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长歌》君北斗

3、允远去国

　　开始
　　（六）
　　宣帝二十四年，初空月初一，齐北族三十万军飞驰西关外，如天降，其势之疾，不及防。其使初使吾邦，立于朝堂之上，环视大殿，盛气曰：“美哉，恐小耳，吾主天威难适，不如破之，以立 新殿，吾欲十倍之。”一语既出，群臣色变，皆欲拔剑斩之而后快。独帝颔首 ，曰：善。
　　其使大笑，忽一手指吾长老，曰：“此非允远长老乎？吾族久传汝名矣。不知缘灯阁老安在？”
　　长老神色肃然：“阁老不与朝也。”
　　其使目视长老曰：“长老愿效吾主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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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允远列传•走国》

　　在我六岁之前，刚刚可以明白一些道理的时候，允远长老总是陪伴在我和妹妹的身边，讲述从前的一些忠烈的故事，说他们被载入史册，千世万世受人景仰。
　　于是，年幼的妹妹总是在这个时候，在抓住允远爷爷的胡子编了一根又一根的小辫子后，睡着了，安静如一头小鹿。
　　有一天，我问，允远爷爷也会被载进史册吗？
　　允远爷爷笑了笑，说，无夜也想被载进史册么？呵呵。可是不一定每个人都可以进入。只有那些悟大道而行的人才可以进青史啊。我么，一生没有大的作为，想必最后即使载入青史，也没有人翻阅。
　　我嘟了嘟嘴，才不会呢！

　　我七岁的那一年最后一天的晚上，当我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后花园里，抬头看见满天的繁星，紫薇的光芒已经很黯淡了，缘灯爷爷告诉过我，那是父皇的命星。我很难过，就这样看着它每过一天，光芒都会减弱一分，但是无能为力。我央求长风哥哥教我让星辰光芒变强的方法，但是长风哥哥摇摇头，叹息，如允远爷爷。
　　记得允远爷爷说过，“星辰依照神的旨意升起陨灭，没有人可以违背神的意志，来改变星辰的运行。每个人的命运后有神在冥冥中主宰，星辰不过是一面镜子，照到人的命运而已。星星的光芒会消失，而人的命运也将终止。神意不可违，宿命也难改，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是在己身的命运中为所能为的，让代表自己的星辰在应该闪亮的时候不至于黯淡，做好自己，不悔，足矣。”

　　就在这一段时间，父皇突然病倒了，病得很重。今天去看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很虚弱的样子。在我看来，之前，父皇是一座山，长久以来就那么巍峨地立着。现在，突然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要是山塌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我的卧室里了。
　　听掌灯姐姐说，昨晚我睡着了，是父皇的近侍卫把我抱回来的。我茫然的问，“那父皇呢？”
　　“听说今天早上有很重要的使节要来，陛下早朝去了”，掌灯姐姐说，“皇后陛下也去了。”
　　“哦，那长风哥哥呢？怎么现在都没来？”
　　“法师说有些事情处理，所以昨晚在见过长老后就匆匆离开了。”
　　“都不在……那我找允远爷爷，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他。”
　　“他也随陛下早朝去了。”
　　那我去找菡妹妹。
　　我跑到小阁子里，看见只有蝶舞姐姐在。
　　“菡妹妹呢？”
　　“她去花园玩了。”蝶舞姐姐笑了笑，立即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蝶舞姐姐很好看，比母后还好看。
　　“姐姐骗人，香味还在呢！这个味道肯定是菡妹妹的”，我很肯定地说。
　　“不好玩不好玩啦，我出来便是了”，妹妹一边从橱里钻出来，一边撅着嘴，“每次都是这讨厌的味道告诉你我在哪儿，昨天晚上掌浴姐姐给我倒水洗澡的时候，我倒了一盆鲜皂花洗这个味道，还搓啊搓啊，都搓红了，还是洗不掉。讨厌……”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袖子撸得高高的，露出一块一块擦伤了的皮肤，要证明给我看。

　　正在我忍住笑，要安慰妹妹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往这边跑过来，在蝶舞姐姐耳边急切而细声地说着什么。我看见蝶舞姐姐的面容在那一刻凝固了，和先前那个一直微微笑着的蝶舞姐姐恍若两人。
　　蝶舞姐姐看着我，说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问我可不可以暂时照顾好妹妹。我点了点头。于是蝶舞姐姐便如同一阵轻风一样翩然离开了。
　　年少的我，这个时候，开始觉得空气中有一种紧张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要将每个人都吞噬进去。

　　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允远爷爷了。因为他去了北方。
　　有人告诉我，允远爷爷是叛徒，因为他在危难的时候背离了三地八方，背离了三地八方的君主，去了齐北族做萨满。
　　也有人说，允远爷爷是英雄，他用自己换回一个契约，以这个契约促成帝位让渡五年过渡期的形成，让莫舞氏的皇位还可以维持五年。
　　我知道叛徒是很坏很坏的人，英雄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允远爷爷怎么可以同时既是坏得让人们不齿的人，又是很好很好的人呢？我太小，还不明白为什么世间的人对每个人的评价可以如此矛盾；也不知道为什么世事如此无常，而每个人的选择又如此奇怪或者说无奈。

　　尽管长老院的其他长老们意见不一，争争吵吵，但是因为父皇的原因，长风哥哥还是越过长老直接成为长老院的新一任的首席长老，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
　　当上首席长老的长风哥哥并不开心，以前每次上完课后，他会额外地教我一些小法术，用法杖变各种花样，让我哄菡妹妹开心。现在仿佛例行公事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犹如一阵银色的风。他太忙了，父皇重病不起，长老院的长老们都不服他，有的认为他太年轻，有的索性指着他的鼻子相当失礼仪地骂“叛徒的弟子”。这些是他的小侍女们偷偷跑过来告诉母后的，我则偷偷趴在门外听到的。
　　母后这个时候总是会叹息，说，要是允远还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过渡章。墨允远走了，为什么走，他是否是叛徒，大家以后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