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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同住一个屋檐下 ...

  •   “女人肯当着一个男人的面示弱地未语泪先流,无非两种原因。”

      眉间轻锁,好看的脸上是一派严肃。面若冠玉,皎若秋月,赫赫的翩翩少年。

      “——第一,她深深爱着这个男人,柔肠寸断百转千回,被深深伤害也无怨无悔,他是她的优乐美。这第二嘛……”

      白皙的手指蓦然伸出,直直点到鼻端。

      “她在心里,没把他当成是异性。要么当成了家人,要么当作知心姐妹。除了不能进同一间厕所,没有对待异性的顾忌。”

      “唔。”我盯着那根手指若有所思,忽然一扬手拍下去。

      “——你哪里来的这些狗屁理论?学习不好好学,一天到晚看知音体,有用吗?有用吗!”

      一本正经的小脸顿时垮下来,泫然欲泣:“老师你也这么粗暴地对待我!呜呜……人家本来就纠结了半天才跟老师认真讨论的……小雅对我哭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没把我当男人嘛……人家抱着这颗脆弱易碎的少男心……”

      我拍着一腔少男情怀的林佳乐同学,眼神飘渺深沉。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你长得太像她的初恋情人了。”

      摧残完祖国的幼苗,扼杀完刚刚显出一点萌芽迹象的早恋苗头,我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回学校。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爽了不少,路面上湿漉漉的,深深浅浅地反射出路灯的倒影。硬质的凉鞋底部敲打着青石板,发出啪啪的声响。偶有人擦肩而过,脚步声纷乱不一,人声渐近渐远,与树间的蝉鸣交杂,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浮躁不安的夏天,也有沉稳下来的时候。不像我的心情,越来越焦虑,既暗暗担心着期末考试和转系,又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小事情起伏不定。

      经过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正巧看到班草哥哥斜挎着包走出来,手上还抱着厚厚的一摞砖块书。

      难怪别人说夏天是最适宜减肥的季节呢,逆光看过去,他显得越发消瘦,头似乎低垂着,平添一份静静的忧郁之感。

      略想了想,我还是迎上去,笑呵呵地打招呼:“林信白!”

      并肩而行,脚步声时而一致时而交错开来,带着些水汽的风拂在脸颊边,柔软清凉,看看身边的人,虽然难掩疲惫,黑漆漆的瞳孔里透出的也是心平气和的神情。

      都快期末了,他臂间抱着的仍是金融类相关的书籍,让我不禁好奇道:“嗳,你会转系吗?”

      “……也许吧。”他随口应着,语气淡然,“慢慢学着,看情况。”

      我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我知道他很喜欢计算机相关的科目,如果要转系,肯定也不是出于自愿。

      他看我一眼:“怎么了?”

      笑嘻嘻地摊开手。“没怎么呀。”过了片刻,“……只是有些可惜。”

      没有全然的圆满。喜欢的事,喜欢的人,总有一些要错过。

      虽然慢慢地,会有一天记不起。

      他冷冰冰的眸子里泛出一点暖意,静静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自己不后悔。”

      我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时而并行时而交错时而远离的无数条道路,那是别人不能够插手的人生。

      ……噫。这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啊对了。”

      他眼带疑惑地看过来,听我絮絮叨叨地打小报告:“你弟弟这家伙,还真是……小小年纪想的东西挺多,才多大点啊,居然都有了青春期的烦恼——要不是被我及时察觉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教导,他在小学就会完成他的初恋了!”

      冷淡的面庞沉默半晌,“……已经完成了。”

      蝉鸣声齐齐一止,仿佛被忽然降临的肃杀之气吓到,万能的造物主啊——那可是传说冰寒刺骨的冬天?

      我木着张脸看向人形冷气制造机:“我恨你弟弟。——他都恋几回了,我还没初恋呢。哎,想当初中学时老师狂抓早恋,抓什么呀,等我想早恋都没机会了!安心等着黄昏恋吧。”

      人形冷气制造机微微撇开头去,忍住一丝笑意:“……不是人鬼恋就好。”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颤颤巍巍地做西子捧心状,一口腥甜的鲜血喷吐出来,幻化成漫天红雾,绝美凄然。她哀哀唱到:

      北风~~那个那个吹——雪花儿~~那个那个飘——

      “听起来,有人好像很想谈恋爱啊,”班草哥哥幽幽地,“可是我怎么记得,我几次向她告白,都被拒绝了呢。”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堆着甜笑抛了个媚眼。“爱情诚可贵,友谊价更高。痴男怨女的纠纠缠缠,岂能比得上海内存知己的欣然?——为什么她爱在心头口难开,因为,她爱你爱得深沉!”

