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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一个不灭的传说 ...

  •   现在,算是初春?

      “……那么,显而易见,将这里的被积函数带入,就可以凑出微分……”

      唔……好暖和……

      “……换元积分,有时要做三角恒等变形和微分运算等多种处理,这个例题中……”

      好舒服……

      “……好了,下面讲第二类,你们预习过没?我看有人似乎预习过了,那么可以让这位同学给我们做一个示范题。”

      “——许梳!!!”

      我反射性地弹跳起来,站直鞠躬:“老师您好!老师您辛苦了!”

      老狐狸慈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辛苦不辛苦,没你们辛苦,晚上忙得都不睡觉。是不是都在做功课啊?年轻人,注意身体,健康第一。”

      我抬起头目视前方,宠辱不惊地淡然道:“嗟乎!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吾等年少青壮,当以学业为重,岂不闻少壮不努力,老大成伤悲?吾辈甘愿挑灯苦读,悬梁刺股,为高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志向!”老狐狸感叹道,环顾四周。

      “这么多年在大学任教,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刻苦的学生,人民必然会以养育你们为傲,祖国必将在你们这一代得到巨大的发展。”老狐狸微笑着点点头,“楚芳同学,不要激动,你的口红蹭在下巴上了——什么牌子的?颜色不错,我夫人大概会喜欢。”

      芳姐啪的一声合上了小镜子,立正九十度鞠躬,颤巍巍地将一支管状物双手递出。

      “这是在做什么?身为师长,难道竟会受学生之恩惠?你这种行为,将为师置于何地?”老狐狸摆摆手,悠然道,“为师……很难办啊。”

      “师父!”芳姐仆倒,“学生错了!学生竟意图行贿!学生竟成了以不正之风腐蚀学术的蛀虫!学生有辱师门,深感惶恐,自甘领罚!”

      老狐狸背着双手,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为何要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赏。课本第一百五十五页,课后习题三十道。”

      芳姐满脸灰败地跌回座位。

      老狐狸向前走了两步,眼中精光四射:“李安宇同学,耳朵不好千万得治,光戴助听器无济于事。尤西西同学,为师没有练出杂志上的八块腹肌,为师深感内疚且无颜面对在座各位包含热血的莘莘学子。这位……胖同学,你似乎不是我们班上的,居然有这样的学习热情,我很感动。下课后随我来,为师请你吃顿好的,泡面吃多了伤身体啊——不用急着推辞,你可以把嘴里的吞下去再说话。”

      安宇小受温顺乖巧地摘下了耳机。

      西西丫头忍痛把带着半裸男模彩页的时尚杂志扔出窗外。

      大满哥哥惊恐地抖了抖喉结,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原本鼓鼓的腮帮子在一瞬间瘪了下去,创造了人类食道宽度的奇迹。

      老狐狸再度扫射四周,众人顿时作认真倾听奋发向上状,毕恭毕敬地挺直胸膛。

      “看,多么蓬勃的精神状态,多么优秀向上的集体啊。”老狐狸眯眼,“同学们,为师甚感欣慰,所以决定,下节课随堂小测验。题目不多,十道大题,范围是教过的全部内容。”

      同学们苦大仇深地萎靡了,长吁短叹,嘘声不断。

      “肃静!”老狐狸敲了敲桌子,“现在,我们请许梳同学为我们做一下黑板上的习题。”

      我昂首阔步走上台去,拿起粉笔,刷刷地解题。

      就在老狐狸体察民情的那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快速地把书上那几页翻了一遍,解题方法差不多搞清楚了。

      开玩笑,这么多年,咱的数学功底是白打的吗。

      想当初新学期课表一下来,高数赫然在列,遍地哀嚎,我风轻云淡地走过,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宿舍的姑娘们还都以为我吓傻了。

      ——毕竟大学校园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从前有一棵树,树上挂死了很多人。并且每过一年,都会挂上更多的人……

      那就是高数。

      当老狐狸站上讲台,宣布自己就是我们的高数老师时,更多的人绝望了。

      “是胡黎啊!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老狐狸啊!美好大学生活的终结者啊!”

      而我不以为意,在第一课上便昏然欲睡,朦胧间老狐狸的脸凑过来,和蔼可亲地问道:“……一点上连旭吗?”

