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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蚂蚁上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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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心里一直记挂着下午的事,也不知贺县尉过来酒楼,与孟玉兰说了些什么,莫非仍是为命案之事而来?凶手还未抓住吗?
她心头忽地七上八下、有些惴惴不安,那黑衣男“千哥”应当不会再来八方客酒楼罢?
回到家用过晚膳后,她去找孟玉兰,打算问问贺县尉同她说了什么,不料扑了个空,孟玉兰并不在屋里,也不在灶房。
她只得先回房,明早上街买食材时再问也行。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里头传来孟玉兰的声音,她心中一喜,正要推门进去,却在听清孟玉兰说的话后蓦地顿住手。
“……我没听错哩,当时那贺县尉说京城来了人,还是什么高官。咱们橘宁县恁一个小地方,怎么会突然来了京城大官?樾哥儿,这些人,莫不是冲着你来的?”孟玉兰的声音夹着忐忑紧张和担忧。
门外的闻溪不禁屏住了呼吸。孟玉兰这话是何意?京城高官怎么会与江樾舟扯上关系?
江樾舟没有答话,孟玉兰仍是自顾自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发生的事与你根本就无甚关系,他们、他们怎么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
“恐怕来的不止这些高官……夫人?”江樾舟话说至一半,突然出声唤道。
尽管房门是紧闭的,尽管他的尾音带着询问,闻溪站在房门口,却仍是辨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肯定,他已察觉到她正在偷听。
像是听到了什么秘密、即将要被灭口,一股冷汗悄然爬上后背,闻溪的脚仿若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房内有脚步声渐近,如鼓槌敲在闻溪的心上,乱了她的心跳。
眼看就要被发现,若此时转身再逃倒愈显得欲盖弥彰,电光火石间,闻溪心思飞转,忙稳住慌乱的思绪,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夫君——”她强装镇定,“你怎知我过来了?我正有事与你说呢。”
迈进门的一霎那,闻溪快速侧头看了眼屋内站着的孟玉兰,没错过她面上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诧和紧张,想必是在担心两人方才的对话是否被她听了去。
“何事?”
江樾舟的语气听不出波澜,闻溪则在心里犯了难。她方才一时情急,才说有事找他,而她明明要找的人是孟玉兰。不过联想到两人的谈话,大概也已知晓了下午贺县尉与孟玉兰说了什么话,眼下倒也不必再问。
只是,这会儿该如何圆谎呢?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故意偷听?
“唔……”她支吾着,大脑高速转动,想要扯出一件事暂时先搪塞过去。
孟玉兰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她战战兢兢地朝江樾舟看去,见他面上仍旧淡淡的,一时不知他作何想;又将视线转向闻溪,害怕自己将才说的那些话教她听了去,心跳登时一声重过一声。
见两人都僵直在门口,她方回过神来,忙讪讪道:“时辰不早了,你俩早些歇息。”话落,疾步出房间,合上了门。
房内立时安静下来。
闻溪抬脚朝床走去,一边干巴巴道:“确实有些困了……”
将才走出一步,手腕便被拉住了。
她稍稍侧头,余光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虚握着她的手腕。闻溪心头顿时咯噔一声,下一瞬果听他道:“不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闻溪扭头回看他,“不急,明日再说也行。”她活动手腕,示意他放开,“这会儿困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看着她脱鞋上床后,江樾舟仍立在原地没动,视线直直朝她望过来。
“你都听到了。”
肯定十足的语气。
闻溪坐在床上攥着被子,一时盖也不是、不盖也不是,手就这般顿在了被面上,呆愣了片刻。
所以她该承认、还是继续撒谎?
从孟玉兰的一番话中不难猜出,当年、或许是很多年前,江樾舟从京城来到橘宁县,可能身陷某件事,导致背后之人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放过他。
几乎是一刹那,她脑海中立即回想起那三名黑衣男子,当初去登阳县的山野小店里,隐约似听到他三人是来橘宁县找什么人,但是线索断了,找不到人。
如此细细地联想到一处来,一个大胆又冒险的念头猛然间浮现在脑中,或许那三人要找的人正是江樾舟?
闻溪忽地打了个寒噤。
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罢?
江樾舟缓步走来,似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闻溪咽了口唾沫,忽觉此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无害。
待他走至近前,闻溪欠出半个身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来,这才眨眨眼,举起三根手指。
“先好说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知道。”
“啊?”
既然话挑开了,闻溪也不再遮掩,好奇道:“你是何时察觉我在门外的?”
江樾舟嘴角噙着笑意,抬眸看她一眼,“你刚来时。”
“……”
合着他是故意让自己听到孟玉兰的话?
她凑近过去,细瞧着他眉眼,确定他并不会因偷听而灭她的口,才问道:“所以京城那些大官当真是来找你的么?”
