议室，巨大的圆桌占据中央，圆桌中部挖空，升起圆柱形全息投影板块，虚幻的荧蓝光线笼罩住每一丝角落，模糊地切割出深浅不一的不规则图形。虽然只有三人在座。
其中唯一的女性毫无形象可言……在其他两名男士推门进来前，她正趴在桌上睡觉。听到门从中开的声音，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哈欠，然后二五不看地地调戏了句“嗳，哪来的帅哥？看起来比我家路德维希壮好多喔”。唰的一下把文森特吓得连退好几步，还以为是什么占山为王的女魔头，定睛一看，女魔头外表幼齿，睡个觉还把鬓角压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比较像被他们绑架的那个。
直到身旁的路德维希淡淡撇下一句“别闹，人家和女明友感情稳定”他才反应过来此女乃大名鼎鼎的星舰设计系高材生方穗，是去第九星区担过战舰设计师的狠人，资历甚丰，是众多星舰指挥官抢破头的热门人物。
现在，这位热门人物迅速抓了两把乱糟糟的中长黑发，在脑后绑成一个小揪，然后朝路德维希伸手讨要饼干牛奶等物，说自己还没吃早饭，要路德维希请。
而路德维希从储物戒内摸出诸如奶油饼干、戚风蛋糕、枫糖松饼若干摆开放到桌上，自己拿了个马克杯装牛奶放了两颗方糖去加热。于是方穗有了一顿全是甜食的早餐。
她很自来熟地跟文森特打招呼：“你好呀！我是方穗，你的机甲调整资料发过去了，现在可以看看。”
文森特受宠若惊：“我是文森特·茨别坎库……”一串全名念出口，他愣住了，方穗刚刚说了什么？他的……机甲调整资料？
你不是学星舰设计的吗？！
微波炉叮了一声，牛奶热好了。路德维希端着杯子路过他身边，非常和蔼地安抚他；“机甲本来就是星舰的另类分支，等你去学了星舰驾驶，就会发现它们的运作原理很像。学星规学到方穗那个地步的，自己做台机甲也不难。”
方穗挑着叉子在半空晃虎，嘴边还沾着一点奶油，纠正道；“我只会做见塔型号的机甲，其他的免谈免谈。”
她还是谦虚了。所谓的贝塔机甲，就是指通常能有三四层楼高的机动傀儡，即现今市场上所有能够通过购买渠道流通的巨型人型机甲，是战斗机甲中的主流分支，军民皆宜，学会了贝塔机甲的制作原理基本上可以拎包入驻任何一家机甲制造厂。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类型的机甲，但那些型号都不支持安装精神网络，对驾驶者要求极高，驾驶风险也极高，一不小心就可能落下终身瘫痪，军部也不支持军校生轻易尝试其他型号的机甲。
最初的贝塔初号机由叶尼塞额帝国皇室首席星舰设计师离经叛道改造星舰而来，这东西刚开始高达数十米，背部装载恒星级发动机和核反应堆，几乎和驾驶舱连在一起，很考验驾驶者的顽强生命力。优点在于四肢中空，可作为四处弹药库，且灵活进高，是近椭圆或其他规整立体的星舰所不能及的。不过贝塔的初号机也有个要命的问题：不设安全弹舱。当时的首席设计师彼得奋告自勇要作为试驾者，贝洛奥二世好说与说才给拦下了。
现代贝塔进步了许多，机甲修理师可以根据驾驶者身体数据进行零件微调。没想到方穗居然还能兼职这个。
以往文森特要调整机甲得请机甲修理师来校对，费时又费力，完全没想过星舰设计师还能干这个，以后能便利不少。
他神色复杂地坐下，确实有一份资料立刻显现在面前的圆柱投影中，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路德维希……如果只是要给资料，没必要租个会议室吧？”
路德维希又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正在调整镜架，闻言慢吞合地抬起头，眼神依旧平静而涣散。”是这样，给你资料是次要，主要是另一件事。”
他双手交叉，肘部抵上圆桌，面前升起四个人的详细资料报告，每个人文森特都无比熟悉。
紧接着，他拿出一副于他而言大了一号的白手套，轻轻摆到桌上。“我接受了奥塔涅夫的挑战，下个月的月末考核里一分胜负。他拿陈作了赌注，我的赌注是方穗。”
空气寂静了片刻。
确切地说，是文森特的呼吸滞住了片刻。那一刻他肺叶收紧气管缩得狭窄，窄到连空气都没法挤进去，只好压榨肺泡里所剩无几的血氧，很快连这点氧气也耗尽了，闸口一松，他粗重喘息起来，停在半空，正准备点开资料详解的手指更在剧烈抖动。
说他对奥塔涅夫·哈格斯·根契林殿下没有心理阴影，那是假的。
文森特还记得，那年他八岁，和大皇子一个年纪的孩子，在铎格初等学院就读。铎格初等学院是贵族学校，能在里面上学的孩子，无一不金贵如珠玉，公爵、候爵之后泛泛，其中最为高贵的要数名字后缀有皇家姓氏的两名皇子。然而十分糟糕的是，两位皇子并不同母，二皇子那位卑微狡诈的母姓茨别坎库。
皇后陛下是高贵的哈格斯公爵长女，论样貌、品性、家也、才华，都是那位莎加皇妃所不能及的。皇帝陛下究竟为何要凶轨这样一位破产贵族的小姐，还将其封妃、带回私生子，旁人无法知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莎加皇妃及二皇子的出现严重挑衅了皇后及大皇子的地位，并成功引起了母子二人的反感。皇后陛下是稳重的成熟女性，再多不满也不会摆到脸上；大皇子殿下可就不同了，被通知父亲出轨那年才六岁，杀人都不犯法的年纪。