      这赤果果的话恰似一道惊雷,劈得我脸红心跳,我猛然睁开双眼,抬头愤然道:“不!怎么能上连旭呢?——不管几点都不能上连旭!”

      清醒过来后,我对着黑板上那长长的函数表达式汗颜,在老狐狸和同学们的集体注目下花了一小会儿翻了下书,然后哼哼着说:“函数在这一点上不连续。……可以通过求极限的方法来证明,首先,左导数……”

      从此我的数学才华震惊了全班。

      从此,老狐狸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课上以各种方式把我叫醒,然后上去做题,很是练就我的厚脸皮和心脏承受力。

      好吧。尽管屡遭摧残,在我心目中,其实老狐狸还是个好人。起码是个好老师。

      谁不知道大学里的教授一般都练就了处变不惊自说自话以不变应万变的强悍本领,对着台下一片倒的形势依旧能够口若悬河自得其乐,一下课就不见踪影。专业课老师尚且如此,偏偏任教公共必修课的老狐狸却是个特例。他从数学系外调过来,对我们的要求跟对数学系学生一模一样。每堂课都认认真真,备课充分得很,作业一行一行批过去,然后对错题详细讲解,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塞给我们。他最讨厌学生自由散漫各做各事,时不时就纠一纠上课的风气。

      上他的课,倒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久违的战战兢兢的感觉,并不讨厌。

      解好题,我回头对芳姐抛了个媚眼,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周围的倒霉孩子们顿时帮我揉肩敲背,十足奉承。

      “小测验就都靠你了啊小梳子,人家最爱你了,回头请你吃饭啊亲爱的。”

      我大大咧咧地比出OK的手势。“好说,好说。”

      两道冷光忽然射过来,我一惊,端正坐姿,不屑地对周围冷嗤:“尔等败类!切莫妄想不劳而获,自食其力才是革命成功的根本!”然后对老狐狸谄媚地笑了笑。

      真是的,难得有满足一下虚荣心的机会都要被剥夺。

      下课后,被折腾得无精打采的同学们相伴而行。西西丫头和毛毛去食堂吃饭,我拉着安宇小受走在一边,而芳姐那边则传来了大满哥哥带着鼻音的撒娇。

      “芳儿呐……你看看,我为了陪你,都快被老狐狸折腾成什么样儿啦~你要补偿人家啦~~”

      这小声音甜的,跟他圆滚滚胖墩墩的包子状体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拽着安宇小受的胳膊,深情款款地看向他。他被我看得毛骨悚然,立着汗毛弱弱道:“……干什么。”

      我奸笑数声。

      “宇哥哥啊~~你怎么都不说你爱我嘛~~嗯~~人家不依嘛~~”

      安宇小受面色发青,表情泫然欲泣。

      我哈哈大笑着松开手,他立马痛苦地缩在路边,警惕地和我保持一定距离,像是邪恶大灰狼手下幸存的无辜小白兔。

      嗯,调戏安宇小受可以促进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啊。

      谁叫我刚才看着周围三两成行的同班同学们,居然生出了无端的郁闷。

      都大半年过去了,其中有很多人,我还没有搭上过话。甚而连有些脸的样子都是模糊的,大街上遇到都不一定会认出来。

      这就是大学吗,就算是同一个班这样的缘分,也过着没有任何交集的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一个宿舍四个人走,犯罪团伙般形影不离。后来,四条身影会渐渐减少成两条,要么是恋爱了,要么是有了不同的交际圈,不同的朋友。再后来,也许会变成一个人,孤独而急匆匆地与其他人擦肩而过。到最后,也许蓦然间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曾在一个教室里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无可奈何无可避免的事,人生,总归是一个人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有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轨道。

      看似相伴的足迹,也只能是那么一段而已。

      我愁眉苦脸地撇了撇嘴,咱啥时候改走文艺路线了?看来是闲久了,忧郁得那什么疼。

      有人喊我的名字:“许梳。”

      “嗨~”我想都不想地举起右手,奉上灿烂的笑脸。等看清是谁后,有点惊讶。

      班草哥哥?

      林信白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是倒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穿着薄薄的米色毛衣,套着件黑夹克,看起来清清爽爽。

      “你下课了?”他走过来,像是和我很熟一样,低头看了眼我手中黄灿灿的书,“高数课?——你们高数谁教的。”

      我哀怨地看着他:“老狐狸——”

      他挑了挑眉头:“哦。威名远扬的老狐狸,你们班运气够差的了。”

      其实也还好啦……我暗想,随口问道:“你高数怎么样?”

