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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酸汤草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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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闻——小闻?”
虞柠伸手在闻溪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啊……”
闻溪捧着发烫的脸,脑中情不自禁地想起昨晚的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一触即离,她甚至没来得急看清江樾舟那一瞬的神色,便捂着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钻进了被窝里。
她偷偷掀开一条缝望过去,只能看到江樾舟略显僵直的背影,他仍维持着坐姿一动不动。闻溪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有一种在调戏他的错觉?
果然培养感情不是件易事。
“咳……我在想……”偷亲人这话一时竟难为情地说不出口,闻溪脸上又羞又臊,她凑近虞柠耳畔,语速飞快地说了句“在想夫君”。
虞柠听罢,扑哧一笑,捏捏她的脸,“怪不得整张脸都红透了,一上午魂不守舍地在傻笑。你二人感情真甜。”
“……甜……吗?”
“甜!”
孟玉兰从厨房出来,只听到闻溪的问话,误以为两人是在讨论菜品,乐呵呵地接话道:“昨日那道锅包肉太好吃了!那肉啊外酥里嫩,很甜!吃起来又酸酸的,一点儿也不腻!”
“玉兰婶,小闻方才说的是……”
“阿柠姐——”
看出虞柠是在打趣她,闻溪忙急声唤住她,耳垂烧得更烫了,她嗔怪地瞪了眼看好戏的虞柠,朝孟玉兰道:“你若爱吃,我下回再给你做。”
“好哩!”孟玉兰笑得慈爱,却没忘记刚刚虞柠没说完的话,问道:“小闻方才想说的是什么?”
“唔……没什么……”闻溪张口结舌,如坐针毡,她起身装模作样地朝厨房走去,恰好看到放置在墙边的一缸酒,忽地眼前一亮,朗声道:“我方才想说——咱们的枸杞山药酒酿好了!”
虞柠心知肚明,知晓她是在故意绕开话题,无奈地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话接道:“约有半月了,应是酿好能喝了。”
正说着,就见闻溪要掀盖舀酒,一旁的孟玉兰眼疾手快,急忙走过去止住她的动作,啪一声按住酒缸盖,“嚯唷!小闻!你不能喝哩,你可是忘了上回醉酒后身子难受的事儿了?”
闻溪:“……没、没忘。”
被孟玉兰挽着胳膊走出了厨房,她扭头眼巴巴地望酒止渴,虞柠憋不住,捂着肚子一直在笑:“你呀,贪酒的小馋猫。”
“喝酒伤身哩。”孟玉兰正要开口劝,忽地咦了一声。
闻溪不解,循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门口有两个熟人正朝里鬼鬼祟祟地张望。她轻眯起眼,朝门口走去,抱臂笑道:“这不是徐掌柜么?”
正是聚福酒楼的徐益福和徐一征,两人被她发现,脸上立时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徐益福左右看了眼四周,见这会儿人少,才抬脚朝闻溪走去。
待走近了,闻溪才看清徐一征的手中拎着一条鱼。
“徐掌柜这般客气做甚,还特地带一条鱼来赔礼?”
“谁说是赔礼!”徐一征听了她的话,立即出声反驳,末了瞪她一眼,显然还记着上回在自家酒楼里被她猝不及防、故意踩一脚的事儿。
闻溪也不气恼,只轻飘飘地噢了一声,转身往里走,下一瞬果然被徐益福叫住。
“哎,掌柜的——”
徐益福跟着进来酒楼,下意识地先转着眼珠子,骨碌碌地环视一圈。见这家八方客酒楼甚至还没有自家酒楼大,大堂内的桌椅摆设甚为简单素净,阁楼紧闭着门,二楼也没有包间。
他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先前那股拉不下脸来的难为情也转为暗讽和不屑。区区一个妇人罢了,能有多大能耐?
