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琉璃心》一树槐

62、临风意

　　“林雪姐姐，你说我们能找到雪莲吗？”

　　“这个说不定。”

　　“除了昆仑，姐姐还去过其他地方吗？”

　　南宫林雪眼中含笑“小时候去过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些年一直都待在昆仑。我倒是羡慕你，年纪不大，去过如此多地方，看过无数美景。这高山雪原待久了，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风雪刮在脸上，又干又燥，呼吸着喉咙都开始发紧，高山之巅，冰雪之原，离开了温暖的殿宇，剩下的便是最原始的自然。

　　一抹星蓝一抹澄黄，天地浩瀚间，雪意翻飞间，粲然夺目。

　　“慕荷，你还好吗？”

　　慕荷吸了吸鼻子，“当然！放心吧，天气虽然是有点冷，可没下雪，路也不滑，我们运气真好！”

　　“嗯，是运气不错。”

　　“林雪姐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偷偷带我来，师兄肯定不答应！”

　　“慕荷，你师兄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从小到大师兄都是这样！只要关于我，他就格外上心。或许在他心里，我这个小师妹，就应该好好听他的话，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慕荷说得随意，看起来早就习以为常。

　　“其实我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漫天的雪白迷了眼睛，视线都恍惚起来，夹杂着风声，感官像是被无限弱化。

　　“林雪姐姐，你说什么？”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雪狐！”

　　“嗯，是雪狐。”

　　“其实我觉得昆仑挺好的，虽然山很难爬，天气冷，吃食也很单一，但是还是比药王谷有趣。等姐姐病好了，可以和我们一起回药王谷，正好去看看。”

　　慕荷走在前，自顾自道“我和师兄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姐姐你说，怎么他就成医仙了，我只认识几种药材。”

　　“那得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咯。”

　　南宫林雪嘴里这话像是像是往静水里丢了石头，炸得慕荷脸色一变。

　　“其实我感觉我挺认真的。”

　　“或许你的天赋不在于此，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这都很正常。”

　　“对！是这么个道理。”

　　“雪莲多生长在碎石之间，慕荷我们可以多注意一些。”

　　刚出发时，两人见风雪并不大，于是便也没戴上斗篷，现在，体力的消耗，和寒意的侵蚀，让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连着衣的长斗篷穿上身，黑色的，茫茫雪原中，尤为乍眼。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

　　慕荷喜出望外，一下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看到雪莲的那一刻，感觉心都要跳出来。

　　“是，那是。”

　　慕荷跑着上前，上坡的曲路并不好走，地上全是形状各异的碎石，踩在上面，凹凸不平，更别说走起路来又多硌脚。

　　“慕荷，你当心点！”

　　慕荷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往上走，速度很慢，迈出的任何一步都有不稳的可能，若是粗心，或许就像个雪球一样，滚滚而下。

　　呼，终于到了。

　　“林雪姐姐，你快下去，别上来了，我已经摘到了！”

　　少女一手将雪莲高高举起，脸上的笑意就像手中绽开的白花，盛大而又盎然。

　　猛地，只是一刹那！

　　手中雪莲的触感已然不见。

　　慕荷抬头望去，一只秃鹫正展翅而过。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另一方向的一只秃鹫同时袭来，直到靠近，慕荷才看到那锋利的爪，如刃一般，仿佛闪着银光。

　　慕荷呆呆站在原地，情急之下，下意识抱头蹲下，整个人缩在斗篷里，像是没了魂。

　　没有感觉？

　　飞走了？

　　看看睁开眼睛，是南宫林雪。

　　南宫林雪站在荒坡，视野更为广阔，当看到不远处的黑影不断拉近距离，心里便跟着提防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

　　也顾不得满地的奇岩怪石，南宫林雪飞快奔向前，一手随之打出飞刃，秃鹫一惊，调转方向。

　　“慕荷，快走，它们还会再回来！”

　　“林雪姐姐，我的雪莲！”

　　少女声音带着啜泣，微微有些发抖，似乎还没从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中缓过来。

　　“慕荷，雪莲应该拿不到了。”

　　原本还猛地一惊，现在回过神来，慕荷心气一下就上来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这能忍！

　　“林雪姐姐，你别怕，一只鸟而已，我去抢回来！”

　　南宫林雪拽着衣袖“慕荷，此计很危险。”

　　“危险？刚才它偷袭我！花烟说了，我功力大为涨进，还打不过一只鸟不成！”

　　“慕荷…”

　　少女春风得意，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去去就回！”

　　“慕荷…”

　　少女从荒坡上一跃而下，腰间的鞭子也露出寒芒，才走远百步，三四只秃鹫直直闯入眼帘，此番，似乎两方气势都不弱。

　　“死鸟，还我东西！”

　　术法的光影在莽原间闪耀开，鞭子在来回中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响耳的啪啦声。

　　空中盘旋的数量越来越多，猛禽的视力极佳，全都朝着显露的脖颈，面容袭去，更多时候，偷袭，绕后，拖延成了它们捕猎的策略。

　　“慕荷，不要和它们硬耗。”

　　两人迅速与黑影缠斗开，昆仑山的猛禽天然受灵气滋养，耐力非同一般。

　　利爪在空气中来回穿梭，仿佛只要轻轻一抓，就要皮开肉绽。

　　蓦地，其中一人斗篷被勾住。

　　“慕荷！”

　　电光火石间，慕荷双脚已然悬空。

　　南宫林雪立刻甩出梅花镖，秃鹫闪躲中脱爪，朝着四野飞去。

　　“没事吧？”

　　“没事没事。”

　　秃鹫依旧在空中盘旋，成为包围之势，它们既不进攻，也不飞散，对峙的局面一时而成，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慕荷，这就是你口中普通的鸟，现在知道厉害了？”

