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爱江湖》草头王的王

10、无涯和慕容沐

　　第十章
　　第一节
　　每三年，太医馆就会录取一些弟子。慕容沐已经通过笔试，有参选的资格。而进太医院这个最高学府习医，是慕容沐最大的心愿，因为他的师父江南也曾在太医院学习过。但要被太医院录取，非要当地知府的举荐不可。
　　秦知府对慕容沐十分欣赏，认为慕容沐大有潜力，便想将秦小楼嫁给他。他认为秦小楼是洛阳第一才女，长相甚美，配慕容沐也不算太辱没。于是秦知府找来慕容沐的义兄艾无恨，请他说媒。
　　依慕容沐的木头个性，要是他喜欢的姑娘，就算追随到海边打渔，他也心甘情愿；要是他不喜欢的姑娘，就算对方权势熏天，他也不屑一顾。艾无恨又怎么会不晓得慕容沐的脾气？
　　艾无恨只好对秦知府谎称慕容沐和艾无涯已经订下口头婚约，只等待明年进入太医院之后，就过聘。
　　没有想到秦知府对慕容沐这个女婿势在必得，居然趁此次选秀之际，暗中命人让艾无涯顶替秦小楼，并威胁，若艾无涯不参加选秀的话，就取消对慕容沐的举荐，并且，让艾无恨的轶闻社在洛阳城开不下去。
　　艾无涯为了哥哥，为了慕容沐的前途，只好答应了。
　　若事情按照秦知府的安排，艾无涯早就顺利到了京城，只要进了宫，那慕容沐与艾无涯的婚约等于无效。而秦小楼，也可以逃过此次选秀。秦知府不亏是高明的政客，喝口茶的功夫，就能想出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来。
　　谁知道年年平静的选秀，今年杀出个凌灵漆。

　　第二节
　　慕容沐和齐小丐一早便赶到了客栈，为了避免引起喧扰，兄弟四人选在二楼的雅座吃早点。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艾无恨双手一摊表示说完了，“小木头，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慕容沐的神色有些疲惫，在他明亮的眼睛下面，隐隐有些阴影。显然，这两天他没有睡好。慕容沐没有开口说话。
　　“小木头这两天为了赶路自己骑马，”齐小丐说道，“偏偏他不太会，在马背上吐了两天。”
　　众人不说话，看着垂着眼眸不说话的慕容沐。
　　“小木头，要不你就不要去京城了，让小丐陪你回去吧。”艾无恨说道。
　　“事情因我而起，不是吗？”慕容沐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沉默已久的赵丁几，忽然开口问道：“凌灵漆不是一直在凌波岛打渔的吗？怎么又跑到中原来了，又成了什么少主？”
　　“说起来，”齐小丐回答道：“凌灵漆最近在中原的活动比较多，也许最近水产生意不太好做。”
　　“他居然收罗了鬼影神偷给他效力，显然，他可能要扩大他的生意了。”赵丁几说道。
　　“不会吧，以鬼影神偷的江湖地位，怎么可能给凌灵漆做下属？”齐小丐惊讶道，“论起来，凌灵漆是他的后辈！凌波岛的武功固然一流，但在中原却是毫无势力的！”
　　“而且，”赵丁几说道，“奇怪的是，凌灵漆居然对劫秀女，吃罪武林盟会这样的事情毫不在意，他究竟是哪个门派的少主？”
　　“麻烦的是，”艾无恨忽然哀嚎道：“我十分清楚的记得，他非常恳切、十分友好、态度和蔼、意味悠长得跟我说，请我照顾好无涯，他会上门拜访我们的。救命啊，我不要他这么关照啊！”
　　“咦，也许我们可以拉拢他啊！”齐小丐说道。
　　“拉拢他？”赵丁几笑道：“他的父亲当年跟降天楼结盟，为了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血洗江湖。他的父亲，被我们宫主亲手歼毙。你认为，我们拉拢他的可能性有多少？”
　　降天楼在十年前，为了武林盟主之位所引起的风波，这个伤痕，只怕在有生之年，都无法在他们的心中磨灭。
　　“我的天！”齐小丐长出了一口气。

　　“凌灵漆为什么拜托你照顾好无涯？”慕容沐忽然问艾无恨，“无涯跟他有什么关系？一直以来，照顾无涯的人，是我啊。”
　　其他三人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艾无恨很认真很认真的对慕容沐说道：“小木头，你一定要好好看书，明年考上太医院，当个朝廷命官。”他朝左上方做了个揖，继续说道“光宗耀祖，荫妻庇子就可以了。江湖太复杂，不适合你。”

