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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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酒帐，再遣了北风回船。我和左承奉跟着出了门。
欧卿在前引路。他对梅津镇似乎极为熟悉，左弯右拐，穿街过巷，不多时即到一僻静之处。一个小厮牵着三匹马，正自探头探脑等得发急。
欧卿丢出块银子，那小厮伸手接住，点头哈腰，转身飞快去了。
堂兄回身道：“原本只准备了你一人。”看一眼左承奉，“不过，你也不错。”
一行人在城门关闭前出了门。
渐渐暮色四合。
虽然有月，但月色朦胧，只勉强能看清路途。那两人却打马急行。行了约莫个把时辰，转入一条小径，速度未减。
我跟随在后，越来越是心惊肉跳。一个不好跌下马去，说不得便是骨断筋折。
若非和左承奉共乘一马，对其身手还有几分信心，早就躺在地上撒赖，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
欧卿忽开口道：“到了。”
前面黑矗矗一个院落，门上有匾，夜色中看不分明。依稀是间寺庙。
欧卿熟门熟道，径直至前轻叩门环。三缓两急，反复几次。
半晌，门轻轻开了道缝，一小僧探头出来，举着灯笼，向欧卿脸上照去。认定后，又朝我们看来。
欧卿低声道：“这几位爷都是我至交。”
小僧不应，只把门又开了一些，扶着门候我们进去，再紧紧关上。一边支灯笼照路，一边笑道：“欧施主可是好久不曾来了。害师父们苦等。也忒狠心了些。”语声呖呖，却是一个尼僧。
原来是间尼庵！
进入内院，一中年女尼披衣出来，问道：“谁来了？”
小尼笑道：“是欧施主。还带了几个朋友来。”
女尼亦笑道：“既如此，我就不来扰人厌了。”
小尼脚下不停，引我们进入间净室，摆上些瓜果糕点，又斟上茶，方袖着块银子，笑着去了。
欧卿扬声催道：“快整治些酒菜来。我们都饿得狠了。”
凑近堂兄，低声道：“此间有个静思，颜色虽不是最好，滋味却极妙。陛下可一试。”又道：“此人最爱红色，穿红的那个便是。”
几个妙龄女尼袅袅走了进来。就中果有个女尼，削肩丰乳，水蛇腰。衣襟半掩，露半片大红裹胸，走得最为妖娆。
那两人相视挤眼，会意而笑。
女尼们一眼就发现了我，眼冒绿光，惊呼连连，立刻饿狼似扑将过来。
我以前也爱蹂躏别家小孩。只是眼下换了身份，转了立场，少不得十分厌恶。忙躲进左承奉怀中。
左承奉木然地接过我。
他自酒楼起，一直处于面瘫和失语的双重状态。我知道是刺激受大发了。
也难怪。先帝温和克己，堂兄却恣意而为，父子两个性格天差地别。这样大的落差，不是寻常人接受得来的。
越来越同情朝中那些老臣。
好在他毕竟是高手，神智虽失，本能还在。下意识护住我，但有魔手袭来，便挥袖弹出。不消几下，几个女尼纷纷娇呼，抱着手回至欧卿处，一顿抱怨。
堂兄大笑，示意一尼将桌上各色糕点凑了一盘，又选了几样小孩子爱吃的菜，替我另设了一桌。数人围坐大桌旁，推杯换盏，笑语戏谑。渐渐狎昵，无所不至。
无量寿福！此间种种，皆少儿不宜啊不宜。
糕点和菜也不能令我产生食欲。谁知道上面溅了多少口水。
我大大打个呵欠。
一尼道：“可是困了？也难怪，小孩子原该早睡。我带你去休息，可好？”
自大桌边过来，弯腰作势欲抱。
左承奉横她一眼，立时僵住。
我揉着眼谢道：“劳烦姐姐前面引路。”
女尼引我们到旁边的一间净室，细心铺好被褥。
