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痕》胧夜

31、在梦中-以诺篇 （中）

　　我很幸福，
　　能深切感受到幸福，
　　我希望我能永远这么幸福。
　　·
　　清澈的小溪边，是从葱郁的树林。树林的边上，是一座不太起眼的房屋。
　　黑发的冷眼的女人，怀里的婴孩一直哭闹着，还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抓她的头发。任由她怎么逗，就是不起作用，孩子依旧哭的震天响。
　　不耐烦的把孩子塞到银发青年的怀里，她索性不去管她。
　　“玛娜……”以诺一手提着还没来得及晾的衣服，一手搂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哭笑不得。
　　“你自己处理吧。”接过装着湿衣服的水桶，玛娜的眉头微微一皱，真重。
　　宠溺的看了看心爱的妻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新生的宝贝女儿，闭着眼哭嚎着，就是不见掉半滴眼泪。
　　小骗子，他笑着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颊。这下可好，她咧着嘴哭的更加厉害了。
　　“宝贝乖，不哭不哭。”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可惜仍旧不见好转。
　　“亲爱的，你今天喂……”看她今天闹的特别厉害，以诺奇怪的询问着正在挂衣服的玛娜。
　　“喂了。”头也没回，她知道他要问什么。
　　“尿布……”
　　“换了。”
　　一时的无言，以诺突然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和她在一起过了两百多年，他知道她的话一向不多，可是每次听到她过于简短的回答，他总觉得怪怪的。
　　砰的一声巨响，一脸阴霾的莉莉丝踩在倒塌的门板上，美丽的脸庞扭曲着，愤怒万分的瞪着以诺怀里的孩子。
　　“母亲……”以诺苦笑着，一家子的女人都怪异到恐怖的程度，他这个唯一的男人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算是正常的了。
　　一把抓过他抱着的孩子，莉莉丝把她像捉小猫一样提着。一扫而过的目光，清楚的看到儿子脸上写着的惶恐。
　　难道小时候他也是被这样提过来提过去？
　　“你那是什么表情？”没好气的瞪向以诺，她的一双美目向上挑着。
　　被发现了……以诺把头扭向一边，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没，没什么。”
　　真是个不乖的孩子。不再大力以诺，莉莉丝把婴儿提到和视线平行的位置，眯着眼看了又看。
　　一头茸茸的头发是淡淡的黑色。圆圆的苍白小脸，嘴巴红红的，奶牙都没一颗的嫩嫩牙龈上，却已经钉着两颗尖尖的小齿。
　　还真是个标准的小吸血鬼。
　　小东西就那样挂在半空中，楞楞的看着莉莉丝的红发，突然停住了哭闹。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以诺小时候的反应完全一样的嘛。她用一只手指轻轻的戳着小东西胖乎乎的肚子，果然听到她高兴的吖了一声。
　　在旁边看着母亲动作以诺突然间冒了一头的冷汗，孩子奇怪的反应也让他手心凉凉的。
　　“把头捞出碗里，
　　把手煮在锅里，
　　把脚塞进灶里，
　　把腿丢到水里，
　　身子呢？身子在我肚子里。”
　　继续用手指戳着小东西软绵绵的小肚肚，莉莉丝突然张口唱起一首诡异的童谣。
　　这时候小东西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
　　“母亲！”终于忍受不了的以诺颇为头痛的喊着，“不要教她奇怪的东西。”
　　杀人的视线落到以诺脸上，一度的让他头皮发麻。
　　“你小时候就天天听这个，我要不唱你还不肯乖乖睡觉，有什么好奇怪的！”莉莉丝说的理直气壮，以诺听得心惊肉跳。
　　敢情他以前都是在这样的污染下入睡的，难怪他小时候老是做噩梦。
　　晾完衣服的玛娜走了进来，把空桶放在墙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始叠收下来的衣物。
　　像遇到救星一般，以诺开始使劲给他的妻子使眼色。
　　“很好听。”玛娜头也不抬，淡淡的说了句。
　　看着母亲得意的神情和妻子的莫不关心，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过了一阵，仍旧提着他的心肝宝贝在空中甩来甩去的莉莉丝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猛的扭过头看着满脸无奈的以诺。
　　“起名字了没？”她问。
　　缓缓的摇了摇头，他表示还没想好。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自他心中升起。
　　“那就叫米纱吧，米纱依娜。（messaiah，意思是‘救世主’）”她想也没想，直接喊了出来。
　　“母亲大人！”以诺几乎是要气急败坏了，他跳起来，抓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你怎么能给孩子取这样大逆不道的名字！”
　　“对自己的母亲大吼大叫的你才是大逆不道。”莉莉丝把小米纱高举过头，脸上的表情满意至极，“小米纱，从今天起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了。”
