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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阁楼与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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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酒楼命案?
“哐当——”
食客手一抖,小碟登时碎掉在地。
闻溪还在震惊于方才那人的话,突然被一旁清脆的声音惊醒,偏头看去,顿时内心滴血,肉疼!那小盏碟可是昨日新买的!
“老板,我的那份不要了!”
“我也不吃了!怪吓人的!退钱!”
“就是就是!怪不得不在酒楼里卖,非要支出个小摊出来!这些个长椅还恰好挡在门口,我看这老板就是在掩耳盗铃!”
周围不断有人起哄,先前买了糕点的食客纷纷要求退钱。
“大家冷静一下……”
闻溪话音未落,已有躁脾气的人等不得她解释,上前粗鲁地一把薅起桌上刚端出来热乎的糕点,用力朝酒楼门口砸去。
“劣质山药!黑心商家!”
见状,周遭围着的人群也受到感染似的变得愤懑躁动,挤到桌前伸长手臂去抓糕点。不过片刻功夫,酒楼门口脏兮兮一片,糕点碎渣遍地。
虞柠在一旁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抢走糕点。
爱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四周乱哄哄一片。
闻溪在一片狼籍中挤将出去,眼尖地一把抓住那位最先说起“命案”的人,“这位大哥——”
“你方才说我家酒楼发生过命案?你可曾亲眼所见?是何时?”
她是不信的。孟玉兰都不知晓此事,定是这男子张口胡说,况且,先前江樾舟亦不曾提及过命案一事。
那男子闻言看向她,众人也渐渐停下手中动作,视线转向男子。男子蓄着短须,浓眉大眼,拉着一张长脸,眼珠乱瞟,声势略显不足,“我……虽未亲眼瞧见……又怎样!我可是亲耳听县衙的官差说的!就是几年前、这酒楼……”
正说着,他眼睛瞥到酒楼二楼的阁楼,又看到那木阶塌了,瞬间挺直了背,朝阁楼一指,“对对对!就是那!听说阁楼里闹了人命!”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跟着转了视线,扭头去看他口中所说的“阁楼”。
有人嗐哟一声,“当真有间阁楼哩!”
有人立即附和,“看来定是真事了,闹、闹人命了!”
个别胆小的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朝日初升,淡金色的光透过门窗斜斜照进去,大堂内一片明亮。闻溪甚至能看清阁楼上的那把锁。
她恍然记起,那是把新锁,第一次江樾舟带她来酒楼时,她便发现了。然后……然后她踩上楼梯去查看,江樾舟也跟了上去,却忽的身子不适。最后,她只得先扶着他下楼……脚刚落地,楼梯塌了。
先前一直以为是巧合,而今听了那男子的话,从前被忽视的念头忽地划过脑海。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可是七年前?”
男子皱眉凝思片刻,答道:“对啊!”又立马转了态度,哼了一声,“看来你分明知晓此事,却还故意重开这家酒楼。”
七年前?若她没记错,不正是酒楼倒闭那年吗?江樾舟也正是从那年起,生了重病。
脑中思绪突然缠成了一团乱麻。她蓦地回想起当时在橘树下,与孟玉兰问及酒楼时,是江樾舟出了房门来,回答她“酒楼还在”的话。不仅带她来了酒楼,而且还在她正要查看阁楼上的锁时,身子“不适”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那般仅是凑巧,还是故意遮掩?
闻溪回神,“我凭何不能重开?”
“晦气!”那男子瞪大眼打断她的话,“死了人的酒楼,谁还敢进去吃酒?谁知那鬼魂会不会来索命!”
“就是!”周围人跟着甩袖附和。
闻溪心下被气笑之余,不禁想到“凶宅”。曾发生过人命的宅子,的确更难卖出或者租出去。纵使房主压的价多么低、中介商多么巧舌如簧,人们心里仍然有忌讳,甚觉憷得慌。
且古时多为看重风水,一家干净的酒楼与一家发生过命案的酒楼,任后者做的菜多么好吃,食客也多会选择前者。更何况,食肆酒楼这么多,食客的选择又不止她一家酒楼。
不管男子的话的真假,不管是否真发生过命案,这一传十十传百,恐不出一个时辰,这条街上定就会传遍酒楼出过人命。
到那时,流言甚嚣尘上,再想堵住众人的嘴可就更难了。一点唾沫星子就能将酒楼打回原形、再次面临倒闭风险。
眼下要么是卖了这家酒楼,重新选址选地,要么是……
她扬手示意众人安静,高声道:“各位——这本就是捕风捉影之事,又哪里来的什么鬼魂索命之说?”
