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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沈潮又叫人重新来搞了卫生,几个佣人都是沈家带出来的,手脚干净利落。除了他出国做交换生的两年,几乎是伺候着他长大的。这位小少爷金贵、暴脾气还洁癖,偶尔也会抽风大半夜叫人过来一趟伺候着,不过他们还是对这家人感激涕零。人活一辈子不就为了给后辈积点东西么,只是为了伺候他来这边上几年学,这些人便拿到了小红本,还是学区房。

      佣人又把泥粘过的地方擦了几遍,才问道:“要不要从家里再搬盆过来?”
      “还有?”沈潮有些诧异,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合理,这是他妈会干出来的事。想起昨晚的梦他面色一僵,摆手道:“算了,要是什么都乱招来还不如打光棍呢。”
      佣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说:“它只是小神仙,哪里分得清,好坏都是靠自己试出来的。就像从前我拿着文凭北漂被骗光了钱,虽说就是个大专,可那年代也算不错了。介绍人叫我来这当保姆,当时走投无路,哪能想到今天?”

      他们看来房产证是评估成功的标准之一,每每忆往事都会提到它来感慨一番。沈潮没答话,心想着:这小红娘乱点鸳鸯谱就算了,带不带把儿都分不清不如撂挑子回家去。郑重说明,虽然他嘴上不检点但他真是个大直男。
      冲了个冷水澡后沈潮如临大赦。他收拾完拎着文件袋出了门,并亲自把放在隔壁的碎花盆提下楼踹进了垃圾桶。
      此刻天色大早,他伸着懒腰往附近扫了两圈。小区到校门也就五分钟,买这就是图个方便,物业嘛就那样。譬如说这些天总有些蒙头包脸的人守在楼下,不过随他一道儿快走到校门口,就一溜烟儿散了,也不知道在蹲谁。

      沈潮去学校重新整理了下实验数据,将失败实验分了块打算重新做一遍,这样一来工作量便添加了不少。他给王导发了消息让俩本校生提前入了组,可惜住宿申请没批下来,学校严格说不准未报道的新生入住,否则另一个也逃不掉他的欺压。
      他发了些资料给宁回,闲的无聊他就打几个电话过去,不出意料几乎都被挂断了,偶尔对面大发慈悲地接下也说不上话,沈潮琢磨半天只好打字说:‘提前看看,好好学着,不懂问我。’
      这话算是十分具有长辈式教育意味了,宁回很久才会回上一句,‘知道了。’
      于是沈潮百忙之中抽出手机打算回个消息,本来还想装个逼。瞧见这冰冷的文字,他也纳闷,明明昨晚多热情来着。

      -

      这段时间里,宁回几乎压榨了自己所有时间去做兼职,却依旧没有逃过被摆布的命运。姓宁的一族人在这片筒子楼里扎了堆,亲戚小孩多,他的时间便不能属于自己,因为冲突他不得不推掉一些辅导排期。他要攒钱,不过攒起来困难,除了零工资带小孩,结了钱他也会执拗地抽一半打到他妈那儿。深夜里他躺在床上,偶尔会梦见飞鸟破笼而出,偶尔也会梦见自己是棵秋天的树。
      学校论文答辩的日子也快了,他有太多事要做。前两天,七姑又领着宁回新见了一个亲戚,也是新的辅导对象。平日里来往少八杆子打不着,却意外地找上了他,不过这次说是个高中生,还承诺会给钱。
      “这次辅导其实我不想…”宁母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半晌没发出声音来,“算了,这几天课教的怎样?”
      宁回收拾好资料,“能应付。”
      上门授课前,他妈又叫住了他,“好好的考去北方做什么?”
      他们的母子关系到现在已经很生硬了。他的母亲拥有女性最美好的特质——博爱,可惜除了他,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太多事横在他们之间。宁回答:“想去。”
      宁母眼中有些疲备,突然说:“投了简历有个差不多的工作就到这儿吧。”
      宁回没说话,在宁母逐渐黯淡的眼神下,他转身离开了。

      辅导对象是个女生,高考前两月家长发现早恋,现在正把人关起来斩情根。不过事情进行的很不顺利,女生比想象中倔犟得多。宁回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那脸上的巴掌印还红中透紫,巧得很,无论是位置还是力道与几年前自己脸上的那一块都分毫不差。他盯着那块痕迹许久,心里清楚这是一种警告。
      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大差不差,高考前半年被发现早恋出柜,随后经历了一系列的物理矫正和家庭囚禁。可惜,当时俩人的关系并未如他们所想,不过宁回选择了沉默。
      奇怪的是,当初他妈仅凭一张照片就断定他出柜了。那只是一张普通的俩人合照,照片上是徐鹤年微笑着抓着他的手比了个耶,宁回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他,露出耳垂上纹下的芝麻大颗红痣。他没做什么表情但眼睛比平时更亮,仔细看确实含着一股情绪,却不足以证实俩人的恋人关系。

      晚上九点多,宁回坐在桌对面,女生的卧室依旧精致整洁,温馨的墙纸和她的头发一样粉,而且这里没有飞蛾。前一天扔出去的东西再次回到了原位,在家长双手的纠正下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
      “我不会。”女生将册子砸在地上,“总叫我做这些干什么?难道你上大学都是靠堆题来的?”
      宁回手伸向后捡起试卷重新放回桌上,这动作重复了许多次他已经不需要去看书本笔具掉落的位置,“我不用做。”
      “那我凭什么要做?”
      宁回又解释一遍,“因为你还有两月高考,按照课本来教效率太低,同时你的储存量也不够。”
      “…………”女生备受打击,瘫在桌子上。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情绪崩溃了,终于发泄够了,她埋着头不停地低声喃喃着,“我不想再写这种恶心的题,我没有错,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错,他们凭什么关着我!…”