　　慕容沐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他……”
　　忽然啪的一声，雅座的门被人打开了。
　　“木哥哥……”艾无涯站在门口，四处寻找慕容沐的身影。
　　慕容沐不说话，抬眸看了看艾无涯。在失踪的这十多天里，艾无涯略略瘦了一些，脸色有些苍白，沉甸甸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圆嘟嘟的嘴唇因为紧张而紧抿着。她的憔悴，让他的心头发紧。
　　他们分开了好多个月，他也变瘦了，看着她的眼神，又担心又牵挂，只是大家谁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赵丁几说道：“我去看看洛青陈醒了没有，真是该打，倒让我这个主子去叫他。”说罢起身走了。
　　艾无恨说道：“嗯，梅香到底整理好行李没有，真是伤脑筋，我去看看。”也走了。
　　艾无恨又折回来，拎起睁大眼睛边喝茶边看戏的齐小丐就走。
　　并体贴的关上门。

　　第二节
　　慕容沐依旧不说话。
　　艾无涯盯着自己的鞋尖一会，知道自己若是不开口。慕容沐肯定不会开口的。
　　“我……”没有想到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都沉默了。
　　“木哥哥，”艾无涯走到慕容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我听小二说，你们是骑马来的？木哥哥，你什么时候会骑马的？辛苦不辛苦呢？”
　　“诶……还好。”慕容沐说道。
　　两个人又开始沉默。
　　艾无涯打破沉默，笑道：“哎！我真是会惹麻烦对不对？这次又让大家鸡飞狗跳的！哎，难怪我哥看到我就头疼。”
　　“不会，这次惹麻烦的人，是我才对吧。”慕容沐回答道，他清了清嗓子，“而且，鸡飞狗跳这个词这样用，并不合适。”
　　“是吗？”艾无涯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静的听得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慕容沐柔声说，“参加秀女的原因，你哥都跟我说了。这几天受委屈了，无涯。”
　　艾无涯在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时，眼眶渐渐弥漫了水雾。
　　“我不委屈啊！我很高兴我能有点用。可是，好像还是给你们惹麻烦了。真是的。”艾无涯笑着擦去眼泪，说道。
　　可是眼泪刚擦完，又涌了出来。
　　她挫败得说：“我真是个傻瓜，我其实没有想哭的啊。木哥哥，见到你我好高兴哦。”眼泪擦不完，只好低下头，让泪水滴在了裙摆上。泪水浸润了粉红色的绸布，这本是她为了他特意换上的。

　　慕容沐就算真是个木头，也不能不动容。他举起袖子，点点的吸去了艾无涯的眼泪。
　　“乖无涯，不哭了。”慕容沐低低得说，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句话悠长得，令听的人恍如隔世。

　　第三节
　　“木哥哥，陪我放风筝。”十二岁的艾无涯，拉着十七岁的慕容沐，霸道的命令。
　　“无涯，哥哥要看书了，师父交代的方子哥哥还没有背完呢！”
　　“我不！”艾无涯跳起来，搂住慕容沐的脖子，固执道： “木哥哥，就陪我玩一小会儿吧。你这么厉害，江南哥哥不会怪你的。”
　　“无涯任性，哥哥不喜欢你了。”慕容沐板着脸说道。
　　艾无涯的嘴巴扁了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坚持出现了一丝裂缝，说道：“木哥哥骗人。”
　　慕容沐狠心说：“哥哥喜欢乖丫头，不喜欢任性的小丫头。”
　　艾无涯从慕容沐身上跳了下来，捡起风筝，迟疑得走开，边走边掉眼泪。
　　慕容沐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心中渐渐发疼。

　　她和他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虽然有赵丁几和梵花宫的保护，但失去的家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严父、慈母，对他们而言，像天神一样圣洁而遥远。
　　艾无恨、齐小丐和赵丁几为了报仇，日以继夜的练武。
　　而慕容沐，因为受了伤，不能习武，只能从医。不入江湖，这是他父亲的遗愿。
　　漫长而又平静的日子里，他和她相依为命，她的娇憨和信赖润泽了他的干涩而沉重的生活。

　　“无涯！”慕容沐喊道。
　　艾无涯忽然转身跑来，又跳到他怀里，他也准确得接住了她。
　　“我就知道木哥哥舍不得我哭。”艾无涯在他的颈窝里蹭着，说道：“木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我要谢谢你！”
　　“怎么谢？”慕容沐问道。
　　“我要以！身！相！许！”艾无涯指天发誓道。
　　慕容沐笑道：“小丫头还知道什么叫以身相许吗？”
　　艾无涯把他的脸板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说：“木哥哥！夫子说，以身相许的意思是，我答应你，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是吗？”
　　慕容沐笑道：“是的。”

　　不是说好，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的吗？
　　什么时候开始，慕容沐对她有意得疏离了呢？

　　艾无涯由无声的啜泣，渐渐得呜咽出声来。
　　慕容沐叹了口气，将她揽到怀里。
　　艾无涯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就像她还小的时候那样。
　　慕容沐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就像他还小的时候那样。