随即又将几日前一名年轻贵妇来酒楼、请她去家中烧菜帮工一事说与他听。江樾舟默默听完,只抬起漆黑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她。
闻溪被他幽深的眸子盯得发毛:“怎、怎么了?”忙找补道:“你若不想提,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往里侧退去。
江樾舟长臂一揽,轻松挡住她退路,大手撑在她背后,两人距离陡然拉近,甘松香立即盈满鼻尖。
“嗯。”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
纵她此刻脑子里的问题蹦跶得欢脱,但古人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认为他这是在示好,自然也不会傻到真将问题悉数问出。遂摇摇头,讪笑着缩了缩脖子,道:“没有。”
“时辰不早了,先睡吧。”
正要躺进床榻里侧,江樾舟却突然覆了过来,“昨晚……”
简单的两个字却叫闻溪立时心下一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划过昨晚那个吻。看着江樾舟此时的神情,她暗想,他应当指的与她想的不是同一回事罢?下一瞬却冷不丁听他道:“今晚也要。”
要什么?
如有一声闷雷霎时在闻溪脑内炸开,她脑子突然空白片刻,对上江樾舟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何、何意?
心跳似擂鼓咚咚响,闻溪已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顿时双颊发烫,合着她昨晚难得主动一回,倒让他惦记上了?
烛火昏黄,她飞快地欺身过去吻在他唇角,不过几息的功夫,立即缩身躺回了里侧,盖住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待她再次掀开一条缝看去时,正撞上江樾舟看过来含笑的目光。
闻溪:“……”怎么像两个菜鸡在谈地下恋爱?
*
隔日在酒楼闲下来时,孟玉兰紧张兮兮地将她拉至一旁,悄声问:“小闻,昨夜里你与樾哥儿没吵架罢?”
吵架?
闻溪恍惚一瞬,忽地想起自己与江樾舟自成亲以来,似乎从未吵过架,却不知为何总给孟玉兰一种俩夫妻吵架冷战的错觉来?
或是她和江樾舟两人都不是黏腻、主动的性格罢?
思及此,她的思绪倏地顿住,这几日来,江樾舟的行为似乎变得“主动”起来,甚至有时看她的眼神也开始越来越不对劲,眼巴巴地瞅着她似的。
“没、没吵架……”
“那就好。”
孟玉兰陡然松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小闻,昨晚我说的那些话……”
“三妹妹——”
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孟玉兰的话。
闻溪循声看去,纳闷她怎么又来了,脸上笑意淡了几分,道:“长姐今日怎么得空又过来了?”她特地咬重了“又”字。
丛雨晴自然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欢迎,却也不恼,笑盈盈地走至柜台前,回头看了眼热闹的大堂才道:“几日不曾过来看三妹妹,没想到三妹妹的酒楼生意这般红火。”
“……”
闻溪直接忽视了她的话,低头看着账本。
“这酒楼门口贴的'猜你喜欢'真是有趣,与三妹妹生活了十几年,长姐竟从不曾知晓原来三妹妹还烧得一手好菜。”丛雨晴又自顾自地起了话头,却见她这庶妹根本不搭理她,自觉讨了个没趣,她清清嗓子道:“不知三妹妹能否猜猜我喜欢甚么菜?”
听了这最后一句话,闻溪才终于稍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心里已门儿清,原主这位长姐八成也是来找茬、看笑话的。
她正欲一口回绝,“没空”二字到嘴边转了个来回,复又咽了下去。
今早去街市时买了些粉丝备着,没成想这么快就能用上了。
闻溪清脆应道:“好。”也没去招呼她在酒楼坐下,自顾自撩开帘子去了厨房,被无视的丛雨晴脸登时一黑。
虞柠正在厨房里做酸汤草鱼,昨日有食客嘴馋徐益福吃的鱼,遂今日来酒楼特地点了这道菜。
闻溪取过另一块干净菜板,先将猪瘦肉剁成细沫。油锅一热,烧至五成热后,倒入肉沫炒散,一边用锅铲背把肉沫碾得更碎,加少许盐、料酒和酱油炒出香味、肉沫颜色变深后盛出。接着便是炸粉丝,油烧至六成热后,粉丝入锅炸,待蓬松时捞出备用。
一旁的虞柠时不时地瞥过来一眼,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一面分出心神来提醒她该放多少盐、姜蒜。
“知道啦。”
闻溪转头朝她笑笑,烧菜越发熟练起来。油热后,她放入姜蒜末和买来的豆瓣酱,香味立即飘散开,油色逐渐变得红亮后,接着倒入熬好的鲜汤,粉丝、肉沫入锅翻炒至入味,待汤汁尽数被粉丝吸收即可。闻溪怕掌握不好咸淡,遂叫虞柠添了适量盐和酱油,另勾芡水淀粉,加蒜苗花一齐推匀。
缠绕堆叠的细长粉丝上粘着很小的肉沫,撒上红辣椒和绿葱花点缀,一道“蚂蚁上树”便烧好了。
看着桌上这道菜,丛雨晴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忍住问道:“三妹妹这是何意?这一看就没甚胃口,定是你瞎猜、随意敷衍长姐的罢?”
闻溪嘴上说着“哪里”,心底却不禁为她鼓起了掌,暗道丛雨晴也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她确实没认真去猜丛雨晴的喜好,无非是恰好有食材、偏巧她又这时赶了上来。
丛雨晴怎么也下不去筷子,黛眉紧蹙,又不好表现得像个无理之人,只好暂搁下筷子,想起一事来。
“不知三妹妹近日可有看见宋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