      埋在膝盖间的呜咽声穿透过缩成一团抱坐着的躯体,豆大的泪珠滴下来打湿了放在腿上的大片纸页,渐渐的,情绪越来越大,哭喊声穿过玻璃窗飞向远方,楼顶婴儿的啼哭声回应着飘进这里。
      “别哭了。”
      女生抬起冒了个鼻涕泡的脸,心说能不哭吗?!二十一世纪了早恋还上要上刑。
      宁回伸出手生硬地试了试,还是收了回来抱在怀里,“可惜我和你爸妈不熟,对此也没有话语权。”
      她或许知道,在生命诞生的那一刻,父母就以掌控者的角色把线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她不再反抗,直到声音变得嘶哑,女生哭够了,开始变得平静,她说:“我还是觉得,以年龄来规定是否能够恋爱是很荒谬的,我能感受到,我喜欢他。”

      “喜欢吗?可惜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还年轻,还未开始接触世界形成完整的自我认知,对于成年人来说还太幼稚。”
      “你想说我就是错了,喜欢就是有罪?”女生失神地望着窗外,“不,喜欢无罪。我看过一句话,我在花园里摘下朵我喜欢的花,然后就想着回家,那也许不是最漂亮的花,却是我最喜欢的花。”
      电话响了几次,宁回挂断后拿着笔在题号下机械又重复地勾画重点,眼也不抬便说,“你怎么就知道你在花园。”
      女生埋怨地望了眼,蔫蔫低下了头。
      宁回平静地补充道:“别多想,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在学业上有天赋,路还很长罢了。”
      “……”女生怀疑地又望一眼,心说我自己就没看出来。
      两个同样悲惨经历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个正年轻气盛抱怨着,一个只有对金钱的渴望对职业的尽责。
      良久,女生吸了吸鼻涕,“比起我爸你妈也不赖,我记得当时我还很小,但那时我趴在这个窗前对你家吼,说你没错放你出来玩吧~毕竟小说都说了同性才是真爱呀~”她突然眼睛一亮,“当时你妈还跑来我家想抽我,嘿嘿,所以现在呢?怎样了?还谈着么?”
      “………”
      宁回摆摆手,“唔,错信他人被甩了呗。”
      女生唏嘘不已。

      收了钱办完事,宁回伸了个懒腰轻轻将笔放入女生手中随后拧开把锁脚步都没缓向门口走去。走的时候沈潮又打来电话,他按下接听。对面声音含糊沙哑却厚重,似乎还带着一股兴奋劲儿,就像是饥饿已久的狩猎者扒开陷进终于看见了铁夹困住的野兽,“看我发给你的视频。”
      “我们见过。”
      宁回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边穿鞋子边点开消息,垂眼望去,是那天会议所在的酒店。雇主心事重重,想留他吃个晚饭,他没急着说话,先是向他们道了别,“不用了姨妈,重点我都画好了,以后就不来了。”
      下了楼他才从从容容地问道:“怎么了?”
      沈潮等吱了声才阴阳怪气道:“您还真忙。”
      “现在好了。”

      “刚刚我怎么听见你那边还有小姑娘的哭声?我说你是闯进哪个倒霉蛋的家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给糟蹋哭了?”沈潮背靠在沙发上连连叹道,“还是说哪个小女生被你搞得难舍难分正挽留你呢,现在倒是顾得上我了?”
      “…………”宁回如实说,“没有挽留,刚在补课,人家巴不得我早点走。”
      “嗨,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搞得老子像查岗似的。”沈潮兴奋得眼睛直亮光,屋子里有些热,他松了领带后解开两三颗衬衣扣子又说,“东西看了么,不打算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半个月过去了,宁回没想到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被翻出来,不过很有可能还是下药那件事。他简单地划了两下进度条,确定自己全程带着口罩,便想好了说辞,“解释什么?你口中的我在哪?”
      “之前我不是也说过了嘛,总觉得在哪见过你。虽然刚才嘛这话被你故意忽略掉了,但我想破了头也没想到会是这个酒店,所以我更好奇了,你怎么会在这?”

      这片筒子楼位于城市边界,互相挤压得近,窗与窗管与管相接,位置好一眼就看见对面人户里小电视机。宁回下了楼走两步就是家门口,他背对着大门走在路灯下,带上了耳机,“我也想知道,这视频你又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觉得我一个隔天就要复试的人,不在学校而是会在那儿?”
      昏暗的灯光穿过七楼的铁窗,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那。耳机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老子搞得到这个厅的监控自然也拿得到大门口的,走廊的或者是停车库的,你确定自己是全程带着帽子口罩的吗?”
      “……”宁回只是沉默了两三秒又说,“你找这个就是为了追查下药那事儿?所以你怀疑自己喝了那杯茶才中了招?”
      沈潮不置可否,宁回辩解道:“这杯茶在场不少人都喝过吧,随便揪两个过来问问也比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好。”

      “怎么不否认里边儿的人是你了?”沈潮乐了,“我还记得那次在车上我问过你,如果是你做的话,会有几成把握,也许你真做得不错。”
      宁回意识到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再充分的论据也没用,这人就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聋子。他妥协道:“直说吧,你想做什么。”
      “这是承认了?”
      “帽子都扣下来了我还能怎么摘?毕竟我没办法也去弄份监控视频来证明自己么不是?”
      “也是这么个理儿,那这嫌疑你就暂且乖乖担着。”
      “所以呢?”
      沈潮得意极了,低声道:“以后不准随便挂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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