立即挺直了腰杆,他朝跟在背后的徐一征使了个眼色,得了指示的徐一征不情不愿地将手中拎着的鱼朝闻溪递过去。
徐益福负着手,清清嗓子道:“掌柜的,你那日来我酒楼,曾说让我过来尝尝新菜式。”他下巴朝门上贴着纸的方向一抬,“'猜你喜欢',果真有掌柜一贯的特色风格,不过——既然都是同行,我也就不为难掌柜的来猜我的喜好。我自己已备了一条草鱼,噢,我最爱吃鱼,今日便给掌柜一个机会,看看掌柜能用一条鱼做出什么我没吃过的菜来罢。”
闻溪却是不接他的鱼,冷冷听着他一番“大发慈悲”的话、高高在上口气,一时竟被气笑了,难不成自己对他施舍的“机会”还得感恩戴德么?
“我凭什么要给你做?”她摆手,“忙得很——没空。”
“你!”徐一征见她这副态度,气得险些将手里的草鱼甩将出去。
徐益福也没料到她竟不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忽而又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原来掌柜的厨艺和本事也不过如此,莫不是怕烧不好这条鱼,教我等看了笑话,传言出去,毁了你八方客酒楼的名声?”
他使了激将法,料定她是心虚,故而才不肯接这条鱼。想烧好一条鱼,光是刮鳞、去腥就要费些功夫,何况还需得保持鱼肉的鲜嫩。他心头一阵得意,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会出糗。
闻溪听完他的话,心下了然,他二人今日恐不是为了吃鱼,而是特地过来嘲弄、刁难她。
她将目光移到那条活蹦乱跳的草鱼上,瞧着约莫有三四斤,倒是挺肥的。闻溪心道,他既主动送上门来,焉有不宰他一顿的道理?
“好啊,徐掌柜既是真想尝尝,我也就勉为其难地下个厨。”
徐益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若是掌柜烧的菜不好吃,可莫怪我不给掌柜面子。”
“若是好吃呢?徐掌柜又当如何?”
徐益福一噎,梗着脖子道:“你说如何就如何。”他还真不信这妇人的本事,鱼再怎么做,还能雕出花来不成?
“好,徐掌柜痛快人,既如此……”闻溪沉吟片刻,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说道:“若这道菜好吃,徐掌柜需得在自家酒楼免费帮我八方客酒楼宣传菜品七日。”
徐益福正要回答,袖子被徐一征拉拽了一下。徐一征道:“徐叔,此妇阴险,她这是要将咱们的食客吸引到她酒楼来呢!那咱们模仿她家酒楼菜品的事,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
闻言,徐益福脸一抽,用余光偷瞟了眼那女掌柜,见她似乎并未听见徐一征方才说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一巴掌扇在徐一征后脑勺,压低声音道:“你说话给我过过脑子!一条草鱼罢了,她还能烧出花来?”徐一征不甘地瘪瘪嘴,捂着后脑勺不再说话了。
徐益福:“好,那就依掌柜所说。”
闻溪淡笑一声,这才伸手接过徐一征手中的草鱼。
厨房里,虞柠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草鱼能做出哪些新菜品,闻溪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阿柠姐,莫慌。”她将草鱼放进水槽里,“咱们就做酸菜鱼……阿柠姐,你先把鱼鳞刮净吧。”
“酸菜……鱼?”虞柠目露茫然之色,手下动作却不停,挽起袖子利落宰杀草鱼,开始刮鳞。
闻溪则将泡酸菜切片,泡红辣椒、大葱、泡仔姜切段,野山椒剁碎以作备用。