皇帝陛下给皇妃和二皇子办的接风洗尘晚宴上，大皇子殿下也确实有这个意向：二皇子殿下不知何故掉进池塘里，正值夏日，粉荷从丛，一个四岁的幼童要被淹死其中再容易不过，奇怪的是没个宫人向晚宴里正在被皇后陛下冷声训斥的莎加皇妃汇报，要不是有名侍卫恰巧巡逻时听见动静将他捞上来，接下十三年间都不会有凯特·根契林此人的破事出现了。
正是文森特八岁那年，凯特·根契林入学铎格初等学院，从此姓茨别坎库的生物都遭了名为奥塔涅关的殃。
如果是通读小说的人，就会惊人地发现，凯特殿下的配置如何像是一位隐忍十年一朝爆发的爽文男主，而奥塔涅夫殿下则是那位恶毒至极心胸狭小的兄长。其实大错特错。究其原因，只要凯特不是有继承权的二皇子，管他是皇帝的儿子孙子，奥塔涅夫连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
但他非要同奥塔涅夫争夺皇位这件令全世界野心家都为之疯狂的东西，竞争是残酷的，所以奥塔涅夫对他的厌弃和为难也就合情合理。
可就惨了也姓茨别坎库的文森特。在凯特殿下常年被贵族子弟排除在一切团体活动外的同时，他也不幸中招，只要他一出现，哪怕手里拿着小篮球，本来在球场上热身的同学们就会光速撤离，不论男女。除了陈立霆。
陈立霆除了姓陈，和那位开国将军陈露晞扯不止半毛钱亲戚关系，否则他应该也是名王公贵族，而非学院教师的孩子。
他和文森特的出身半斤八两，都不能算是正统贵族，只是表现优秀特招进铎格初等学院凑数用的，相当于各位少爷小姐的跟班玩伴。如此相似的境遇让他们在课后凑到一起，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文特有个游太空的英雄梦，一直在为之努力着；而陈立霆没那么远大的追求，想考进文秘专业，给别人当个助理就好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某日，文森特正被罚留下清洁机甲零件，同学们都嬉嬉哈哈地离开了机甲教学教室，没选这门课的陈立霆偷偷绕到窗口，垫着小木凳拉开窗，手脚并用地翻进机甲教学教室，默默地帮忙收拾杂物。陈立霆那时对机甲毫无了解，也不会洗那些零件，但手脚勤快，能帮忙拿东西和放东西。
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心里一紧，发现是奥塔涅夫这位活阎王带着小弟赛普茜堂堂而来。这两位视灰头土脸的清洁工们为无物，自顾自解锁零件库，好似在试配，拿起一个放下一个，很快就把文森特苦苦整理好的零件库给弄得乱八糟。
文森特没权没势，拉住同样没权没势还准备上前喝止他们的陈立露，选择忍气吞声。
第二次的情况比较复杂，凯特殿下在成群的侍卫侍女监视下玩失踪，导致全校师生被勒令待在建筑物里。给侍卫们空出地方寻找二皇子。这本来和文森特没有关联，他那天唯一的麻烦是不小心把机油溅了一身，不得已向老师请假，匆匆独自去洗澡换衣服。当他打开单人衣橱，看见蜷成一团的凯特殿下怯生生地缩在衣橱角落时，他整个世界都塌了。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走一套换洗衣服，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上衣橱柜门，想着等会儿怎么通报给侍卫，转过身，直直对上抱臂挑眉的大皇子殿下。
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后来经过一系列复杂因素，奥塔涅夫挖走了陈立霆，使他在生活事业上处处碰壁，完完全全的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改掉茨别坎库这个姓氏。
现在，路德维希想干什么？！
接受奥塔涅夫的挑战？！
文森特一颗心登时吊到了嗓子眼，多年积压的惊惧如泻平地，连路德维希此等瞎子都看得出来。
方穗飞快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不用怕啦，又不叫你一打三，非正式团队赛禁用机甲，我们这边的打手是路德维希哦。”
而路德维希则是一针见血：“文森特，你在怕奥塔涅夫？”
他的问题过于尖锐，刺得文森特闪避似的错开目光，不住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他的内心：没错，是这样。
如果换作是别人，估计会在此时-把揽住文森特的肩头，大声说别怕啊兄弟！团结就是力量，咱们一起干死他丫的！
还好路德维希不是个正常人，他非常冷静、理智、客观且直白地问道；“一，告诉我你害怕什么。二，你是否觉得奥塔涅夫·哈格斯，根契林是不可战胜的？”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跋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