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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田间挖芋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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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衣服,李桥又去买了几袋糖,有白糖和红糖,还有外壳花花绿绿的糖果,曹奶奶之前的线团没了,也得买一些回去,祝小双就跟着后面,拎一些轻的东西,逛了一圈下来,买了好多东西,重的全在李桥手上。
买完东西回到街头,人越来越少了,栓在树下的骡子闲得无聊,蹄子在地上蹭来蹭去,李桥把东西装在篮子里,另外一些给骡子驮运,两人跟在骡子身后,在落日余晖中走向回白桐岭村的路。
一路上,祝小双盘算了一下今天卖东西的钱,然后算明白之后他有些吃惊,花出去的还比赚得多,除去衣服之外,李桥还买了许多家里吃的用的,零零散散加起来也花了不少钱,祝小双掰着指头,直感叹当家不易,柴米油盐贵也不是没有道理,单买一袋子盐巴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各样加在一起,就是不小的花销。
花钱就像水冲沙,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李桥看着他掰手指,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算出一个数字就皱一下眉,李桥忍不住说道:“年纪轻轻老皱眉,老了怎么办?”。
“啊?我……我皱了吗?”,祝小双挠挠脑袋,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还真是,于是赶紧放松开来。
踏着落日晚霞,两人在天黑前回到家了。
走了一天,祝小双坐在厨房里的时候已经饿坏了,奶奶和李石九还等着他俩回来吃饭,灶上的锅子都热乎着,趁着两人洗手的间隙,奶奶把饭菜端上桌,又在大锅里开始烧水,准备晚上煮猪食。
多福吃过饭就恢复了精力,一溜烟从家里跑了出去,也不知跑到哪个田间地头跟村里的猫猫狗狗玩耍去了。
夜里没什么活要干了,祝小双洗完澡就上楼去准备睡觉,楼梯口,李桥的屋里亮着灯光,他站在一边愣了愣,而后正要回自己睡觉的屋里。
“小双”,李桥推开门出来,刚洗过澡,头发湿了,李桥随意往后一抹,拿毛巾擦了擦,身上套了件背心,薄薄的衣服遮住了腰腹上的肌肉,流畅的肌肉线条消失在裤腰口。
“嗯?”,祝小双转过身,脚上的拖鞋擦过木板发出声响,他看向李桥,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人身上瞟,黑裤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抬手擦头发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十分明显。
祝小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只听李桥说:“试一下衣服好不好穿”。
“哦,好……”,祝小双移开视线,跟个木头人似的转身,一步步挪回自己屋里。
他依次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穿上,那卖衣服的老板眼睛也很毒辣,给他拿的都是合适的码,除了那件深蓝色的卫衣套上去稍稍有些大,祝小双站在那,戴上帽子后整张脸被遮了一半,像是被裹起来的人,但衣服布料很软,也很暖和,祝小双摸了摸,而后把衣服脱了下来。
夜里静悄悄地,窗外只有虫子的声音,祝小双困极了,躺在床上裹上被子,没多久就睡着了,然后又做了一个梦,梦见多福被蓝色的大怪物抓走了,怪物身子很高,头很大,来到院子里把多福抓起来,然后就跑了,家里一个人都不在,祝小双急坏了,他一边喊着多福,一边去追怪物。
怪物跨过浣衣河,大步大步地往前跑,祝小双站在山坡上,发现自己稍微跳一下就能蹦出去好远,他一步就跨过了山头,整个人都会飞了,跟白云似的飘在半空中,怪物越跑越远,祝小双喊了多福,又喊了几声桥哥,但李桥不在家,也没发现他飞走了,梦里祝小双急死了,生怕自己从空中掉下来。
梦醒时分,祝小双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空中跌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最后猛地掉在小院里,祝小双脚上一抽,在床板上蹬了一下。
