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掌柜生意经》七寸浮山

26、只需两文钱

　　天色微蒙，闻溪顶着两个乌青黑眼圈起床，与虞柠一道去酒楼。

　　昨夜里，江樾舟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撑起身子凑过来，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夫人睡不着，是在琢磨小摊的生意，还是在琢磨我？”

　　闻溪：“……”
　　怎么总觉着他话里有话？

　　最后困意袭来，她一把将他推开睡了过去。睡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天不亮就得起床去支小摊了。
　　琢磨他？还是搞钱更重要些。

　　到了酒楼，闻溪与虞柠抬出一张方桌置于酒楼前，又搬出五张条凳依次摆开，几乎正好将酒楼大门前的空地占满。

　　两人在厨房内开始忙活，虞柠负责枣泥山药糕，闻溪负责乌梅山药。按照昨日尝试的做法，用木勺将山药压成泥状，浇淋上果酱汁。

　　“小闻，你可曾定价了？”

　　闻溪点头，她昨日失眠时就将算盘打好了。一根山药约莫可做5至6块枣泥山药糕、4至5碟乌梅山药。山药的成本是一根8文钱，枣泥山药糕卖2文一个、乌梅山药卖3文一个差不多就能回本。但是考虑到去登阳县一路的开支，加上时间、人工费，以及登阳山药的噱头，后期可稍稍加价。

　　她将此想法与虞柠说完，又道：“但咱们今日毕竟是首次开张，虽说是个小摊，也算是小小生意吧，阿柠姐，我想着，莫不如今日都按成本价卖，同时可提供些小样……唔，算是试吃吧，若客人喜欢，再买不迟，你觉着呢？”

　　虞柠疑惑，“小样？……有多小？”

　　闻溪捣山药泥的动作顿了顿，比划道：“这么小，嗯、就一口……咱们干脆就定一口的量。将枣泥山药糕提前切成小块，上面插上竹签方便拿取，乌梅山药则盛在小碟中，取一块干净的小勺……”她立马沮丧地摇头，“可咱们小勺不够，而且若每个人七七八八地都挖一勺样式也不好看了……”

　　可惜眼下既没有多余的钱，也没有一次性小勺。

　　“算了，那就只能试吃枣泥山药糕好了！”她复又振振精神，“这样还能显得乌梅山药更抢眼些。”

　　虞柠笑道：“是呢，到时周围吃过的人传开了，一样也能起到试吃带来的效果。”

　　“对！”

　　及至卯正，天际泛起鱼肚白，街上开始熙攘热闹起来。卖早食的小摊勤快出工，肉包味、葱香味、面汤味勾人食指大动。新的一天，忙忙碌碌的日子开始了。

　　虞柠负责后厨，闻溪负责前台……点单记账收钱，以及吆喝。

　　“枣泥山药糕……乌梅山药……”
　　一开始，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声音细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后来暗中观察别家摊铺的吆喝声，也有模有样地学，渐渐有行人开始侧目过来。

　　“来看看喽——新开张小摊儿，枣泥山药糕、乌梅山药，上好的登阳山药嘞！”

　　有人一听“山药”二字，步子紧着加快了些，连看她的眼神也带了质疑与鄙夷，显然是将她当成了拿劣质山药招摇撞骗的“黑心商家”。

　　闻溪卯了劲，增大了音量，颇有一股不服的气势。

　　“各位——免费试吃！尝过一口，便可知真假！甜滋滋的枣泥山药糕可口饱腹，乌梅山药酸酸甜甜口舌生津！”

　　听闻可免费吃，一人上前问道：“不要我出钱？当真？”

　　闻溪将切成小块的枣泥山药糕递过去，“这些是试吃、免费的！您尽可尝尝，若是喜欢……”她指着用油纸包着的糕点，“再买便是。”

　　那人将信将疑地尝了块，小摊前渐渐围了几个凑热闹的人，都等着那人发话。闻溪见状，不肯错失人多的机会，眼疾手快地将手中切块的糕点递出去，几乎见者有份。

　　“欸——”
　　起先尝味的人皱紧的眉头松开，露出惊奇的目光，扭头与周围也尝过了的人互递眼神，“这怎么吃着……还真与劣质山药不一样的味儿？”

　　一人附和道：“是啊，我先前上过当，买了劣质山药，那味儿怪得可难闻哩，山药还发黑，可方才的糕点，吃进去口感绵软细腻……”

　　闻溪适时假咳一声，语气铿锵地接过话头，“没错，各位方才试吃的，正是产自登阳县的上好山药！红枣补血，山药养脾胃，既可果腹当主食，亦可作饭后甜点。各位若是喜欢，糕点2文钱一个，可买些……”

