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沈竹心

13、纪念日

　　陈向阳自从和江舟见面之后，两人就心照不宣地把他们的爱情改到了“地下”去进行。

　　江舟升入大二，陈向阳也大四了，父母要他做出国留学的准备，而他还在和系里头做直研的沟通，只是还没告诉父母而已。此外，毕设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于是学校就成了他们可以偷偷见面的地方。

　　要相信被压迫的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当陈向阳的父亲“上有政策”，俩人就会“下有对策”。

　　俩人不能使用手机进行通联，因为陈向阳的父亲对他的手机进行了完全的监控和定位。江舟就用自己打工所赚的钱为陈向阳买了一个二手手机，只能打电话发微信的那种，然后陈向阳每天在学校的时候就用这个手机和江舟通电话、发微信，而他回家之前，就会把手机交给江舟保管。

　　陈向阳的父亲要求他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不允许在学校里停留，也让他辞去了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江舟就会迁就他的时间，偶尔去陪着陈向阳上不是Eason教学的大课，好在两人是同一专业，所以江舟超前学习也勉强可以听得懂。俩人坐在角落，一边听着老师讲课，一边在课桌底下牵着手，也觉得很甜蜜。

　　中午一起吃个午餐是俩人最放松的时间，但需要提防陈向阳的父亲随时可能的突击检查，所以俩人也很克制，不敢每天都一起吃饭。更不敢在饭后光明正大地走在校园里。偶尔在厕所里偷偷抱一个亲一下，或者胆子更大些抚慰一下，寥解相思。

　　想住在一起是没可能的，江舟搬回了学校的宿舍住，而陈向阳搬回了家住。周末陈向阳更是没有自由，父亲几乎整个周末都会让陈向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但陈向阳还是会偷偷用电脑给江舟用英语写email。

　　即便辛苦，俩人都没有动摇。

　　江舟对自己说，这些都是爱情的磨难和考验。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他没有一天不在期待着陈向阳所描述的“等他们有能力去对抗”的那一刻的到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很克制，也许是因为老天眷顾，整个学期风平浪静，让人怀疑曾经的疾风骤雨是否真的存在过？

　　又是一年的春节寒假即将到来，那也是两人一周年即将到来的日子。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陈向阳做了一个共度一周年纪念日的计划给江舟。

　　江舟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因为陈向阳的计划，是和江舟一起在纪念日那一天去京海市郊区的露营营地共度一晚。

　　太冒险了！

　　江舟觉得像刚过去的那个学期那样秘密地接触就已经很幸福了，只要两个人心中装着彼此，那么要不要“共度良宵”并不重要。

　　他不想冒险，不想激怒阳爸，否则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可陈向阳不这么认为。一整个学期了，只能偷偷见面，偷偷拥抱，偷偷亲吻，是远远不够的。

　　他尝过情窦初开、云雨初试的滋味，他知道爱到深处就是占有，他真的很想在江舟身上再打上自己的标记，尤其是在一周年纪念那么重要的日子。

　　争执的结果当然是以陈向阳胜利而告终，江舟从来舍不得让他输。

　　纪念日那天是寒假的尾声。陈向阳约了自己的发小原小野来家里做客，并让他向父亲去邀请自己去原家住一天，为自己打个掩护。

　　原小野有点诧异：“你小子，玩什么花样？难道金屋藏娇我都不知道？”

　　陈向阳笑笑，掩饰道：“只是和普通朋友出去，别瞎猜。”

　　原小野：“你这就不地道了啊！让哥们为你两肋插刀，还对我遮遮掩掩的。”

　　陈向阳只能道：“小野，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一定向你坦白，你先帮我跟我爸请假，我明天必须得出去住一天。”

　　原小野：“你都成年人了，你爸还看你看得这么紧？不应该啊！”

　　陈向阳尬了尬，“我们家家教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小野上下打量了陈向阳，这哥们鲜少有求于自己，今天这么曲线救国，一定有极重要的事。

　　“得！哥们我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于是原小野和陈向阳来到客厅，对阳爸说道：“陈叔，明天让向阳到我们家住一天行不？我妈包饺子给他吃。”

　　阳爸警惕地看了陈向阳一眼，对着儿子说道：“去吃个饺子，哪用住一晚啊，别给小野家添麻烦，晚上回来住。”

　　原小野：“别啊叔，向阳小时候都在我们家住过多久，您忘了啊？他这么大了您还像管小姑娘一样管得那么严，向阳多没面子啊？”

　　阳爸不松口：“向阳马上要出国，好多功课都没温完……”