外头已经天亮了,一夜就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祝小双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地下楼,特意跑到院子里去看,多福还在窝里安静地睡觉,见他靠近,多福睁开眼睛,向他摇了摇尾巴。
虽然是梦,但确认多福没被抓走,祝小双还是松了一口气。
早上起来,厨房里却没见奶奶和李石九,反而是李桥在灶前煮粥,灶炉里燃着旺火,锅里的白米炖煮发出咕噜声,平常这时候,李桥已经出去干活一趟又回来了。
祝小双洗好脸,走到厨房里看李桥煮粥,“曹奶奶去干……干活了吗?怎么不见她”。
李桥把煮好的粥打在碗里,白米粥煮得软烂,他说道:“她身体不舒服,在屋里休息”,说罢又从锅里拿出两个鸡蛋,已经煮好了。
祝小双听到曹奶奶不舒服,也跟着李桥往奶奶屋里去。
厢房里,奶奶半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只鞋垫在绣,奶奶手上戴着一个顶针,虽然年纪大了,但针线活却是做得好,闲下来的时候奶奶就纳鞋底、绣花样做鞋垫。
李桥端着粥和鸡蛋进去,奶奶见了放下手里的鞋垫,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哎哟,人老了就是麻烦哟,小毛病都要人伺候了”。
祝小双赶紧问道:“曹奶奶,你……你哪里不舒服呀?”。说着拿起鸡蛋,轻轻磕破了壳,给曹奶奶剥鸡蛋。
“腰疼,就跟老头子下雨天腿疼一样的,我这也是老毛病了,时不时发作一下”。奶奶端着白粥,慢悠悠喝了两口,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曹奶奶吃完粥后,李桥给她拿了点药,服下就卧床休息,奶奶这病不算严重,也是一年才会疼一次两次,只是腰疼起来就周身不方便,好几天只能在家休息,下地干活是不行的。
祝小双帮奶奶掖好被子,“曹奶奶,你,你好好休息,我和……和桥哥去干活了”。
他说话声音轻巧,小心翼翼地给奶奶盖好被子,奶奶瞧着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来,“好,不用一直看着我,躺一两天就没事了”。
“嗯”。
祝小双跟着李桥出去,而后把奶奶屋里的门关上。
奶奶身体不舒服,一早起来李石九就把后院的鸡鸭鹅喂好了,把小鹅和小鸡崽们关起来,随后带上一把砍柴刀,去砍竹子去了。
地里栽的芋头已经可以采挖了,李桥打算去把地里的全挖回来,顺便割草。
天朗气清,这几天的太阳没那么晒了,风过林稍时,篱笆墙上的凌霄花随风摇曳。
祝小双戴着草帽,背着个小竹篮,一步步跟在李桥身后,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山脚,那里也有一片田,李桥家的芋头就栽在那片田里。
几亩梯田连在一起,浣衣河就从下方流过,为了防止河水侵蚀田地,田边都用石头堆砌起来,一条逼仄的小路直通往田间。
田边的水沟很窄,常年湿润有水,沟边长满了绿草和植物,田间的水都是可以相互流通的,但是除了栽种秧苗外,水渠口都被堵上了。
沟里的山泉水流动起来叮咚作响,其间夹杂着清脆的鸟雀声,河对岸的树长在石壁陡坡上,无风时独自静默,一眼往上望去,山高天远,白云仿佛就在树梢。
祝小双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打滑就摔跤,这路逼仄狭窄,下方是河水,右侧是石壁,他每走一步都谨慎得很。
李桥在前面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其实这条小路不算危险,就是路面窄了点,祝小双没走习惯,一看下面的河水心里就发怵。
祝小双正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只见李桥朝他伸出手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拉着”。
本来还有点怕李桥以为自己胆小矫情,但看李桥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嘲笑或者其他的意思,祝小双只犹豫了一秒,而后拉上了李桥的手。
“噢!”。
跟自己细瘦的“小鸡爪”不一样,李桥的手要大一些,掌心宽厚带着温度,祝小双把手放上去就被李桥轻轻拉住,整个手掌都被李桥包裹着。
被他带着走,祝小双就一点都不害怕了,于他而言,李桥身上有种神奇的安全感,好像只要他站在面前,站在祝小双眼前,祝小双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来到田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松开手,祝小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没捕捉到,任由它飞走了。
田里栽种的芋头树长得高大,有的已经长到祝小双胸口那么高了,芋头叶片宽大,祝小双凑过去比了比,可以把自己的脸完全包裹住,还绰绰有余。