　　两人背靠背，少女努努嘴，十足的不服气，“它们这么多，我们就只有两个人！以少欺多，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大名鼎鼎的药王谷谷主的孙女，就这么点儿本事，慕荷，这功夫你肯定没认真练！”

　　慕荷被说得脸色都沉下去，都这种危险关头了，她南宫林雪居然还有心思说闲话，嘲笑她的功夫！

　　“慕荷，生气了？功夫不行，原来气量也这么小，难怪你师兄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儿。”

　　慕荷蓦地一转，和南宫林雪拉出些距离“你个病秧子，怎么好意思说我！我现在就给你看看，到底是谁功夫最差劲！”

　　手中的鞭子重重落地，啪啦的声音再次响彻雪原，两人距离隔远，四五巨禽黑影中，一抹灵动的身影在翻飞。

　　一切，都被南宫林雪尽收眼底。

　　她飞速闪到那团缠斗的黑影后方，手中续起的灵力，在雪白中紫气生天，一击，一击，再一击，飞速闪动的身影将一只只秃鹫击落，或逃或散，一时，连视线都更加清晰。

　　“慕荷！”

　　失算了。

　　“林雪姐姐！”

　　南宫林雪抬手一击，最后一只秃鹫烟消云散。

　　“林雪姐姐，你还好吗？”

　　南宫林雪办半跪在雪原上，双唇紧抿，眉头微皱“没事，不小心被它抓了一下，慕荷，把你的斗篷给我。”

　　“林雪姐姐，你刚才那番话，对不起，我…我不是…”

　　南宫林雪将手覆在少女手上“可你说得是实话，我们俩的功夫还真差不多。”

　　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开，笑意从脸上溢开“的确，我俩要是拜师学艺，估计都出不了师！”

　　“慕荷，我们出来两个时辰了。”

　　“雪莲我不要了！林雪姐姐你受了伤，现在，现在就回去！”

　　“嗯。”

　　药屋子里，腥苦香被牢牢锁在这个单调素雅的空间里，风雪像是得到秋神的指令，短短一日，却冷了不少，虽然放晴，日光也不错，但这并不妨碍转凉的事实。

　　四四方方的屋子连着好几座，说是木坊子，倒不如说是个小院儿，门窗被掩上，只留了一扇窗，通风透气，同时也能接受阳光。

　　谢相鹤喜欢这样，从进了药王谷，跟着谷主学药开始，煎药治药的屋子里留扇窗户，这是习惯。

　　“师兄！”

　　慕荷直接推门而入，连着风雪也冲破束缚，直冲冲闯进来。

　　“小师妹，不要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谢相鹤闻言放下手中拿着的药罐子，迎着上前去。

　　“今日降温，你怎不多穿一点？”

　　慕荷语气急切“师兄，花烟不小心把手给划了，你这里有药吗？”

　　“手划了？严重吗？”

　　“不严重，但是流血了。”

　　谢相鹤闻言走到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身后的人根本就等不及，几步上前就抢过去。

　　“好了，我拿走了，谢谢师兄！”

　　慕荷拿过瓶子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谢相鹤也习惯了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是嘱咐道“一日两次就可以了。”

　　“对了，提醒南宫仙子晚时来喝药。”

　　没有回应，谢相鹤也不知道他这师妹到底听没听到，只是摇摇头。

　　算了，晚时再说吧。

　　目光落在苍苍空中，檐上的风铃叮铃作响，雪，昆仑已经下雪了。

　　药王谷没有雪，从进谷拜师后，他再也没见过雪，这种晶莹剔透的，雪白纯洁的东西，还只是在童年见过。

　　时间可真快啊，离开家乡，都快十五年了。

　　思绪随着纷飞的玉尘越飘越远，谢相鹤知道，该回去看看了。

　　“小姐，外面天气冷，我就说走出去的时候该多穿点，小姐拿的斗篷怎么没戴？”

　　一下午的雪原徒步可算是把慕荷给累坏了，还加上意料之外的凶险，现在回了温暖舒适的屋子，她只想一觉睡到明日天亮。

　　“我给南宫林雪了。”

　　“小姐，我知道你心善，可总先得顾及自己对不对？何况南宫仙子从小生活在这里，我们哪里比得。”

　　“不是，是她受伤了。”

　　慕荷躺在床上，两只腿悬在床沿外，晃晃悠悠的，花烟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发生了什么？”

　　慕荷便一五一十地将方才惊心动魄的场面描述给花烟，说着说着，瞌睡虫给说来了。

　　“小姐，南宫仙子现在怎么样？敷药了吗？”

　　“我从师兄那儿才回来，我诓他说是你受伤了，我可不敢实话实说，师兄那脾气，岂不是要说个三天三夜！”

　　“那应该不严重，小姐，依你的描述，我觉得南宫仙子明明能够躲过去啊，为什么倒还受伤了？”

　　花烟倒了杯水，朝着躺在床上那个四仰八叉的身影走去，走进道“小姐，你说是不是？南宫仙子怪得很，明明谢师兄不让去，结果她却悄悄带小姐去采雪莲，要是谢师兄知道，肯定又以为是小姐的主意！”

　　慕荷蓦地从床上坐起来，将水一饮而尽。

　　“花烟，你想多了，没有这样的事，况且是南宫林雪让我不告诉师兄的，她让我诌的谎。”

　　“真的吗？小姐可不要骗我。”

　　“当然了，她受伤，也是为了保护我，花烟你可不要这么说人家。”

　　花烟闻言坐在床沿，拉着慕荷的手臂，“好好好，我知道啦，小姐就是心眼儿好。”

　　“你快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好，小姐起来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准备。”

　　“热乎的！都可以！”

　　“好…”

　　花烟站起来，目光投到少女脸上，一阵儿，才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