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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糖醋排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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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中怎么来了?是特地来找虞柠还是?
闻溪不免生出一丝好奇,奈何距离隔得远,他二人又是侧身对着酒楼,看不太清神色。她收回视线,方一转身,便瞧见陈锦英正眯着老花眼瞧着外头的两人。
“锦英婶,谢郎中莫不是来给远哥儿送药的?”
陈锦英仿若没听到般,拄着拐站在门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左前方。
见状,闻溪也不再多问,循着视线看过去,恰好见到谢郎中递给虞柠一支药膏,虞柠似乎犹豫着推辞了。
难道不是给远哥儿的药吗?
她没细想,走回到柜台后坐着继续拨算盘珠子。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虞柠便回来了。闻溪听到动静,微微抬眸看去,只她一人,谢郎中并未跟着进来。
“娘?你怎的在门口站着,我扶你进去坐。”
“柠儿,谢郎中过来找你何事?”
“无、无事啊。”虞柠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
陈锦英:“柠儿,秦家小郎如今已经成家生儿,你莫不是还在念着他?”
“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念着他做甚?”
“没有就好。”陈锦英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和远哥儿连累了你,你与秦家小郎合该三年前就成亲了……如今我和远哥儿病情已好转,却耽误了你年岁,娘瞧着那位谢郎中一表人才,是个有善心的,待你也有几分真意,你若也有意……”
“娘!”虞柠骤声打断她,“我与谢郎中之间并无甚关系。再说,谢郎中渊渟岳峙、为人清朗,岂是我能肖想的。”
“娘知晓你是在担心什么,远哥儿跟着你,你才不愿让对方为难……柠儿啊,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成亲罢?以后娘要是去了,如何能放心得下你?”
“娘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虞柠的声音有些哽咽,闻溪在柜台后听得模糊,一时也辨听不清虞柠和谢郎中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思绪正飞转间,头顶冷不丁传来一道清婉的女声。
“掌柜的。”
闻溪忙回过神来,抬头看去,见是一位面生的年轻妇人。妇人旁边跟着一名小丫鬟,丫鬟开口道:“我家夫人见你家酒楼的'猜你喜欢'很是有趣,如此,掌柜便猜猜我家夫人的喜好吧。”
说话间,闻溪已听出了来意,不像是特地来找茬儿的。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年轻妇人,妇人面色圆润富腴,细瞧去,嘴唇下方有小颗红色痘印。
“好嘞,两位客官里边儿先请坐,稍等片刻。”
她忙朝里比了个手势,心里已经对接下来做什么菜有了主意。
那厢虞柠和陈锦英仍坐在阁楼下方的小木桌旁,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闻溪只瞥过去一眼,便没打扰,径直进了厨房,好在糖醋排骨也不是很难,她能应付。
“小闻,阿柠和她娘亲在说什么哩?莫不是遇到了难事儿?”孟玉兰显然也注意到了虞柠两人,见闻溪进来,扭头问道。
“不知。待烧完菜我去问问阿柠姐。”
“好,若是有甚困难咱们能帮就帮。”
闻溪应声说好。
锅中水热后,闻溪倒入冰糖,渐渐慢炒至糖色呈焦黄色后,孟玉兰暂时熄了火。待再炒一会儿后糖色变成了紫红色,闻溪接过孟玉兰递来的一杯沸水,慢慢加入调匀后,盛置小碗中备用。
另一边,锅中加油烧热,放入已提前腌制好的猪肋排煸炒,猪肋排表面起焦后,再接着添葱姜、桂皮、大料和酱油,翻炒两遍后,倒入小碗中调好的糖水,以及一碗沸水,水面与锅中肋排持平即可,盖上锅盖慢炖。
已有甜香味渗出,见锅中汤汁收得差不多后,闻溪加入一勺白糖和米醋,迅速不停地翻炒,使糖汁更浓郁、更黏稠,至能拉出丝来即可盛盘。排骨色泽红亮,闻溪撒上小撮白芝麻添香,顿时令人食指大动。
做好后,孟玉兰便端出去上菜。
恰这时,虞柠进来了。“小闻,你方才怎地未叫我进来帮忙?”
“那道菜我能应付。”闻溪叉着腰,语气颇为自豪。
“小闻如今也是一名小厨了。”
闻溪嘻嘻笑着,又上前挽过虞柠,“都是跟着阿柠姐学的!不过,你来得正巧,下一道菜我不会做。”
做水煮肉片时,还剩了一些里脊肉,想到答应孟玉兰要做给她吃的锅包肉,闻溪自己也不禁有些嘴馋,此时得空,顺便一道做了。
虞柠听完她的话后,便挽起袖子来,先将肉切成匀称的三角薄片,继而用泡好的淀粉抓匀肉片。油热至五成后下锅炸,待肉片上的挂糊凝固沾实后捞出,油七成热后下锅复炸,此时肉片成了白里透红的颜色,再接着准备调料。
“阿柠姐——”
陈锦英替闻溪坐在柜台后收钱,闻溪则在厨房内帮忙,她一边观察着虞柠的神色,一边取过盘给她盛锅包肉,轻声问道:“谢郎中过来是为远哥儿送药来的么?”复又补道:“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那会儿送客时恰好撞见……”
虞柠偏头朝她笑笑,并不隐瞒,“不是为远哥儿,因我常在厨房里烧菜,谢郎中便送了一支护手的药膏给我,只是我没接。”她的笑容里难掩落寞。
“阿柠姐不喜谢郎中么?”
沉默良久,虞柠才道:“终归不是同路人罢了。”
闻溪听出一丝酸楚,正欲开口安慰,陈锦英撩开帘子唤住她,“小闻,客人来结账了,说要见见你——”
她心下一紧,莫非食客对菜品不满意?
