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块砖头 隆冬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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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雪是必不可少的装点之物。
银装素裹下的空空山简约而淡雅，像一位高贵而温柔可人的公主。
可苡蔷却无心欣赏这份上天赐予的美丽，双手无意识地插入浓密的银色发丝中，下颚抵在双膝上。
翠柳已经病了五日，原先囤积的粮食因为积雪融下的雪水渗入岩石渗到了而犯潮，等翠柳病倒苡蔷去翻看的时候已经湿透了，接着又是漫长的雪天，那些潮湿的粮食终于腐烂，而更糟糕的是，一直供养着小白的十几头山羊陆陆续续都断了奶，因为这严寒还死了大半。
这空空山忽而就像它的名字一般，空空如也。她不知道，她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而现在，大雪还在纷飞，山路全被积雪堵塞，逃无可逃。
不管如何，苡蔷深吸口气，还是先煮一锅肉汤要紧。从地上拾起丢下的菜刀，径直向圈养着在山洞里的六头羊走去。六头羊，杀一只，腌一半，吃一半，如此便能挨半个月。半个月后，雪定然已经不再飘洒，而山路也会渐渐显露出来。到时她们便一同下山再做谋划。
撂倒一头没什么精力的羊没有花苡蔷多少力气，只是到底还是溅了半身的血水，血污骇人。
闻到了锅里馥郁的肉香，苡蔷的胃有了反应，有些微微地蠕动。可是躺在炕上的翠柳却干呕起来，她现在吐得只剩汁水了，却还是不停地干呕。小白这几日断了羊奶，胃口也差强人意，只是饿极了也只能咕噜咕噜喝下去。
苡蔷端了羊肉汤去喂翠柳，翠柳受不住那膻味，呕得更厉害了，一边伸手虚弱地向外推。
苡蔷感觉鼻头一热，接着几滴血便滴滴答答地抵在衣摆上。
虽然虚弱，翠柳却还是眼尖地看见了“主子，血，血”一边说一边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指。
苡蔷顺着她的目光用衣袖擦了擦，见了血也不以为意，只随意道“可能上火了吧”。
那边翠柳又是一阵干呕，苡蔷摁住了她的身子，就往她嘴边送“现在找不到去膻味的料，你不喝就要等死了”。
翠柳挣脱不掉，半口汁水就碰到了以前的衣襟上，一股酸腐的味道在羊肉膻味的覆盖下并不明显，可翠柳却觉得异常鲜明。一面是远远地闻了就恶心，一面却是喝不下去对不起主子的深深自责。苡蔷见她有点愣神，也不去管那许多，掰开她的嘴就往里面灌，有小半又漏出来递到了苡蔷的袖口上。
“主子”翠柳一面拼命摇头，一面自厌自弃。
“你若是死了，可能我们也活不了，所以，为了我自己能活命，我只能勉强你活着了”苡蔷又灌了半碗羊肉汤进翠柳口中，这次流出来的只有少许了“你可能会比较辛苦”苡蔷见碗底空了，遂放下碗，转过身给自己盛了一晚，闷闷道。
“这膻味多闻闻就不觉得了，往后的十几天我们都要靠它来度日的”苡蔷一面说一面喝下一碗。
翠柳喝了这大半碗热汤，也精神了少许，见苡蔷从头到尾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就觉得自己矫情了，倒好像自己这个丫鬟倒成了矜贵的王宫贵胄似的。
“主子，我再喝一碗”翠柳压抑了一下胃中呕吐的冲动，弱弱道。
苡蔷眉眼滑过一丝淡笑，盛了满满一碗端到翠柳面前，还是不争气地，翠柳呕出了大半。苡蔷帮她清理干净后，又递给她小半碗“把吐掉的吃回来，等羊肉也没了的时候，我们会怀念大碗大碗喝肉汤的日子的，哪怕它的膻味重的让你呕吐连连”。
翠柳抹了一把泪，自己双手端碗咕噜咕噜地一下下喝进去。
眼前的主子，发丝蓬乱，身上血迹斑斑，嘴角还有没擦净的鼻血，衣袖上还残留着她刚刚呕吐的汁水，脏得就像一个街头的乞丐。完全和府里的那些主子没处可比，她们是那样的光鲜亮丽，高贵动人。她们的手指碰一下灰尘都会出红疹，头发掉了一丝都会蓄一把泪，若是这般行头让人瞧见，便是当场自刎也不足以遮羞。
可是，主子是为了她才弄得这般一身脏乱，为了活下去才喝着膻味浓重的羊肉眉头不皱。若是换了府上那些主子呢？别说是为了看顾病在榻上的她，便是为了她们自己她们也是不会做到这个份上的。若是让她们沦落到这个份上，她们是宁愿去死的吧。
翠柳想自己是病糊涂了，那些主子怎么会到这等荒山野岭中，受这等饥寒。便是府上一般的丫鬟也是不肯来这种地方的，只是少爷对自己恩重如山，他让自己来看顾的人哪怕是个魔鬼她也不会推辞的。
不过她近来不时会有少爷真不像话、少爷说话不算数的念头。他怎么能说回来却不回来，说要她好好看顾主子有什么情况都要书信告知她，却音讯全无。他怎么能让主子这么瘦弱的身子日日站在岩壁边观望驻足。王公重臣子弟多花心薄情，难道少爷他也学样了？
就在翠柳这么乱想一通的当儿，苡蔷已经将小白喂好，准备去净手换衣，忽而瞟了眼帘子外的乔石，想起来好像山顶的那块巨石下不到十米处有一颗上好的灵芝，不知道这大雪覆盖下是不是还完好。
如此一想，便索性不去换衣服，连带着将鞋子也脱了，光着脚就往外走，翠柳大骇，却拉不到也叫不应。
等翠柳勉强穿上外衣，软着腿一步三摇晃地追出去时，正欲张口叫主子，可却在碰到主子目光的焦点时呆住了了，扶着墙就那么张着嘴半天言语不能。
苡蔷“主人，你回来了”
华思尘“嗯，晚了”
苡蔷“先别急着下来，你看看后面那颗脱皮的树边上的灵芝还在不在”
华思尘离开视野，一会儿手上便举着灵芝淡笑“可是这支？”
苡蔷点头。
然后华思尘一步一步踏在积雪上，半腰上滑了一跤，轻笑了一声爬起来继续走，目光不再看向山洞中的女孩。
两人的心都在不规律地跳动着，可是却都面不改色，甚至连话语都不多说。只是偶尔忍不住眼神的交汇，目光的交缠。
她乱蓬蓬的发，血迹斑斑的衣，一如每次与她的相遇，一样的惊心；他全身衣襟尽湿，银丝上还有片片雪花，衣摆上还沾着黄泥，狼狈得失了平日的优雅闲适。
她等他等到秋凉冬寒，树叶落了满地，白雪裹了满山；他赶路日夜兼程，白鹤折翅，骏马竭力，满身雪雨湿透衣襟。
可是，人已经在眼前了，这些又有什么值得一提。
他在她眼前，她在他眼底，言语已是多余。
当风尘仆仆的华思尘终于站在血迹斑斓的苡蔷面前时，苡蔷忽而感到一股熟悉的热流从鼻腔向外涌动。
......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块砖头 隆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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