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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战帖 ...


  •   第二支舞曲过去,大多宾客也跳累了,纷纷退出舞池,向侍者询问冰水。方穗在宴厅中溜过一圈,和每个受邀的技术人员都能搭上话,眼神始终有瞄向舞池冲央,那名美丽纯粹的女公爵,她又邀了几名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共舞,只是神色寡寡,不似开场舞那会儿的精神熠熠。
      是的,在场许多人都在好奇受邀与女公爵跳开场舞的无名小子是谁,但路德维希自从两年前被迫成为富家少爷后就迅速默默无闻起来,没在社交媒体上留下任何有爆点的个人信息,撑死也就有人听说过魔女维多利亚的哥哥。
      在网民和媒体口中的著名女星维亚·卡尔玛·米索,被上流社会的掌权者们奉为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女”。她奇异的美丽带着某种虚幻的特质,只要是见过她真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为她拜倒,只为吻一吻她的足尖。
      连大皇子阁下也不例外呢,瞧,他对路德维希的第一认识就是魔女的哥哥。
      谈起那名在叶尼塞额帝国深处掀起腥风血雨的女子,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之后忘却了要探究路德维希底细的想法,无声品味着几千光年外不属于世俗的美,近在咫尺的女公爵反而失去了惊艳的光环。她只是默默站在舞池中央,环视那些陷入沉思的男男女女,迈开步子,也退出了舞池。
      方穗却突然明白过来,女公爵是知道维多利亚的。
      那个富丽简单的发型和别上的蝶形发饰……可是维多利亚最典型的舞装造型啊。

      三名侍者一字排开,把守铁一般密不透风的门口。
      机器嗡嗡旋转后好一会儿才停下,吐出两支小指长的试管。试管中盛放的液体颜色不一,其中一支液体呈淡淡的乳白色,量极少,只填了个底,不把试管拿在手里上下晃动都不大看得出来。
      “是‘玛尼’,一种在黑市上流通的复合毒药,有增香的功能,放在食物里可能会被认作食品添加剂。这么点量的话……不致死,但可能导致突发心肌梗什么的。”谢尔夫若有所思地捏起珍袖试管查看,神色凝重,“投毒者怎么把它带进伯爵宅邸的?我记得有三道搜身程序,其中一道就是毒物检测,一些身体不好的老先生和老夫人的贴身药物都会验过一遍。”
      他身后的一张扶手椅上赫然坐着几十分钟前在女公爵的继位晚宴上大出风头的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用帕子捂住口鼻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喀喀,这么说来,投毒者有可能是将配方拿到了手,然后再……喀喀,伪装成有病史的宾客,把原料随身携带,直接现场制药下毒。”
      谢尔夫放下试管,眼神犀利起来:“是,投毒者还藏在宾客当中。那人手上肯定还有多余的玛尼,我已经通知伯爵阁下封撤餐饮区,并且调出监控在排查嫌疑人。”随即,他又担扰起路德维希的情况,“您虽然没有直接服用毒物,但挥发进空气的玛尼依然对您造成了一定影响,真的不用叫伯爵府里的医疗团队为您进行治疗吗?”
      还没有到咯血的地步,路德维希喘匀气,自觉尚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便摇头;“不了,我的专用医师今天也在场,待会儿等宴会结束我再找她检查。今天实在是太……喀!算了,先不说那么多话。”
      谢尔夫颔首:“那个莫名来挑衅您的科里亚?”