　　不要把你可怕的征服欲传输给她好不好？以诺已经欲哭无泪了。
　　整理完衣物的玛娜站起身来，不经意的对上以诺求助的眼。
　　“米纱，很有气势。”她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眼中有着一种作母亲的自豪。
　　仿佛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小米纱咯咯笑着，又大声的“吖”了一声。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庭？
　　可怜的以诺，深深的沉入了一种叫做“挫败感”的泥潭里，挣扎着，却无法自拔。
　　而后的日子里，这种挫败敢愈发加深。
　　·
　　“把头捞出碗里，把手煮在锅里，把脚塞进灶里，把腿丢到水里，身子呢？身子在我肚子里。”
　　6岁大的小米纱蹲在小溪边，一边哼着从祖母那里学来的歌谣，一边从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挑选着她觉得最漂亮的鹅卵石。
　　“宝贝儿，你去溪里拣几块漂亮的石头回来吧，我们可以把它放在鱼缸里。”父亲是这样拍着她的头对她说的，所以她来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
　　最后她抱着一块大白石头回到家里。
　　以诺睁大眼睛盯着那块巨大的白石头，面露菜色。
　　“这……就是最漂亮的石头？”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也变成了那样的大舌头，压得他快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出女儿的欣赏水平怎么会这么差。
　　“现在不漂亮，”米纱在自己的衣服上擦着手，漂亮的裙子上顿时多了几个黑掌印。“改造完就漂亮。”
　　不满意就改造？女儿一本正经的解释听得他满头大汗。他敢保证这种唯我主义绝对是从莉莉丝那里遗传来的。
　　米纱没有理会父亲呆滞的神情，这样的表情她见的多了，也腻了。
　　蹬蹬的跑进储藏室捣鼓了一阵，她拖着一把沾着铁锈的大凿子走了出来。
　　“乖孩子，我们不弄这个了好不？”以诺僵硬着脸讪笑着，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不好。”简短的回答，像极了她的母亲。
　　面对着这个集“精华”为一身的心肝宝贝，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米纱，礼物。”去集市上买补给的玛娜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太好了！以诺欣喜的看着那个大洋娃娃，激动的有如在生死关头遇到一个救星。
　　可是米纱只扭头看了一眼，兴致缺缺。
　　“还不快去拿，”以诺在旁边怂恿着，可惜她仍旧不为所动。
　　“那是母亲给你的礼物啊，一定要收下的。”
　　“必须收下？”米纱仰着小脸看着父亲，眼中满是怀疑。
　　回答她的是小鸡吃米一样的点头。
　　噘着嘴丢下凿子，她很不情愿的用脏脏的手抱住了几乎和她一般高的娃娃。“谢谢。”
　　随手摸了摸米纱软软的头发，玛娜又钻进厨房尝试着做她的“美食”。
　　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米纱先是把洋娃娃放在窗台上，又拿来下来；桌子上，然后又拿了下来。放到床上，还是觉得不妥。等到以诺在楼下叫她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给娃娃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一家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毕竟他们是吸血鬼，这样的食物，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米纱，你刚才在楼上做什么呢？吵死了。”莉莉丝用叉子在盘子上敲着，发出闷闷的叮当声，最后的一下手没放稳，叉子一下子飞了出去。
　　“放洋娃娃。”米纱用手托着下巴，一脸厌烦的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食物。干嘛非要吃这些东西，不吃又不会死。她对此是非常的不满。
　　“洋娃娃啊……”莉莉丝努了努嘴，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米纱我再教你唱支歌吧。”
　　“好啊。”米纱飞快的答应着，因为这比吃饭有趣多了。
　　“噢——可怜的小米纱，她丢了她的洋娃娃。
　　黑暗中的野猫会抓破她，黑暗中的野狗会撕碎她，黑暗中的一切都很可怕。黑暗中谁伸出尖利的爪，黑暗中谁龇着染血的牙，黑暗中谁在低声说着话？
　　噢——可怜的小米纱，谁拿走了她的洋娃娃。”
　　以诺的叉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额头上冒着青筋。不能生气，生气是对母亲不敬，他对自己说着，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
　　“笑得真难看。”米纱瞄了他一眼，咧着嘴模仿着。
　　故意干咳了几声，以诺尴尬的想转移话题，“好了宝贝儿，告诉我你把洋娃娃摆在哪了？”
　　“床底下。”
　　叮的一声，玛娜的叉子也掉了。
　　·
　　我曾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