　　第四节
　　洛青陈房间的门啪的一声，被赵丁几踢开。
　　“我真是命苦的主子，”赵丁几自怨自艾道，“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吃完早饭，我们可以上路了。”
　　洛青陈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翻身继续睡觉。
　　赵丁几走到床边，准备揪她的耳朵。不防备她忽然跳起来，赵丁几倒吓了一跳。
　　洛青陈哈哈大笑道：“想吓我？”赵丁几毫不设防，被她撞到了怀中。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衣裳不整，香肩微露，女孩的模样暴露无遗。
　　赵丁几却无法忽略，他退开了几步，期期艾艾的说道：“你怎么……”
　　洛青陈大大打个哈欠，问道：“少爷，我昨晚那么迟才睡。你干嘛这么早叫醒我？”
　　赵丁几略微定神，说道：“不早了，我们都等着你呢，快…快穿衣服！”见鬼，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洛青陈忽然想到什么，低头轻声问道：“少爷，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赵丁几问道：“什……什么事情？”
　　好怪，现在是什么状况？洛青陈为什么还脸红低头，欲语还休？

　　洛青陈从床上跳下来，红着脸走近赵丁几。赵丁几吓得退到洗脸架子，洛青陈没有放弃，靠近了赵丁几。
　　赵丁几问道：“你……你想干嘛？”
　　洛青陈伸出胳膊，勉强搭住赵丁几的肩膀，豪爽得一甩头，问道：“少爷，你觉得我美不美？”
　　头发甩到赵丁几的鼻尖，赵丁几伸手摸了摸鼻子，勉强回答道：“还…还不错啊。”
　　洛青陈拍拍他的肩膀，说：“少爷，你有眼光哦。你觉得我当男人可惜不可惜？”
　　就是这样！洛青陈，你好样的，貌似无意，其实字字玄机，少爷这么聪明，一定会说：“蛮可惜的，当女人不错啊。”
　　洛青陈就接下去说：“当当，少爷你猜中了，其实我是女人！”
　　昨晚上想了好久，终于给她想出这个法子：暗示启发法。
　　真是可喜可贺。

　　赵丁几手心流汗，脸色微红，说道：“有点可惜…我的意思是…小洛你不要难过…其实不错啊，我蛮喜欢的！…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长大了就不会这么娇小了…不会这么的，眼睛黑，睫毛长，嘴唇…红…润……”说道后来，嗓子明显低哑了。
　　要死，怎么这么柔媚。

　　“少爷，你在说什么？”洛青陈听了半天，听不懂，问道：“你明白我的暗示了没有？”
　　“啊！”赵丁几如梦初醒，问道：“什…什么暗示？”
　　洛青陈撇头咬牙，暗示启发法失败。
　　博取同情法启动。

　　洛青陈将头撇回，立马变成苦瓜脸，翦水秋瞳立马蒙上一层水雾。红唇轻启，低低喊一声：“少爷！”
　　赵丁几跟着蹙起了眉头，温柔得问道：“什么事？”
　　她伸手拉住赵丁几的袖子，开始往上面抹鼻涕：“少爷，你不会怪我吧……我被人劫去的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
　　赵丁几咦了一声，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怎…怎么难以启齿了？”
　　洛青陈哭的梨花带雨，花枝乱颤。
　　爱说笑！洛青陈从小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挤几滴眼泪出来，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少爷一旦同情心发作，就不会怪她眼睛一眨，公鸭变母鸭。哈哈，你真是博学多才啊，洛青陈。

　　“就是那种，男人女人啊，什么什么的，那种！”说的够清楚了吧，哼哼哼。
　　赵丁几如同听到平地一声雷在他头上炸开，他半天才听明白洛青陈说的每个字，他僵硬着身体，抓着洛青陈的手臂，逼问：“什…什么？男人女人？难道是那种事情？”他知道如今有些变态男人好男风，难不成这两天洛青陈已遭不测？
　　洛青陈点点头，眼泪汪汪得说道：“就是那种事！”
　　少爷，你真的很聪明哦！
　　一滴冷汗渗出赵丁几的额头，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小洛……难道是，那样的……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吗？”
　　苍天啊，大地啊，不过长成这个样子，真的是难免啊。

　　洛青陈点点头，带着哭腔问道:“少爷，你怪我吗？”
　　赵丁几叹了一口气，心痛至极得闭上眼睛，他抱紧了洛青陈，低声回答道：“我的老天爷，是我害了你。你这么小，又生的这么美。这种事情不怪你，怪我，怪我把你卷了进来。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很龌龊，真的不怪你。”
　　洛青陈感动得哭道：“真的好龌龊哦，我开始也接受不了。少爷，你明白就好。”
　　赵丁几将洛青陈搂在怀中，安慰道：“小洛，是我的不对。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洛青陈抽噎道：“少爷，你不要赶我走哦。虽然我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我还是会尽心尽力给少爷干活的。”
　　赵丁几对着她温柔而坚定得说道：“傻瓜，不要难过。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从此不让你再受折磨。”
　　这句近似盟誓的话，倒是出乎洛青陈之外，不过无论如何，洛青陈，博取同情法成功！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