      “给他洗掉刚才的记忆,灌醉扔回车里。反正他今天也受了气不是么?”路德维名语调缓缓,一副没少干这事的模样,说话眼都不多眨一下。
      “明白。现在我送您回上面。”谢尔夫要来扶他,路德维希摆手,叫他不要露面。

      其实谢尔夫还是心有余悸。在他接收的上级命令中,从他接手路德维希的近卫军官开始的一年服期里,他基本上是个向导角色。简单来说就是路德维希如果要吃喝玩乐,他这个熟悉诺丁切斯科的本地人就负责给他介绍娱乐场所或风月情场;如果路德维希比较正经,想搞事业什么的,他就负责出面搞定各部门审批流程或招收团队。
      这本质上是件枯躁无味的工作,好处是做牛做马一年后可以得到皇室聘任书,从皇城近卫队调到皇家护卫队。虽说是平级调迁,但待遇有质的提升,而且干得好的话有机会获得骑士封号,以下层贵族的身份挤进上流社会的正式场合。
      上级命令在最后特意强调了一点:如果路德维希·卡尔玛·米索先生在公开场合中遭遇刺杀或投毒,该公开场合接下来的一切工作将由十字审判所接手,任何人无权干涉。
      叶尼塞额帝国内军队分支繁多,取名也花里胡哨,谢尔夫本以为十字审判所也是个花名,直到今夜投毒案事发。
      他悚然发现,伯爵府的侍者中不知何时混进了三个完全不起眼的间谍军官。不,不能说是间谍,他们出示的六翼环十字封面军部证件证明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合法。并且十字审判所其实是独立出军部的一个机构,军部颁发的证件是为了证明他们存在的合法性,并拥有一定的执行权力。
      按照规定,他火速将投毒事件报告给文件中标记的网址。不过十分钟,伯爵府外滑过一列整齐的制式悬浮车,十几名提着巨大金属钜箱的白褂人士匆匆下车刷证入门,唯一穿着军式制服的是一位面容苍白英俊的年轻人。他的装束也和正式军人不同,漆黑长衣,纯银排扣一直扣到下颌,金色绶带自左肩贯向右腰,似乎刚从授勋仪式上赶来。他看着年轻,脸色却不算好,裸露在外的皮肤呈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白皙。
      也不知这群人是怎么拿到的最高搜查令,几股人瞬间就封住了伯爵府的几条隐秘出口,监控系统的防火墙在那批白大褂飞一般的破解速度下没能撑过两分钟。那位军装年轻人显然是他们的统领,每个分组的代表只消和他低语几句,一个执行方案就跃然纸上。
      在毒物检测报告出炉前,这群人已经锁定了五名嫌疑人,并在逐排查家庭背景和账户流水,其手段之干脆,国家情报局恐怕也只能如此。
      他们的临时据点是宴会厅地下三十米深的逃生通道,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改造出一间小型控制室,之后路德维希才乘电梯下来。那位年轻军官始终未露面,只在隔板的另一边查阅资料。
      走前,路德维希似有感应,回头深深看了毒物检测仪器后的墙板一眼。

      谢尔夫级别很低,没有知道这位年轻军官名字和地位的权力在路德维希走后侍立其侧,从侧面明显看到这位苍白的年轻人抿平唇角,愁结的眉宇间带有淡淡的疑虑。
      “啊,他。”他指指监控面板中路德维希的背影,扭过头对谢尔夫说,“他看见我了。你有告诉他?”
      谢尔夫果断摇头。他和十字审判所的人秘密交接工作,是不可能告诉路德维希的。
      况且,隔着一层厚墙板,路德维希是怎么看见之后的控制室的?
      “真是个警惕的孩子,像条看门小狗那样。”年轻人捂嘴轻咳,咳出几分疲倦,“叛逆呢。”
      谢尔夫低声问道:“需不需要派送药物?路德维希中毒不深,但状态不好。”
      年轻人随意摆手:“他身边有方穗,派送药物多此一举,他也不会高兴。”
      “您很了解路德维希。”
      “想问我是不是认识他?”