      为什么我能面对你的美色坐怀不乱,因为我腐得够深沉~

      他不置可否,倒让我有些忐忑。不顾自己回家要绕很大的弯,他坚持送我到宿舍楼下,临别时拍了拍我的背,面色平静声音轻轻。

      “你大概不相信,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

      晚风轻柔。夜色静静。宿舍楼前,零零散散的有几对情侣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亲昵而傻气的喁喁私语声低微温软,在夜风里绵延不绝。

      在我一边怦怦跳着小心脏一边捂着胸口思想剧烈挣扎是从了还是不从的重要问题时,耳边淡淡的声音重新响起,不带暧昧,却微微地温情。

      “……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看到我就避之不及。”

      “许梳,有些方面,你真的很像……很像素素。”吐出素素这两字时,力度有些拿捏不准,以至于嗓音抖了抖,然而他继续说了下去,“乐乐跟你说过吧,那是我的女友。——可是,我从来就很清楚,你是许梳。之前对你说那些话,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我把你当做很重要的朋友那样喜欢。”

      我之前很多次对着这张耐看的脸惊叹艳羡眼冒红心口水四溢,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林信白,还是太让人心动折服。他的眸中不再是那种复杂难解的晦色,而是全然的释然真诚。黝黑的瞳孔映着宿舍楼里的灯光,清清亮亮。坦坦荡荡,清风朗月,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华。

      看得有些呆,半晌后才眨了眨眼,本来准备了一大通煽情的反应,比如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盯住他的眼睛,饱含感慨地吟出称扬赞颂友谊的诗句,可是不知为何,脑筋转过了千百个弯,话到了嘴边会变成这样不伦不类的一句。

      ——“江连城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天气很快就热得连自负不怕热的西西丫头都叫苦连天,白天还好,我要么在教室上课,要么泡在图书馆自习,要么窝在班草哥哥家摧残小鬼头,都是有空调的地方,但是一到晚上,就苦不堪言。宿舍就是个大蒸炉,摸哪儿都是热乎乎的,冲凉间里白花花赤条条的姑娘们络绎不绝,洗个凉水澡后过个半个小时衣服还是会重新湿透,但是至少能凉快点。

      让人烦躁到意欲掀桌的,除了高温,还有某种死缠烂打不断献吻的生物群体,不停地跟我表述森森的爱意。

      于是再次见到江连城时,我正抓耳挠腮做孙猴子状,一边还不忘记气势万钧地拍着桌子喊。

      “冠词!——特指的名词前要加特定冠词!林佳乐你是在逗我玩吗!”

      “老师你好凶哦……”

      小鬼头的惯用的撒娇应答,但是却不是软绵绵的童音,而是些微的低沉,以及慵懒意味的沙哑。

      静默。

      我迅速地把跷在左腿上没穿袜子的右脚放下去,顺手捋下高高挽起的睡裤裤腿,拍桌子和挠脖子的手都收起来,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慢声细语道:“乐乐,老师跟你讲的,你明白了吗?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尽管问。老师会跟你再讲一遍的呀~是不是呀~”

      小小的身子抖了抖,小鬼头低声地嘟囔:“好可怕……”大概被我目露凶光的样子吓到,立马配合地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嗯!老师你最温柔了!”

      男人神色不变,径直走到我身边,挑剔地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忽然眼睛一眯,视线落在某个地方,语调谑然。

      “温柔的……许梳老师,你的脖子真是如同你的品德一样,温润如玉啊。”

      “客气客气。”我拱手施礼,宠辱不惊,“江兄才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您的品德就如同您的肠壁绒毛一样,久经风雨而历久弥坚。”

      ……这是多么纯洁,天真,而又饱含哲理和隐隐猥琐之意的语句啊。

      砰!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施暴的手,对捂着后脑勺满腹怨气却不敢发作的我微微一笑,带了点抱歉似的:“刚才有只蚊子……一时失手。你没事吧?——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没骨气。”小鬼头挺着小胸脯不屑地看着我,“老师,你虐待我时候的威风呢?啊,威风呢?”

      我忍受他的啰嗦十分钟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粲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威风?……还在啊。”

      心不在焉地陪着小鬼头写作业,自己翻了两页书,脑子里全是刚才江连城隐含威胁的笑脸:“知道你这几天住在这里……总有点担心。嗯,不是对信白的眼光产生怀疑,是比较不放心你……的行为啊。”

      ……于是你就小心眼儿地也挤进来凑热闹?于是你就非要在我在这里的时候和班草哥哥睡一间房显示所属权?