　　原小野圈着阳爸的脖子，撒娇道：“叔~~你就让向阳去我们家住一宿嘛~~就一宿~~我保证他一块肉都少不了，全须全留地给您送回来~~行不行嘛~~叔~~”

　　阳爸被他晃的七荤八素，但还是不松口。

　　原小野使出杀手锏了：“我妹也从国外回来了，也很想见见她向阳哥呢~~”

　　“小玫也回来了啊？”阳爸眼前一亮。

　　原家这兄妹俩是自己老同学的掌中宝，原小野大学已毕业，正在自家的企业里磨练，原小玫从小就被送去了美国念书。从小两家大人就一直戏谑着要和陈向阳和原小玫结娃娃亲。

　　“那你和小玫一起来叔叔家住两天，我们家也宽敞！”

　　原小野：“小玫一女孩子家，才不愿意呢。她那些瓶瓶罐罐带来带去的可麻烦了！”

　　阳爸一想，若自己儿子真能和原家小女儿多处处，那说不定就能彻底治好了他和江舟的那档子事儿了。

　　念及此处，便就答应了。

　　陈向阳偷偷给原小野比了个大拇哥。

　　第二天陈向阳一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告别阳爸离开了家。

　　这是小半年来他第一次离开家去外边住，虽然只有一晚，但是毕竟是和江舟一起，陈向阳感觉到无比亢奋。

　　他深深地呼吸着清冷的风，那里有自由的味道。

　　陈向阳到原小野家，向他拿了车钥匙，又拜托他把谎话一定说圆了别穿帮，这才兴奋又忐忑地驾着车去学校宿舍接江舟。

　　两人渐渐驶出了京海城区。郊野的蓝天、田野和远处连绵的山峰，都让二人雀跃不已。

　　江舟这才觉得也许陈向阳的冒险是对的，他们太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在一起了。

　　陈向阳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和江舟的手十指紧扣，玩笑道：“像不像在私奔？”

　　江舟的心砰砰直跳，“阳哥，等我们都毕业，我们就私奔。”

　　陈向阳笑了笑，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的江舟就上心了。

　　车子很快就载着两人到了目的地，一个露营营地，陈向阳拜托原小野帮着订好了帐篷。

　　两人一到帐篷里，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这小半年都只能偷偷见面，却不曾共度，实在是干柴烈火。

　　陈向阳一边温柔地亲吻着江舟，一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江舟，江舟……”

　　江舟也同样柔情地回吻着他，陈向阳那磁性地低呼让江舟全身酥软，只想像水一样化在一处。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竟已到了午餐时点。两人饥肠辘辘，起来清洗干净，去餐厅觅食。

　　因为还在正月里，所以来这个露营营地的更多是一家人亲子游。江舟看着那些温馨的画面，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神情。

　　他痴痴地想，如果能和陈向阳也有一个家，有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他们完全可以通过代孕一个小孩，让这个家庭完整。

　　他甚至幻想着，可以有一个陈向阳的儿子，还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女儿，然后孩子们有两个爸爸。那该有多好啊。

　　陈向阳看着江舟出神的表情，宠溺地说道：“舟舟，你是也想有个家么？”

　　江舟被他看穿了心事，腼腆地点了点头。

　　“我们系里的保研我已经在争取了，班主任老师说应该问题不大。我会跟我爸这边去做工作的，我不去国外，就留在京海大学读硕士，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毕业。到时候，我们一起找工作，无论留在京海，还是去其他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慢慢去争取我父母的认可的。”陈向阳一边给江舟布菜，一边说着。

　　江舟听了陈向阳的话，心里无比熨帖。

　　虽然陈向阳依旧没有说那句三个字的情话，但江舟知道，他虽然不轻易言爱，但他已经在筹划着一个有他的未来了。

　　江舟实在是太高兴了。

　　陈向阳的电话响了。是原小野。

　　“哥们，你爸刚打我们家电话来找你，幸好是我接到的。我说你和我妹出去逛逛，你爸才挂了电话的。一会儿要是你爸找你，你可想好了怎么应付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你爸抓着了啊？看你看得那么紧！”

　　陈向阳皱了皱眉，谢过原小野，收了线。

　　万一爸爸一会儿真打电话过来，或者还要求视频，看可怎么办好呢？

　　正在忧愁的时候，原小野又打来电话：“我说哥们，我觉得以你爸对你的监视状态呢，估计一会儿一定还会打你电话，我决定送佛送到西，我带我妹一起去露营基地给你打个掩护，顺便瞧瞧你的金屋藏娇怎么样？”