      “是。”
      “并不。我们只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从未过见面。”

      方穗在宴厅里转悠了大半圈,旁观女公爵和大皇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愣是没去找过对方。多伦多伯爵头发都愁掉了大半,一直在和老友倒苦水,不知是在说女儿还是在说侄子。但是路德维希不见了。
      她问了一圈,打听到路德维希和人起了争执,立马吊起半截心,生怕他又和人动手,气势汹汹踏着高跟返回餐饮区,结果发现那一片被封了,食物出问题什么的,总之在另一边开了片新区。
      一听到食物出问题,方穗又想起路德维希刚刚一直在吃里面的东西,脸色大变,扯着了心口痛,一个不慎崴了脚,只好扶着墙靠一条腿踱回休息区,十分不畅,即将骂娘,路德维希这才从靠近休息区的西出口出现。他脸色不好,又用帕子捂着嘴在咳,眼神也看不清东西,就站在出口那儿,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方穗实在熟悉他,立刻便知道他中了别人的阴招,顾不得瘸着一只脚不好走,硬是过去拉住他往外走。路德维希同志没个把中毒经验,只以为轻微中毒没哈大事,还擅自走动,大概是想着毒素随血液流动布满全身死得快点。
      待在人群里也不安全,空气流通不畅,毒发更快。
      一直扯到满园流光的温室花园中,方穗马上抬脚脱下闲得蛋疼才会穿的恨天高,一蹦一蹦找到一张长椅坐下,半口气没舒匀,眼神一凛,捧住路德维希异常发烫发红的面皮左看右看:“怎么回事?中毒?哪里不舒服?”
      路德维希拧紧眉头,捂紧帕子又使劲呛咳几下:“心口……喀嗒喀!……绞痛,像得心肌梗。”
      正常情况下不带个听诊器没法直接判断心跳次数异常,还好方穗是个半吊子杂医,问闻望切多少懂点,闻言立刻翻开他一只手把脉,旋即舒展眉头:“没事,中毒不算深,我这里刚好几味可以配制的成药,等着。”
      别的姑娘随身包包里都是化妆品和首饰,只有方穗这种举世罕见的猛女才一个手包里能装几十种成分不同的药品。要不是伯爵府禁带储物戒,她能把一整套医疗设备带身上。
      路德维希不疑有她,稍微放松下神经,把一直用来捂住口的帕子挪开,嘴唇嫣红鲜艳,配上虚弱透红的面皮,颇具诡异色彩。他本就生了张唇红齿白骨相匀的好脸,每次露出这副命不久矣的短命相都极其招女性怜惜。可惜方穗严格意义上是外来物种,和路德维希的脑回路很对得上号,自然也没有世俗化的审美。她很快就调好了药剂接了杯温开水一并给过去,让他一口闷了。
      当然,喝药还是不要为了避苦一口气闷下去。路德维希不怕苦,主要是意识不太清醒,没控制好气管,一口药呛洒大半,更剧烈地捂住胸口咳得死去活来。
      方穗帮着给他拍背,不禁嘀咕道:“以前也没那么虚啊,怎么现在喝个药要死要活的。”
      此话不可供于参考,毕竟路德维希过了两年少爷日子,相比前半生那是活似赛神仙,飘飘然了也未尝不可。
      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通,路德维希胸中闷气散去消泯,感觉好了很多,药效立竿见影。
      “叫你家司机送你回去喽?”反正路德维希也没有社交能力,舞会过后的环节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方穗觉得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家,免得中毒的糟心事影响明天的课程。
      路德维希脑子明朗起来,终于微弱地吭声了:“我没打架。”
      “嗯嗯,人家家长没来找我算账。”
      “他先挑衅我。”
      “肯定的啦,你要是会主动找碴那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他瓮声瓮气:“可你看起来很想揍我的样子。”
      方穗甜甜地笑出一口白牙,音色不乏狰狞之意,“废话。如果我没带药呢?明天上不上学啦?!”
      她河东狮吼学了个十成十,怒气泼泄到路德维希那张可恨还装无辜的脸上。路德维希迅速低下头,不敢怒也不敢言。按他往常的经验,方穗没使九阴白骨爪刮擦他一通都算是她今天脾气顶好的表现了。
      花圃中翩舞的蝴蝶也被震得一哆嗦。

      “抱歉,打扰二位了。请问能否空出几分钟时间,听我一言?”