      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同一页同一行定住很久,我苦着脸踢用蹲在墙角瑟缩的小鬼头一脚,垂眼打着呵欠,“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去睡啦。”

      那状似柔弱的小身影顿时飞跃而起,抱着我的腿开始进行每天一次愈挫愈勇百折不挠的劝说:“老师今天要睡哪个房间呀~?是不是哥哥的房间呀~?啊呀~和哥哥睡一起多好呀~有人抱着多舒服呀~是不是呀~?咩?”

      我淡淡扫他一眼:“你哥太瘦了,抱着咯得慌。松手。”

      小鬼头四肢灵活如同章鱼般紧紧黏住我,在甩了几次都没甩开后,我怒了:“林佳乐你信不信——你再不松手我今天就去抱着江连城睡!”

      他沮丧地松开我,蹲在地上画圈圈。我才不管他,自顾自溜哒到暂时属于我的房间,放松地躺下。

      学校里实在是热得睡不着,班草哥哥知道我怕热,主动提出让我在期末前一小段时间免费住他家里。我想着要补眠,又知道班草哥哥对我没啥意图,也不想显得太矫情,干脆一口答应,不过坚持帮小鬼补课不收钱,就当是付房租了。

      知道我住他家的,也只有宿舍里的姑娘们。毛毛没什么特别感想,西西这丫头自从我跟她转述辅导员的话后一直对我有些闪躲,只有芳姐拉着我的手神神叨叨地把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念:“肚雷私……肚雷~私……肚~雷私……”

      我装着一脸懵懂,内心暗暗鄙视之。这孩子,懂什么呀,光这个顶什么用,还有个最重要的是润那啥滑剂啊!=-=

      ……咳咳。苍穹之巅天际之边传来了穿透云层的咳嗽声。

      随手扯过一片乌溜溜的云朵当成小帕子叼住,许久未见的面庞上一脸悲愤。啊,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都怎么了?看着挺乖挺可爱的,思想怎么能这么耍流氓呢?啊?

      咩~伦家素纯洁善良的老天爷~乃们还记得偶咩~掌声在哪里捏~~

      今夜星光灿烂,今夜阳光明媚,今夜,是个适合偷窥的好时节。

      于是无所不能的老天爷,在絮叨许久后依然没有人捧场的惆怅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拿起望远镜,开始了全神贯注持之以恒的偷窥……啊呸!是民情观察!

      唔,这看着老实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姑娘,现在似乎有些不安和激动啊。从老天爷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先是坐起来,然后又躺下,然后打了个滚儿,然后揪着乱七八糟的短发做咆哮状,然后脸突然有些红,然后嘟囔着什么“真人版啊真人版啊年上还是年下啊啊太好奇了啊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绕着床走来走去,顺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然后眼睛中闪现过纠结烦躁诡异莫名的光芒。

      老天爷突然觉得身子抖了抖。再回过神来,这姑娘已经安分了。

      只是这安分也有些不对劲,只见她整个身子蜷成一团,蹲在床头方向的墙壁边,耳朵紧贴在墙壁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警惕和好奇的神色,一只手扶住墙面,一只手撑住地面。

      似乎有个词是专门用来形容这种行为的……啊,听壁角。

      恍然大悟的老天爷扯了扯嘴角,喂,窥探别人隐私什么的,是不道德的吧!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似乎与此也有着微妙的相似性。

      听壁角的小姑娘保持动作许久,似乎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直起身子,还因为蹲得太久脚麻头晕而踉跄了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什么破建筑公司嘛,破墙,隔音效果这么好”,而后没动静了。

      老天爷等了很久,一头黑线地意识到,她睡着了。

      被她听壁角的是哪个倒霉家伙啊?心念一转,调了调望远镜的角度,于是映入视线的是个光线明亮的房间,以及桌旁两个熟悉的人影。

      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影……咽了咽口水,老天爷心惊胆战地移开目光,此人压迫力太强,惹不起,惹不起。桌边则是个总让人微感冷意的人影,老天爷咋咋舌,突然想起某个夜晚这小子意味不明地对着小梳子姑娘的含混支吾,还带了些窘意和不安。

      他吞吞吐吐的那句话是——“我和……他?——你不是……知道么……咳……”

      老天爷突然有些头大。

      笨蛋啊!笨蛋啊!无药可救的笨蛋们啊!情何以堪啊笨蛋们啊!

      ……这饱含深情的一句话,带着颤音,幽幽地从遥远的云层上传下来,异常地高贵冷艳,又特别地百转千回。

      半夜,沉寂的室内突然响起有节奏的手背与木制门板相撞的清脆声响,门外人影耐心等候,门内薄被下鼾声低微睡梦轻浅。可惜老天爷早早丢开望远镜溜哒到别处去了,错过了接下来又一出好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同住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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