李桥见他想上手摸,出声提醒道:“别去摸,等会手上痒”。
闻言,祝小双赶紧把爪子缩回来,望着眼前高大的植物,祝小双就瞅了瞅地面,寻思着底下的芋头能有多大。
祝小双带了锄头,本打算跟着李桥一起挖,但李桥怕他操作不当,沾了芋头梗的汁液,到时候会痒,于是就不让他跟着弄。
祝小双闲不下来,李桥只好把镰刀递给他,让他去旁边割草。
本来田里的芋头就种得不多,李桥一个人也能挖完 ,祝小双拿着镰刀,提着他的背篓去另一块田边割草。
相比起刚来的时候,祝小双现在已经能熟练地使用手上的镰刀了,田埂上的草已经割过几次了,新发芽长出来的还很嫩,这种草上手也不扎人,祝小双拿起镰刀快速割了一茬又一茬,家里的小羊崽子最喜欢吃这种新长出来的嫩草。
或许是挨着河边的缘故,田埂上会出现螺丝壳,还有一些蚂蚱从草里跳出来,都长着细长的腿和奇特的眼睛,动作很快也很敏锐,只要祝小双动一步,这些小生物就迅速跳开,而后消失在草里。
祝小双一边割草,瞧着那些跳来跳去的蚂蚱,忽然想起一句:“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田埂上有的地方会长着矮小的树,这种树根上草也长,祝小双只顾着割草,忽然听到“扑棱”一声,抬头的瞬间,只见一只鸟从田埂上飞了出去,动作很快,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祝小双割完一茬草,这才看懂啊小树根上有一个干草做的鸟窝,窝里静静地卧着几枚青绿色的蛋,看样子是刚才那只鸟的蛋,这些蛋很小颗,远比不上鸡蛋大小。
祝小双看了看四周,那只鸟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是他割草打扰了人家,祝小双把两边的草盖上,然后换了个位置割草。
山间热闹,不过不是人热闹,而是飞禽走兽在晨间活动,河边充满生机。
祝小双干了一会儿,放下镰刀在田间休息,种过水稻的田里有稻草堆,祝小双干脆靠在稻草堆上,拿着水壶慢慢喝水,补充点体力。
这时,只听见人的说话声传来,越来越近。
祝小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转头去看。
“哎,李桥?你来挖芋头啊”,未见人,先闻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来的路口上冒出一个人来,大约二十几岁的模样,眼睛细小,身子有些胖,正是程文福。
程文福也是来干活,一来看见李桥,他便欢快地打了声招呼。
李桥停下挖地的动作,把锄头杵在土里,看着程文福说道:“嗯,都熟了,得挖回去了”。
几滴细小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来,为了凉快些,李桥没穿外套,领口的两粒扣子松开,锁骨上也沾染了汗。
“你们家这个芋头长得好啊,这么大个”,程文福笑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他看着李桥挖出来的芋头说道。
“还行”,李桥简单回了一句。
程文福说话的间隙,一个年轻的女人也跟了上来,女人肩上挎着一个竹箩,乌黑的头发盘起来,个子适中,体态匀称,抬头的瞬间,清亮恬淡的眼眸底下,是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庞。
祝小双坐在那头,隔得也不远,他看着这一男一女,在脑海里搜寻自己有没有见过他们。
程文玉手里拿着锄头,见了李桥,她淡淡一笑,简单跟人打了个招呼。
“姐,花生遭虫了喽,这叶子上面有好些!”,程文福三两步跳到自家田里,蹲下身翻了翻花生叶子,果然是有虫,叶子都被啃了。
程文玉放下竹箩,开始拔花生,无所谓地说道:“只要花生好,叶子生虫没什么的”。
“那倒是,我就说让爸别种这么多,结果到现在还吃不完”,程文福蹲下身开始拔花生,这片田里他们家栽的全是花生,卖也卖不完,留着自家吃更是吃不完,而且还得从土里拔出来又洗干净,程文福忍不住开始抱怨。
程文玉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低着头拔花生,拔出来一棵就抖干净根上的泥巴,而后放到箩里,面对程文福的抱怨,她一声不吭,好似没在听似的。
早上起来苗老太跟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忽然念叨说想吃卤花生了,程秋华说家里种着呢,苗老太就跟程文玉说起,意思是让程文玉去地里挖点回来,程文玉本想说过几天再去,她早上想去姨妈家一趟,表妹宋舒月上学去了,临走前交代她,要她时不时去家里看一眼,帮她晒一晒被子,尤其是大晴天。
程文玉都准备过去了,可苗老太缠人得紧,说是嘴里寡淡没味道,想吃点花生,见程文玉不想去的样子,苗老太又开始念叨。
“哎,年纪大了,再过几年我连人都做不成了,还吃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