“何况,”她看向那名男子,“你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指不定是听岔了,县衙官差口中发生命案的酒楼根本不是我这家!又或者,你今日是故意来捣乱、煽风点火的?”她指着门口的一地狼藉,以及桌上无一幸存的糕点。
“不、不可能!”
闻溪见围聚的人更多了,便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哪位热心的大哥帮忙去借一架木梯来,咱们就一同上阁楼瞧瞧!”
立时有看热闹的大哥举了手,连忙跑去隔壁铺子借了个木梯回来,众人脸上皆是一副兴奋看好戏的模样。
闻溪心底也有些忐忑,毕竟她当真不知这阁楼中到底有什么杂物。她记得江樾舟当时说,堆放了一些废旧杂物。
她率先爬上阁楼,暗自祈祷稍后自己可不要被打脸才是。
几个看戏、相当于是做见证的人也就着木梯爬了上来。
好在阁楼的钥匙与酒楼的钥匙挂在一串,她佯装冷静地打开了阁楼门。
却未出现预料中阁楼该有的模样。一眼望进去,阁楼宽敞整洁,窗户虽紧闭着,光线不明朗,但视线所及,仍可看出桌椅矮几的摆放是讲究的,甚至屏风旁的矮几上还放着一套茶具。墙上挂着一副高远山水墨画轴,再往里瞧,隐约可见是个矮榻的轮廓。
闻溪:“……”
这怎么与江樾舟口中所述完全不同……倒更像是个会客室?
甚至与先前到处是蛛丝、桌椅朽烂不堪的楼下颇为格格不入。
几人探首进去环视一圈,也是一脸疑惑,“此处真出过人命吗?”
闻溪见状,轻咳一声,嗓音清脆,“人命关天的事岂可轻易开玩笑。想必大家方才进来酒楼时也看到了,我家酒楼还未正式开业。我夫君前些年身子不好,为了方便照顾他,才不得已暂时关闭,眼下他身子稍稍好些,家里积蓄却不多了,我也只好抽出一只手来重新经营酒楼……”
“关于命案,都是子虚乌有。”她再次重申,又作势抹了抹眼角,“众人定会疑惑我夫君看病急需用钱,为何我却将糕点价格定这么低……其实我也是想多做些善事为夫君祈福,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若我夫君身子能好起来……”
众人见她泫然欲泣,又纷纷将目光在楼下大堂扫一圈,果然见桌椅柜台都是崭新的。一人忽恍然过来,道:“怪不得只见你一人忙活,不见你夫君哩……”
那男子却明显不服气,“这能说明什么!七年过去……对了,还是你自己问的我是否是七年前呢!这么多年过去,这阁楼你肯定早就修缮过不知多少遍了,专哄骗人哩!”
“难道我随口说的一个数,你就当我说的是对的?我若问你是否是五年前、三年前或是一年前,你是不是也会说对?”
他顿时涨红了脸,“具体哪年我如何记得!反正……反正是县衙官差亲口说的……”
见此,闻溪稍稍缓下心绪,又看了眼众人的神色,出来善解人意打圆场道:“这位大哥,我一个妇人经营这家酒楼,本就艰难,你今日又编造些毁我酒楼声誉的话来,我不知何处惹了你不快,小摊开张第一日你就过来找茬……”
舆论的风向立即倾斜向她这边,众人开始对那男子指指点点,又有人面露愧色,“老板,方才我听了此人的话,一时心急,竟将你做好的糕点都……这样,我赔给你……”说着,立即开始有人掏腰包。
那男子见状,气恼羞愤地挠着头离开了,口中仍喃喃念道“我没记错啊”。
闻溪连忙抬手制止众人的动作,“各位,不必赔。”
“那如何行?”
“是啊是啊,我们把你辛苦做的糕点全扔了,过意不去哩,收下吧。”
闻溪仍旧摆手拒绝道:“方才是意外,谁也没料到此事,况且我也能理解大家当时的心情。莫不如这样……我家酒楼选了个吉日——端阳节开业,到时希望大家一定来捧场就好!对了,当日半价!欢迎大家一起热闹过节!”
“好!我要来!”
“我也来!”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闻溪肩脊顿时卸下力来,这出莫名的闹剧可算是结束了。
“阿柠姐。”
她朝门口走去,虞柠已将地上糕渣狼籍收拾干净,见她过来,便放下手中苕帚,伸手轻轻挽过她。
“方才那些人下手没个道理,将咱们新做的糕点全给扔了……”
她深吸口气,靠在虞柠肩头,“无事,咱们再重新做,只当是个小插曲、小难关便是。”
“好。”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后,重振旗鼓,将外头桌椅摆放整齐,忽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唤道。
“柠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