“好,这就来。”
她忙解下围裙,朝外走去。
柜台前站着的正是那位年轻妇人和她的丫鬟。
“两位客官,可是菜品不合胃口?”
妇人摇头,圆脸上十分惊喜,“你怎知晓我好甜酸口!这道菜是叫什么名?我在京城都不曾吃过。”
闻溪捕捉到她话中“京城”二字,不免又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满身贵气、举止端正,高髻上斜插着金钗银簪,心下顿时了然。
橘宁县属偏远之地,纵是本县县令也不见得有这般奢侈,这位妇人应当是刚从京城过来,只不知是探访亲友还是……
她忙收回思绪,莞尔笑道:“这道菜名叫'糖醋排骨'。”
一旁的丫鬟得了妇人的眼色,掏出钱递过来,“多谢掌柜,我家夫人很是喜欢。”
“只需十六文钱即可……”
“我家夫人高兴,愿意付给掌柜,掌柜收下罢。”
“……”
手中顿时变得沉甸甸的,她不禁想,这位京城来的妇人真是出手阔绰。
推辞一番后,她才勉为其难似地收下了钱,正要送客,忽听妇人道:“不知掌柜的酒楼是否承接宴席?”
“啊?宴席?”
闻溪怔愣一瞬,这她倒是不曾想过,何况八方客酒楼还处在起步阶段,遂摇摇头,“我家酒楼这个月初才开业,暂时还承接不了……”
“无妨。”
她的话被妇人打断。妇人回头环视了一周酒楼,温和笑道:“十日后,我夫君会邀些朋友来家中,我想请掌柜的掌勺,帮忙烧一些菜。我今日尝过掌柜做的菜,很有特色。当然,价钱一切可商量。”
闻溪正要开口,妇人已先一步说道:“掌柜可先考虑一下,过几日我若得空会再过来,掌柜到时给我答复也不迟。”说罢,她朝闻溪轻缓一笑,便由丫鬟扶着自己出了酒楼,款款离去。
“……”
愣是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啊……
虞柠在一旁听完了妇人的话,看向闻溪,“小闻,你是如何想的?答应去吗?”
“我……”闻溪神色犹豫,“阿柠姐,我也还没想好。若是答应去的话,挣的钱说不定能抵得过酒楼两三日的营收,可咱们人手不够,且又不知他们家到时需摆多少张席面、宴请多少人……”
“是了。不过那位夫人说得对,你可先考虑一番,至于席面、人数,待她下回来酒楼时,问清楚后再作打算也不迟的。”
“嗯!对!”闻溪复而精神一振,“咱们先做好当下!”
*
夜幕低垂,繁星扑烁,声声虫鸣正叫得欢腾。
回到房间,闻溪刚在床沿坐下,江樾舟就进来了。
自昨晚一番“争执”后,两人今日还未曾说过一句话。她一整天都在酒楼忙活,晚上回到家见了他,眼神远远撞上又迅速移开了。
颇像是在冷战一般。
眼前蓦地覆下一片阴影,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里拿着支药膏递了过来。
“这是?”
“护手的。”
“……?”
莫不就是下午时谢郎中送给虞柠、虞柠未接的那支药膏?合着转手又到了江樾舟手里、倒教他借花献佛送给了自己?
闻溪一时语噎。
见她不接,江樾舟也跟着坐下,仍旧固执地拿着药膏,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如暗夜里涌动的潮水教她辨不清深浅。
她只得接过药膏,才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谢郎中可有婚配?”
话一出口,江樾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闻溪没错过他神色变化,却没反应过来何故,只听得他语气也跟着低了下来。
“怎么?你打听他做甚?”
“没什么啊,就是好奇,问一问。”似乎有股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半晌,江樾舟才答道:“没有。”
闻溪:“……”
没有就没有,需要想这么久吗!
“谢郎中如今多大了?”
“二十六。”
“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这一回,江樾舟沉默得更久了。
闻溪心里暗暗想着,既没有婚配,年纪又适合,为何虞柠却说“不是同路人”呢?
身旁之人良久不答话,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打了个哈欠,一边脱鞋上床一边道:“困了。你若是记不起他家中……”
话音未落,手腕倏地被握住,微凉的触感攀上肌肤。
“你就如此关心他?”
闻溪:“……我哪里有关心他?”
近在咫尺的凤眸里藏着一丝道不明的情绪,她如坠雾中,愣愣看着他面上委屈又不敢怒的神色。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忽地加紧了,挣脱不开,她忙解释道:“我这是替阿柠姐问的!”
“当真?”
“不然呢!”她没好气地道。
江樾舟仍未放开她的手,倾身过来注视着她的杏眸,嗓音低哑,“可你回到家后都不曾看我一眼。”
“这是哪里话?”闻溪气笑了,“少看你一眼又不会掉块肉……”说话间,她瞧见江樾舟的眸底瞬间泛起一片伤色,急忙止住话头,转而道:“我、我看了的,只不过迅速移开了而已……”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江樾舟松开了她的手腕,就要撤回身去。
鬼使神差地,闻溪凑上去抱住了他,仿佛见不得他受伤的表情。
两人面对面,呼吸相闻。
一颗心忽地怦怦狂跳起来,闻溪耳尖发烫,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解释自己此刻的举动,她眨眨眼,“是你娘说的,要、要多培养培养感情。”音量越来越小,江樾舟如墨的眸子似要将她吞噬。
“怎么培养?”
“我也不知……”闻溪支支吾吾,临到头来开始抱佛脚,立即在脑海中回忆从前看过的偶像剧桥段。
江樾舟微扬的唇畔近在眼前,一定是今晚的月色在作祟,如雷鸣的心跳声响彻耳畔,她仰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