      即将触发单方面斗殴的局面陡然扭曲,瑟瑟发抖的无良少年面有惊色,本就赤着脚的少女下意识起身挡在少年面前,手中捏一柄小巧锋利的手术……这画面就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猫突然惊呆了,平时负责伸爪切瓜砍菜的弟弟还没来得及亮出利爪,没个正行而且经常把弟弟当玩具的姐姐突然弓背竖尾面露凶相,一副要咬死不知名不可描述之物的凶悍模样。
      不知名不可描述之物西装革履,长得特帅,虽说面容冷酷也算是礼貌有加,刚从拐角处现出身形来,眼珠都没挪到正面,就见方穗一脸如临大敌,薄刃窄口的手术刀分分钟能飞过来了结自己性命于是闪着凶光。
      当双方正式在漫园流光中看清对面模样时,一只不知哪来的诺丁切斯科本土美丽生物从花丛中一跃而出,用惊天地泣鬼神的丑陋嗓门“咕”了一声。

      人生十有八九要丢脸。
      路德维希掩住脸,伸出一根食指戳戳方穗的后背,极小声道:“你没穿鞋。”
      那当然,方穗同志吃不了高跟的苦,被害得扭了脚,一气之下直接脱下不知扔哪儿去了。此时赤裸着脚趾踏着地面,加上她刚给自己脚踝上敷了药膏,诺丁切斯科二月的天冻如寒霜,冰凉双重奏,让她的面目成功扭曲了一瞬。
      大皇子阁下目极斜,礼貌至极地给方穗留足了面子。
      最后,方穗若无其事地旋刃收刀,满脸屈辱道:“……我去换鞋。”
      整片空间就剩下两个陌生也不陌生熟也不熟的同级同学。
      奥塔涅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和颜悦色地打了个招呼:“路德维希,又见面了。”
      难怪他的政敌都觉得他突然笑起来很恶心,原来这么假。路德维希悚然心道。他没有少女滤镜,看待同性很实诚,实诚到非常现实的地步。
      于是,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下屁股,和大皇子阁下扯开视线距离。
      ……不能怪他抗拒如此剧烈,从小到大,遇见不喜欢的事物,他亲爱的妹妹和不亲爱的姐姐告诉他能躲多远躲多远。
      奥塔涅夫好像瞎了,没看见他的愚蠢举动,一手插进裤袋,继续和颜悦色道:“我想好了,会答应方穗的要求,把你们两个都纳入我现在的团队中。”
      路德维希显然没听懂他在讲啥,大病初愈的面孔流露出真挚的疑惑。
      “……是这样的,考虑到我将接手的史莱普尼尔号可以容纳一支舰师的军队,立要肯定不会是舰上唯一的副舰长,我需要几个备用副舰长人选配合他。当然待遇是一样的,不过启用时间至少是在大四实习剿匪的时候……”奥塔涅夫娓娓道来,语速不疾不徐,仿佛是在通知他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路德维希还是没听懂,蹙了下眉梢,病弱苍白的面庞轻微裂开了一道缝隙,他顺着那道缝隙发问:“你在……说什么?”