　　陈向阳有点感激，又有点犹豫。感激的是发小果然够义气，犹豫的是该不该把江舟暴露在原小野和原小玫的面前？

　　权衡了一下，他同意了原小野的提议。

　　当原小野和原小玫站在陈向阳和江舟面前的时候，原家两兄妹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那个曾经让自己仰慕的向阳哥哥，交了一个男、朋、友！

　　原小野不禁多看了江舟两眼，真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啊，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可是可是，再清秀，再好看，也是个男孩啊，向阳怎么下得去手啊？！

　　陈向阳看出了原小野的疑惑，便拉着原小野走到一旁，说道：“我本来也没想这样，但可能就是缘分和宿命吧。还被我爸知道了，所以我爸现在特别紧张我。”

　　原小野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后面怎么办？”

　　陈向阳实话实说：“现在还看不到太远，但我现在还不想放弃，江舟是个很好的伴侣，我们在各方面都很……合拍，我不认为只有异性才能白头到老。”

　　原小野好奇的问：“你是说那方面？”

　　陈向阳并不避讳：“不止那方面，我们在性格、脾气上也很合拍。”

　　原小野的好奇心更甚了：“哥们你快跟我说说，这男的跟男的，那方面是什么样子的？”

　　陈向阳一拳打在原小野的胸口，“你小子！有完没完啊。我们就是很和谐，非常爽，行了吧！”

　　这边江舟和原小玫也搭讪着。

　　原小玫小声道：“我小的时候就在想，哪个女孩儿会那么好的运气，嫁给我向阳哥哥，没想到不是女孩儿，而是个男孩儿，那我就心理平衡一点了。

　　我只在网络上看到过BL，没想到今天在现实生活中也见到了，还是我那么熟悉的向阳哥。”

　　江舟脸微微一红，“其实和你们谈恋爱一样，我们也是付出真心的。”

　　原小玫：“我在抖音看到bk和pp觉得他们好般配哦，不过今天看到你和向阳哥，我觉得也很般配的。”

　　江舟感激地看了原小玫一眼。这是他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去面对陈向阳的朋友们，他感受到他们的包容和友善。

　　下午的时候，四人在露营营地吃烧烤，玩飞盘，江舟和小玫还去逗了营地的宠物狗，玩得非常尽兴。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啊，在一周年的纪念日，他听到了陈向阳描述着有他的未来，他见到了陈向阳的发小愿意无私地帮助他们。

　　也许今天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面对所有人。

　　入夜，原小野和原小玫识趣地把空间留给那对恋人。

　　帐篷的顶棚是透明的，可以躺在床上仰望星空。江舟枕着陈向阳的肩膀，俩人一起躺在床上看着星星。

　　江舟手指着天空，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陈向阳抓过他的手指在自己唇边亲了亲，“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缱绻，你侬我侬。

　　电话响起。

　　是陈向阳的父亲。

　　陈向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喂，爸。”

　　“阳阳，原叔叔说你们没在原家，去什么露营基地玩了？”

　　“是啊。”陈向阳拿手指在嘴唇边放了放，示意江舟别出声。

　　“那你们方便视频么？你妈妈想你了。”阳爸问道。

　　“哦，我五分钟后回给你。”陈向阳应了，收了线，急忙找来原小野和原小玫。

　　果然如原小野所料！

　　视频里，原家兄妹和陈向阳挤在镜头前，和陈向阳的父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陈向阳的爸爸一看，也就放心了，儿子没撒谎，没有去和江舟鬼混，是和原家兄妹在一起呢，更重要的是，向阳确实和原小玫在接触！

　　陈向阳的妈妈说道：“玫玫啊，你回来之后到阿姨家来玩啊，阿姨好久没见你了。你向阳哥哥也一直都挺想你的。”

　　“妈，你瞎说什么呐！”陈向阳看了一旁的江舟一眼，又看了看原小玫。

　　“行了行了，让孩子们玩吧，我们就别打搅他们了。”阳爸打断了阳妈的唠叨，匆匆收了线。

　　原小野往床上一躺，“好啦~~今晚警报解除！兄弟，幸好我带我妹一起来帮你打掩护，要不然啊，非穿帮不可。”

　　原小玫拉着她哥就要走，“小野你起来，别在这儿耽误人家，快~~走~~啦！”

　　屋内又剩下他们俩。

　　陈向阳继续抱着江舟看星星，可江舟回想着刚才的对话，陈向阳的父母是非常难以攻克的堡垒，而且似乎，原小玫是阳妈钟意的儿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