      “一般吧。”

      这人真谦虚,据说他门门课程都拔尖,他的一般也一定是极好的。我脑子一动,上下打量他几番。唔,以前只注意他的脸了,没想到身材也不错得很,个儿挺高,虽然瘦,看起来也不是弱不禁风的竹竿子。

      “小梳子……”被我忽略掉的安宇小受等得不耐烦,凑了过来。

      我一巴掌推开他,乐滋滋对林信白道:“好人!我高数学得超级差的,太痛苦了,下堂课老狐狸还要小测验,不知道怎么办。你有没有时间帮我补一补?”

      补课啊,就是展开一段大学校园感情的典型开端啊。

      “时间倒是有。”林信白意有所指地看了安宇小受一眼,“只怕你这边不方便。”

      对哦!我怎么忘了安宇小受还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呢!

      我只能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开玩笑的,哈哈,我家李安宇高数也挺好,有他就成了。”

      怨念地对手指,大好的机会得白白浪费了,真可惜。

      林信白点点头,转身要走,安宇小受却突然朝我眨眨眼,不知为何露出点温暖的笑容,然后走过去拍拍他。

      “哥儿们,你来得正巧。我家小表妹就拜托你了。”他诚恳地摊开手,“她数学不好,老缠着我问这问那,我都没时间陪女友了,你就当帮个忙,帮她补补吧,回头让她请客。”

      “表妹?”林信白有些惊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问题,小事而已。”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约在什么时候,手机联系。”

      我拼命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离去。

      看情况……在安宇小受的帮忙下,我似乎踏出了诱拐班草哥哥的第一步,可庆可贺!

      好人会有好报的,安宇小受,谢谢了。

      谁说大学生活无趣又空虚的?我觉着未来一片光明哎。

      心情贼好,连晚上一脸挑剔的领班告诉我又要加班,我都冲她温柔地笑。

      她打了个寒噤,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侬哪能啦?上头刚今朝还要加两个钟头,但今朝领的钞票无呃变化,侬清爽伐?”

      我哼哧哼哧洗着盘子答道:“哎。知道知道。宋姐您放心吧,我今儿感觉力气特别足,精神特别好,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她犹疑地走开,估计没看见我这么热爱劳动过。

      旁边正在给餐具消毒的小姐姐愤愤地咬牙道:“这个小气鬼,明明看到她报上去的薪水单子远远不止这么多,她倒好,连个路费都不肯多给,早晚得穷死她!”

      说着,手上的餐具一滑,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吓得放下后直拍胸口。

      “有钱拿就不错了。”我看了一眼手表,“都十一点多了,反正再等一会儿也没公车坐。幸好我学校离得近,走两站路就到。你晚上都怎么回去的?”

      她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小姐妹租的房子就在附近。白天去人家家里当钟点工,晚上再到这里干几个小时。你好好的学生,不安心读书,做这个干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是在一个高级娱乐会所做最底层的小时工,报酬也算不错,除了都是夜间班,时间有些晚,只要花花力气就能赚到对我来说挺满意的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还可以赚到更多,应聘时经理曾跟我说。但是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不乐意被噎死。

      两点多钟,学校的大门早就关了,我从后门留着的小缝——据说这是学校的传统,专门为晚归学生留下的,挤了进去。

      搓了搓手,初春的晚上还是有些阴冷。白天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此刻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月光晦暗不清地照在地面上,两边树影婆娑,风吹过就刺啦啦地乱响。

      ……都可以去拍鬼片了。我低咒一声,拍了拍小心脏,熟门熟路地绕到宿舍楼后面,走进楼角下的杂草丛,轻悄悄推开某个看似锁着的窗台,扒着窗沿一使劲,利落地翻进去。

      住在一楼还是有好处的。尽管蚊子苍蝇多了点,老鼠小强活泼了点,墙皮剥落严重了点,床铺永远潮湿了点,但每次晚归,只要让姑娘们给我留个窗,就不会被永远处在更年期的宿管阿姨逮到把柄,冷言冷语半天。

      生活真美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一个不灭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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