      奥塔涅夫体谅道:“如果你今天身体不好,加个联系方式,改天再聊也没问题。”
      “不……不是。”他摇摇昏沉的脑袋,“我?我作为什么?备选副舰长”
      他的语气全无兴奋或惊喜之意,相反的,他非常困惑、不解,没能理解奥塔涅夫在说些什么。
      这固然和余毒未解有关系,更多的是让路德维希感到不可思议:从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过话。
      他当然很善于隐蔽自己,不喜被旁人打扰,时常作为跑龙套的在多个人生进程中走个过场。但这和别人用轻蔑的态度打量他是两码事。要知道,哪怕只是走个过场,向来也只有他蔑视别人的份,从未有人拿如此傲慢的态度对待过他。
      备选副舰长是什么意思?这简单:一支舰旅人数庞大,管理层复杂,必不可能单靠两个人进行治理,于是会提拔一些舰队里表现优秀的军官,破格授予副舰长的职权。假若舰长或副舰长遭遇不测,这些军官们便会暂代其行使权力。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星舰指挥系学员沦落至此,那他也算不得是一名指挥官,而是一名普通的太空军而已了。
      总而言之,就是怠慢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奥塔涅夫只培养了一位担任他左膀右臂的副级指挥官,即为陈立霆。其他人只能委屈其后。
      路德维希捂胸闷咳,瘦得单薄的身材轻弱如纸,这个纸人用力咳几声,整具身体都会随之剧烈颤动,仿佛屈指一弹,纸人就破了。他看上去似是挺拔,可一旦咳弯了腰,那不堪一击的脆弱就表露出来。
      肺叶也确实因着那毒药火辣辣地烧着,烧得路德维希口干舌燥,烦闷滋生。
      他觉得好生不可思议:你?就你?你是何人?也敢拿这等不入流的待遇用赏赐的口吻说给我?
      天大的笑话!
      他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方穗的叮咛,手虚虚地撑着扶栏,慢慢站起身子,突兀的指骨用力而惨惨泛白,脑门更是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这副病态看得奥塔涅夫有些忐忑:这人不会要病死了吧?
      路德维希在他看来无疑是个优秀的杀手,可杀手毕竟是杀手,在暗处一击封喉然后拂衣了事去也就罢了,摆在明面上无异于两方人马正好声好气修戈整待,还没开打呢,己方先锋率先亮出兵甲下的宝剑,说都别聊了,咱直接开打吧。
      在很多事情里,只会打打杀杀远远不够。
      奥塔涅夫看人也刻薄,正如方穗所说,他是个冷血的人,鲜有人在他身边得到特权。
      巧了,路德维希也是个刻薄的人。而且他装不出大度风范来。
      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要。”
      奥塔涅夫对他平波无澜的语气已经免疫了,点了点头……不对,他刚刚说了什么?!
      奥塔涅夫猛地利住点头频率,连着脑袋的颈骨重重一响。看他的表情,估计是有点痛的。
      他慢慢抬起眼,这是个奇妙的动作,因为他比路德维希高出一个头,哪怕低着脑袋仍能看到路德维希的发顶,可他非要把那双凛冽的碧瞳置于路德维并之上,就显得他比路德维希高出一截气势。
      “你说什么?”此前,大约没有谁的声音在路德维希听来寒若坚冰。
      当然,大皇子阁下是礼仪有加的,并不轻易生气,至今也没有冻住客气的神情。只是他这样一开口,别人也就立马明白了他的不悦。
      路德维希不是聋子,能听出来,然而仅仅是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屑。他们又不是在演什么二百五少女偶像剧,坚韧的小白花女主除了蠢在帅气多金的男主面前一无是处。他们可能要颠倒过来,奥塔涅夫在他面前除了贵族身份一无是处。
      他捂嘴轻咳,身板笔直,如漆黑无光的刀鞘,在露出双眼的刹那,满园流光不及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闪烁。
      他平静道:“要你收留我,大概是看在方穗的面子上,你本身并不想接受我。好的,我也差不多。”
      所以说路德维希是根棒槌,别人都摆好台阶给他下了,他反手把台阶给砸了。

      此刻的场面略微诡异,因为大皇子阁下距离那大逆不道草民只有十步之遥。如果他觉得被拂了面子,大可以就地灭口以此解气。
      不对,先前路德维希接受女公爵邀约,已经是极为挑衅的行为,大皇子阁下将他大卸八块也理由充分。奥塔涅夫沉默了。
      他看得出来,路德维希不想和他玩虚与委蛇的宫斗心计。
      只听这位米索先生漠然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内容你定。你赢了我把方穗赶去你那边,我赢了……你把陈给我。”