鱼洗净后,闻溪示意虞柠把鱼肉切成薄片,又道:“这一半剩下的咱们留着晚上吃,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眼高于顶、故意来找茬的徐掌柜。”
“好。”
鱼片切好后,撒盐、胡椒粉和料酒码味,再打入一个鸡蛋清,加淀粉拌匀上浆。待锅中油烧至五成热后,放入切好的泡酸菜炒干水气,再放入泡红辣椒、蒜瓣等翻炒香,然后倒入熬好的鲜汤,泡菜的酸香味熬出来时,捞出锅中底料一齐铺垫在碗底。接着在锅内鱼汤里加入适量盐和胡椒调味,上好浆的鱼片抖散下锅,待它遇热挺阔、至断生后迅速盛出,面上撒一小撮葱花即可。
切碎的蒜末入油锅,加入小半勺泡红椒炒出香味来,待油烧至六成热后,用木勺舀起泼倒在鱼片上,“滋啦”一声,薄薄的油脂即刻锁住酸辣鱼汤的鲜香。
闻溪味蕾大动,只可惜没有金针菇,底料只有酸菜。
馥郁的酸汤鱼香味徐徐钻鼻,徐益福低头,瞧着碗里浓郁的汤汁、细薄均匀的雪白鱼片、颜色金黄的酸菜,嘴里开始生津液,连肚子都适时地咕咕响了起来。
尽管这味道闻着确实挺馋人,徐益福却按捺住了拿筷子尝鲜的冲动,他垂眼看着面前这道菜,心头正琢磨着要如何先挑出她的一丝错处来。
他冷哼一声,“我买的这条草鱼足有四斤多,为何碗里却只有这么点鱼肉?掌柜莫不是在随意糊弄我?”
“徐掌柜多想了,这道菜需得用鱼身上最鲜嫩肥美的肉,你若想吃得多些,下回不如买两条来。”
“谁说我是想多吃了。”徐益福苍白地狡辩道。
闻溪与虞柠对视一眼,忍住眼底的笑意,朝徐益福示意:“徐掌柜快尝尝吧。”
大堂内另有两桌食客好奇地望过来,被酸汤鱼香勾引住味蕾,有人问道:“掌柜的,这道菜可是酒楼新品?此前不曾吃过哩。”
“是新品,酸汤草鱼。”
“光是闻着就想吃。”食客回头对另一人道:“咱们下回来也尝尝看罢?”
“好啊。”
鲜滑肉嫩的鱼片入口,几乎没有鱼刺,又酸又辣的汤汁混着鱼香,一口下去,酸辣适口,味浓鲜香,好不满足。
徐益福不知不觉已连着喝了好几口汤,一旁的徐一征更是埋头大快朵颐,惊叹“好吃”后甚至忘了两人最初来此的目的。
直到一碗见底,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两人才面面相觑,想起还有“赌约”在身。
“……”
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行字,“果然好吃”,“完了”。
徐一征甚至打了个嗝,他忙捂住嘴,眼神询问徐益福,接下来该如何。这一碗吃了个干净,如何还能说得出“不好吃”的挑剔话来?
邻桌客人不经意瞥过来一眼,见汤碗见底,立即回头冲友人道:“看见没?都吃光了,说明确实不错。”友人道:“那咱们明日也过来吃。”
徐益福:“……”
怎么就没忍住少吃些呢!
他抬头看向柜台后的掌柜,一双腿顿时如灌了铅似地站不起来,一时只觉自己的脸像是被那女掌柜无形中狠狠打了一巴掌,生疼得很。
“掌柜的。”他起身走过去,别扭地说了句:“这酸汤鱼,不错。”
闻溪憋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既如此,我愿赌服输。”尽管很不愿意承认,徐益福此刻也不得不收起先前对她的偏见与不屑,正色道:“这七日内我会在聚福酒楼给你家的新菜品宣传。”
转身欲离开时,他又扭头低声飞快说道:“先前我眼红掌柜的生意,这才吩咐我家伙计前来打听,又仿照掌柜做的小吃,委实不该,还请掌柜莫要见怪。”
说罢,也不待闻溪回答,脚下生风地出了酒楼。
“哎——”
闻溪哭笑不得,这人,吃完就走,还没结账呢!
不过也属实没想到,刚开业的酒楼也能遭来同行“眼红”?
徐益福和徐一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闻溪正要收回目光,蓦地瞥见孟玉兰正在外头跟人说着什么,对方是……贺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