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以》浮云公子

4、乔纳森·雷

　　他是……
　　是伏特兰龙。
　　加里心底一惊，连忙对被自己拉在身后的林所说∶“千万不要看他眼睛！”

　　伏特兰龙可以说是大陆是最为温和的魔兽，也是最为残暴的魔兽。
　　说伏特兰龙温和，因为他不会像别的魔兽一样，只是因为你触碰了他，或进入他的领域，亦或是对人本身就有食用欲望就攻击你。只要你不打扰他睡觉，不吵醒他，伏特兰龙是万万不会攻击你的，但也因此，他成了最残暴的魔兽。
　　他厌恶一切打扰他睡觉的东西，他会为此愤怒，眼睛变成蓝色，湛蓝色。这与他的其中一个魔法有关——魅惑。
　　魅惑是伏特兰龙作为重要也作为基本的魔法攻击。一旦被他魅惑，就会做伏特兰龙让他做的任何一件事，而且被魅惑的人一直具有意识，会看着自己做一件件不可理喻的事。这才是最痛苦的。

　　加里看着伏特兰龙一点点扬起他的头，狭长的脖子优美地舒张开来，像是美人刚睡醒的一个慵懒的懒腰，展现了无比美丽的弧线。
　　不愧是使用魅惑的魔兽，就连他本身都那么具有魅惑。
　　他放开拉着林所的手，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他虽然是魔法师，但是他也曾经学过武技。与雷不同，他是用武技辅佐魔法，而雷则是用魔法辅佐武技。

　　这只伏特兰龙的体积狠庞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庞大的躯体塞进怎么浅的一条还称不是河的小溪。林所躲在加里后面看着睥睨天地之间的伏特兰龙，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
　　今天之前，他可以用玩耍的心态躲避一只又一只向自己扑来的魔兽，自娱地认为自己在一场梦中，不必害怕死亡，不必太过紧张，反正终会一觉醒来，一切烟消云散。
　　其实自己早该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梦，早该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与大刀男人拼凑共享一晚火的温暖，听到远处随风飘来的微弱而又粗重的喘息声，看到隐藏在树丛背后若隐若现的一片绿光，爪子不安稳地挠地带起的轻微的震动……
　　加里救自己之前那只丑陋的流着黑色口水的怪物，加里小心翼翼地带自己走过森林，还有……
　　还有眼前这只。

　　林所的手伸了出去，他想握住加里的手，其实只要抓住他的一点点衣襟就可以了，他想向加里示弱，表现自己对眼前那只东西的害怕。
　　林所看到自己的手从袖子了一点点地出来，出来，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带着颤抖地向前面移动……然后，松了力道，看自己的手，自己花很长时间举起的手一下子滑了下去，擦过身体，然后又一次擦过身体……再渐渐停下。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抓住他的衣襟以求一点勇气？
　　为什么放弃了呢？
　　……

　　“……”（念咒语声）
　　是加里念咒语的声音扯回了林所无比的思绪，林所抬头便看到一把黑色的匕首带着蓝光向眼前的魔兽射去，匕首在靠近而未及魔兽的地方突然爆发无数光亮，有点像曾经看到的焰火，炫丽夺人。
　　匕首并没有伤害魔兽一分。
　　锐利的匕首刺穿了空气，却在触上魔兽的时刻，像是没有了支撑掉了下来，发出哐当一声，震碎了一地月光。

　　加里没有说话。
　　刚才的一击本来就只是一个试探，他没有想到伏特兰龙对自己居然只是这样一个敷衍的态度。
　　魔兽一般不会对敌人有任何敷衍轻视的举动。他们远远比人类明白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失败就是意味着死亡，而任何你看不起对手，下一秒，说不定就会让你死去。
　　毕竟，扮猪吃老虎的东西到处都有。
　　这只伏特兰龙的行为只能说明两者之间实力上无可跨越的鸿沟，当然也不排除这只伏特兰龙是一只诡异的存在。

　　“嘭！”
　　魔兽倒下了。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长袍，戴帽，一些金色的长发从衣帽里漏了出来，像是这个森林久违的阳光。男人背着大刀径直走到伏特兰龙跟前，从伏特兰龙身上拔下几把短刀，到现在林所和加里才知道原来是这东西杀死了眼前这个体积庞大的东西。
　　短刀的拔出带出鲜红的血，男人丝毫不在意鲜血的黏稠与腥味，直接用刀再一划，一挑，动作熟练。随着迸发的鲜血，还有一颗漂亮的眼球。