      奥塔涅夫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居然真的笑了。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讥讽的冷笑。他终于撕下虚伪温和的伪装,冰冷的眉目间拧出几分骇人的戾气。“你?你?亲爱的路德维希·卡尔玛·米索先生,能和我坐上同一张赌桌的无一不是当朝权贵或亡命之徒,你是什么人?巨贾的儿子?还是被十字审判所保密的神甫?这些身份对我来说……都太不起眼了。”他“哈”了一声,一手撩开额前的碎发,光洁的前额上竟突兀狰狞着一条蜈蚣似的长疤,给这张完美如雕塑的脸庞破坏出恶鬼般的杀气。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高高在上的眼神审视着面前单薄苍白的路德维希,把在方穗那儿碰过的壁全部返还给他。“你还没那个坐上赌桌的资格。”他散漫地放下手,长疤隐没在发帘之后,又变回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皇子,光明得犹如天上的太阳。
      奈何路德维希是个瞎的,一切优越且有气势的外貌条件都对他无效。他伸手碰碰微红的鼻尖:“哦,那方穗在我这边就够了。”
      大皇子阁下高贵凌人的气势乍然而收。
      路德维希紧接着轻描淡写地补刀:“说到底,我手里有你想要的筹码,你又舍不得自己的筹码,在犹豫而已。”
      奥塔涅夫面若冰霜:“我没有犹豫。”
      路德维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错,你只是在惧怕失败的可能。会失去陈这个得力助手。”
      奥塔涅夫几乎要被他的不自量力凑足一年的笑柄了:“我惧怕你?……真是不可理喻。”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好,那赌吗?”
      既然你不惧怕败在我手里,那为什么不接下这个诱惑十足的挑战呢?
      路德维希向来语言尖锐,两三下挑明话题,像握着匕首抵住对方的脖颈,逼人选择是生是死。
      奥塔涅夫有种预感,如果他拒绝了,不仅再没机会得到方穗这个天才星舰设计师,面前的路德维希也可能会一辈用看轻他的傲然姿态在阴影里嘲讽他。
      本来只是个简单的抢人问题,居然直接上升到事关贵族气度和皇室家教的挑战上。
      奥塔涅夫深吸一口气,如果现在还意识不到路德维希是在筐他都有辱他的智商。
      但问题是,他已经跳进坑里了。他要是不要脸地耍赖,这个没填的坑就会成为他心上的一根刺,每每想到就会捶胸顿足的那种。
      所以他只能上钩。
      奥塔涅夫抬起手,缓缓地摘下一对白手套,掂在手里,轻力地飞给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一把接住,手套上还残有奥塔涅夫怒火的余温。
      向对手甩出白手套,在古代地球视为决斗的战帖,而对手接受,就代表决斗契约成立。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把朋友的去路摆上赌桌。”他好整以暇地用嘲弄的口吻说道,估计是在心里鄙视路德维希的伎俩。
      路德维希真诚地把手套叠起塞进口袋里,毫不客气地讥唇反讽:“原话奉还。或者你觉得陈不是你的朋友。”
      奥塔涅夫高高挑起眉梢:“他们说的不错,你确实不讨人喜欢。”
      “我又不喜欢别人,干吗要他们喜欢我。”
      奥塔涅夫整抬手整理勒得过紧的墨绿条纹领带:“下个月,团队对抗赛,限制人数三到五人之间。”
      “好的,我符合参赛条件。”
      “实行等级淘汰制。”
      路德维希镇定自若:“在最后关头缩小淘汰圈?明白。”
      两人都没抬高声音,一应一和,低低地被花丛中时不时的叽哩咕噜掩过。
      奥塔涅夫若有所思地看向花园小径:“方穗去换个鞋子,还不回来?”
      路德维希不动声色地挪步挡住他的视线:“女孩子的事你少管。”
      奥塔涅夫理好领带,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玫瑰金腕表。往空落落的左手腕一系,没有搭配手套的小小装饰不足便立刻被填上了。
      他没再看路德维希,昂首阔步走了。缤纷绚烂的流光耀芒中,刺入一丝若有若无的凛冽忍冬之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战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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