我正欲睡下，又端着盆热水进来，笑道：“方才行了半天路，洗洗尘罢。”又道，“若是渴了，姐姐这便去冲盏热茶来。”
烛光映着她眉眼，是个极温柔的女子。
在我那个时空，温柔是一种罕有的美德。
我忽然出言道：“姐姐还请稍等。”
我一向两袖空空，银子都装在随从身上。今次大概是目睹堂兄行径过于离谱的关系，令我下意识觉得不放心，和北风分手的时候特意令他将钱袋留了下来。此际从左承奉身上掏出来，沉甸甸一包。
我伸手拈了两块出来，剩下也不管有多少，走到门口，连钱袋一起放进她怀中。
有爱心的女子，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都应该被善待。
她被那份量震了一下，还待再说什么，左承奉一脸不耐，扑一声关了门。
贫家穷人，常有将子女舍给寺庵道观的。说是舍，其实与卖无异。他们实质上成为寺观私产。这些孩子长大后想脱籍还俗，需先得寺观同意。而寺观养了这许久，又怎肯轻易放手？若私下逃走，官府视同逃奴，一旦捉获送回，惩戒就不必说了，就是直接打杀，亦不无可能。
却不知她因何而置身此地。
我没有能想太久。这一日惊吓太甚，身心俱疲。头一沾枕，即沉沉睡去。
间壁隐约阵阵喧语。
好好睡过一觉，再用过早点，神清气爽。
众尼已做完早课，一个个目不斜视，宝相庄严。分明一间持戒甚严，再普通不过的尼庵。
仿佛昨夜种种，完全来自我的狂想。
那两人尚高卧不起。
我闲极无聊，至门口张了一张。
炕上两人和衣而卧。堂兄枕在欧卿身上，睡得正熟。
室内干干净净，唯余一两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日上三竿，那两人方打着呵欠，睡眼惺松起来。
梳洗过，再草草用过斋饭，欧卿在桌上留下包银子。
昨夜那小尼牵过三匹马，待我们一行人出了庵门，复紧紧闭上。
这尼庵地处偏僻，四周静悄悄的，少见人迹。
我抬头看门上那匾。赫赫然三个大字：无色庵。
无量寿福！
我们都上了马，堂兄挥了一鞭，当先纵出。速度极快，到了大路，更纵马狂奔。
他似极享受这种速度，不住打马催促。两眼闪闪发光。
跑过一阵，三匹马皆口吐白沫，呼呼喘气。这才慢下来。
他对父王，这位他从未见过的叔叔循例关切几句，再聊几句石城的民情风物，然后细细询问我这一路上的遭遇，对那些杀手尤感兴趣。
我只说自己吓坏了，记不清，尽数推到左承奉身上。
见堂兄目光过来，左承奉弯腰道：“全仗侍卫们得力。”
堂兄皱眉：“卿亦不必太谦。若果真如此，如何赵炽在外只带你一人？”令他从实道来。
左承奉只得领命。说至关节处，甚至不得不几度离鞍，加以演示。
欧卿偶尔插问，似乎亦是位行家。
堂兄听得津津有味，至入神处，甚至感叹：“大丈夫仗剑横行，不亦快哉！”
也问左承奉何以有如此身手，左承奉只答系入宫前修习，他便不再问。
帝都毕竟是帝都，街市上行人如织不说，见了我，也不过多看上一两眼，毫没有乡下小地方人们的少见多怪。
皇城渐近，堂兄却一拨马头，向西北处驶去。
欧卿回身道：“我们去象坊。那可是个好地方。”他朝我挤挤眼，一派等会儿包你眼珠子掉得满地的自信满满。
不就是个动物园么？还真把我当乡下土包子了！
老娘前世在电脑上什么没有看过？说出来震得死你们两个古代土包子！
我决定届时定要做出一幅大开眼界的模样，要把下巴落到胸膛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夜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