　　伏特兰龙的眼球在死伏特兰龙死亡后，变成一颗漂亮的蓝色的珠子，可以入药，也是一种价格昂贵的装饰品，可以抵御一定程度上的魅惑。
　　倒也算得上价值连城。

　　林所一看到男人便认出男人是当初那个共享一堆火的温暖的那个男人，几天没见，男人一如当初的优雅，背后的大刀一如当初的厚重。
　　微风习过，树影婆娑，男人黑色的衣袍飘动，带着浓厚的血腥。
　　男人依旧进行着他的解剖大业。

　　“乔纳森·雷！”
　　加里的声音带着意料不到的惊讶和欣喜。
　　林所刚想下意识地问∶“谁是乔纳森·雷？”却看到男人转过头看着加里，问∶“你认识我？”
　　原来，他就是雷啊……
　　林所连忙咽下已经在喉咙口的话。
　　加里温柔地笑，“大陆上大概没有什么人不认识你吧！”加里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的林所好像才刚刚听过这个名字，又加了一句，“你很厉害。”

　　语言笨拙，像极了情窦初开的男孩子。
　　林所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好笑。
　　“你怎么认出他的？”林所凑过头，轻声问加里。
　　加里看着雷，略低头，回答林所，“长袍，戴帽，还有身后的大刀。”
　　“就这个？”这不是很平常吗？
　　“一点也不。”加里试图组织语言，“长袍，戴帽的一般是魔法师，带大刀的一般是……根本很少有人拿刀，一般都是佩剑的。他是一个暗杀者，这几样东西都太招眼，以及太麻烦。”
　　“刚才他用的是短刀。”不是大刀。
　　“他很少用他的刀，直到迫不得已，就像他很少在众人面前不戴帽子。”
　　说到这，加里不免有些伤心。他的刀和雷的看上去差不多，若讲得再细一点，还是自己的匕首在黑暗中比较占优势，可是，反倒是自己的没有伤害伏特兰龙一分，雷的杀死了伏特兰龙。
　　这就是所谓的差距吗？

　　另一边雷已经解剖完了伏特兰龙。
　　伏特兰龙的骨架完美地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伏特兰龙的骨头在黑暗中呈现鬼魅的粉色，粉色中又带着些阴冷的青白。
　　林所再一次体会到这魔兽的庞大。雷并没有损坏魔兽的骨架的一丝一毫，他仍是趴在那儿，维持他倒下的动作，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生出肉来，然后站起来，他依旧是那只有湛蓝眼睛的美丽的魔兽，睥睨天下。
　　林所的脚不由自主地向雷走去，雷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林所，只是点头。

　　林所站在雷身边，贪婪地看着伏特兰龙的骨架，小心翼翼地指着他，问∶“我可以拥有他吗？”
　　雷有些诧异，又是看了一眼林所，“当然可以。”
　　他又指着一堆肉以及放在肉前的蓝色的眼珠，“那堆伏特兰龙的肉和那颗伏特兰珠是你们的，剩下的是我的。”
　　说完一挥手，属于他的就已经消失了。
　　“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林所再不知道，也是明白那只伏特兰龙是雷杀的，自己与加里几乎没有出一点力，而且，雷几乎是平分了两堆东西，“毕竟我还要求要伏特兰龙的骨架，而我们还拿了那么多，会不会……”
　　“不会。”雷摇头，“如果不是你无意攻击了沉睡的伏特兰龙，我根本没有机会杀死他，我已经等了他接近一个月了。”
　　“可是……”林所仍然觉得这对雷不公平，雷应该拥有所有的伏特兰龙，自己向他要伏特兰龙的骨架，雷给了自己，那已经是雷的好心了。再说，如果不是雷的出手相救，自己和加里现在说不定和伏特兰龙在下面相会了呢。
　　“没有可是。”雷看到林所的固执，只得让步，“那我再拿一点肉吧。”
　　雷又是一挥手，伏特兰龙的肉少了一点。
　　林所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雷也一样，自己也是。雷已经让步，自己再多坚持必然会让雷生气。
　　“好吧。”

　　“我是林所，很高兴认识你。”
　　林所向雷自我介绍。
　　“不，你是西奥尼·格鲁艾尔。”加里的声音在林所背后出现，林所猛地回头，看到加里向雷行了一个加里曾向他行过的礼，“我是加里·威廉斯，你可以叫我加里。”
　　林所觉得好玩，照模照样也行了一个。
　　“我是乔纳森·雷。”雷也是一个礼，“你们可以叫我乔纳森，或者雷，或者就是叫我乔纳森·雷。”
　　两个人的礼都行得相当漂亮，弄得林所觉得自己有些尴尬，自己行的礼与他们比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