　　人群中一人高声打断她，“谁不知登阳县的山药在咱们县卖，至少得200文起，你却张口只要2文钱，怕不是心虚！方才给我们试吃的当然是上好山药，哼，桌上那些糕点，可就不一定了……”

　　周围人听了，跟着窃窃私语。

　　“是啊，指不定挂羊头卖狗肉哩！”

　　“原来是在骗我们！试吃时是真的，油纸包里的才是劣质的！”

　　言论煽风，开始有人忿忿丢下竹签，转身就走。有些个脾气大的，甚至朝闻溪呸了声，唾沫星子横飞而来。

　　闻溪没料到开张即失业，自己好歹是搏了命才去贩的山药，此刻被人如此不明不白地冤枉，她当下一拍桌面，“等等——”

　　她立即唤住那位最先开口质疑的中年男子，“这位大哥！”她扬声道：“你既质疑我的糕点，这样，就请大家一起做个见证，如何？”

　　前头走出去几步远的中年男子停下步子回头看过来，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替他问道：“怎么个见证？”

　　“这桌上摆着的枣泥山药糕，以及乌梅山药，任你随意挑五块，不收钱。你在我这小摊前，可得尝仔细，若有一口不对味儿，我倒赔你10文钱；若这真是登阳上好山药，你便付这五块山药的10文钱给我，如何？”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橘宁县劣质山药满天飞、起高价，这些人心里定然不会这么快转变对她的看法，也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当真有价格便宜又好吃的山药糕点。

　　有人插话进来，“照你这般说来，决定权是在他手中啊……他只需说你这是劣质山药，他就可白得10文钱嘞！”

　　闻溪自信一笑，声线清朗，“开门做生意，诚信当先。正因我卖的不是劣质山药，故而我无愧心、有把握，当然，我也相信这位大哥的为人。再者说，若我明知山药是劣质的，仍要赚黑心钱，以后在橘宁县、在这条街上，我这小摊哪儿还有客人再光顾？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招牌？”

　　一番话掷地有声，周遭忽地静了几息，纷纷扭头去看那位中年男子。

　　那男子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闻溪脸上。他沉吟片刻，说好，“我可把话说在前头。登阳县，我是去过的，好山药，我吃过不止一次，你可糊弄不到我！”

　　“当然。请吧。”闻溪朝桌上一指，又顺势招揽爱凑热闹的行人过来，“各位——大家可一同见证，也可上前来与这位大哥一同挑选，总共五块！”

　　不过片刻功夫，小摊前就挤满了人，个个凑近前来火眼金睛般挨个扫过糕点。

　　“样式看着都差不多啊。”

　　“是啊，该挑哪个呢？”

　　中年男子最后选了三块枣泥山药糕，两碟乌梅山药。

　　十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率先咬了口枣泥山药糕，已有人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可是劣质山药？”

　　中年男子不发话，低头吃了两块后，又接过闻溪递来的小勺，舀了口乌梅山药。有人离得近的，已瞧见他的表情变了，从质疑、不屑到惊诧。

　　见状，有人嘴快，抢话道：“不是劣质山药！”

　　人群纷纷交耳。
　　“真的吗？”
　　“你没瞧见他的脸色都变了哩！”

　　中年男子面色确实有些不好看，重咳一声，摸了摸鼻子，朝闻溪道：“我蔡五愿赌服输！”

　　众人一听此言，便知晓了结果。

　　闻溪喜滋滋收下10文钱，又听他问：“你当真是从登阳县买的山药？这叫做乌梅山药的我此前怎么从未吃过？”

　　“当然，这可是我自创的！”

　　趁着小摊前的这波热度，闻溪提高了音量，“各位，只需2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2文钱，到不了州府、去不了京城，但可以尝一口乌梅山药和枣泥山药糕！”

　　凑热闹的人被她的话逗得一笑，不禁嘴一痒。

　　“给我来3块！我倒要尝尝看！”

　　“好嘞！”

　　有人开了头后，其余人也打着“才不过2文钱”的心理，纷纷买来尝尝。

　　闻溪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后面点单、记账、收钱、送客一条龙，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虞柠模糊听见外头热闹的动静，将一锅新出炉的糕点端出去。红枣的香气愈加扑鼻，乌梅合着山药，一口下去，味蕾大开。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也被吸引过来。

　　“老板，来一碟乌梅山药！”

　　“好嘞，您在一旁凳子上稍坐会儿。”

　　闻溪麻利地记好账，刚要将乌梅山药端过去，却听小摊前一道声音响起，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炸开。

　　“咦？这家酒楼……不是发生过命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