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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醉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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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鹊认识他。在宿主的日记里,这人或坐或立,神态各异。
一路上,她惴惴不安,生怕黄鼠狼搞出幺蛾子,还好,过了一会儿,云层倏然散开,直到进入剑宗的护山大阵,她都相安无事。
鹿苑给黄雀一个结实的拥抱:“有空来神望峰上转转。”
“不去。”顾瞻说,“你们那儿太恐怖了,地底下全是犯人。”
鹿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又没有邀请你,你爱来不来。”
陈鹊担心两人杠起来,站在中间,两头安抚:“有话好好说。”
众人分别,各回各峰。
陈鹊一到云霄峰就回了房间。
她闭门静坐,设起一道结界。催动心诀后,灵魂飘到灵海上。
道树枝繁叶茂,一朵朵红花娇艳欲滴。树干上缠着一缕金光,光芒微弱,黄鼠狼的形貌忽隐忽现。
“把身体还给雀儿!”声音苍老,满含怨气。
陈鹊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寄魂的时候,以为黄雀死了。”
“胡说!”黄鼠狼吼完,又一脸哀伤,“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彼此沉默了一阵子,陈鹊承诺:“我会把身体还给她,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黄鼠狼似信非信,却也无可奈何。“内丹我本来是留给雀儿的,”他语气缓和下来,“我不跟你计较,只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您讲。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不是什么难事。希望你无论如何,不要伤害雀儿。”
“好。”陈鹊不假思索。
“苍天为鉴,你可不要食言。”
黄鼠狼的声音消散,金光融进道树,树干又长高了几米。
一个花苞倏然绽放,花蕊上亮起一小团白光。光线逐渐扩散,显出人影。
黄雀伸一个懒腰:“我睡了好久。”
陈鹊问:“好点了吗?”
“每次醒来,都比之前要好一点。”
海面掀起了波涛,暴风卷集着巨浪,潮水奔涌而来。两人飘在半空,眺望着辽阔无边的大海。
黄雀悲从心来:“爷爷走了。”抽泣了几下,说,“这段时间,我看不见他,但总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现在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陈鹊百感交集,感激,愧疚,不知所措,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要出来吗?”她问。
“咚咚咚——”
黄雀打开门:“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对上一双笑眼,顾瞻微微一怔,走去桌边坐下,瞅了一眼厚厚的《剑宗史》,说,“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
黄雀眼睛一眨一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陈鹊头大,心想,顾瞻赶紧走吧,待得越久,他们彼此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体多魂被定义为邪术。她打算找到了新的宿主,能够圆满解决问题,再把实情告诉顾瞻。
虽说情侣之间应该休戚与共,可她思虑再三,还是觉得,现在就直言相告,不妥当。
顾瞻是一派之长,有必须要遵守的原则和规矩,她不能让他左右为难。而且,没有谁理所应当要去守护谁,这些年,她一直是索取的一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书页摊开,在讲诛魔大战。
陈鹊问黄雀:“现在换我,等他走了,你再出来,可以吗?”
故事才读到一半,黄雀不愿意。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顾瞻说。
黄雀一手托腮,一手翻书:“嗯?什么?”
“没什么。”
顾瞻心想,这人到底有多少面?此刻的陈鹊,眼神纯真笑容清甜,满脸写着“不谙世事”,让人保护欲噌噌上窜。
黄雀喃喃自语:“丹阳真人吃了许多苦。”
“都熬过去了。”顾瞻问,“我读给你听?”
通常,陈鹊会乐得点头如捣蒜,这一次,他惨遭滑铁卢。
黄雀:“不用。谢谢。”
突然不声控了?顾瞻心塞,感觉自己的魅力值在下降。
陈鹊:“让他读。不然他会猜到不是我。”
黄雀嘟一嘟嘴:“好吧。”不情不愿地把书推过去。
顾瞻一愣。嘿,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真会搞人心态。
他读了几段,见身旁的人双手托腮,上下眼皮直打颤,便合上书。
黄雀终于睡着了。花苞闭合,陈鹊苏醒。为了掩饰,她先一脑袋磕在桌子上,“咚——”而后捂着脑门憨笑:“不好意思,睡着了。”
“状态不好?”顾瞻摸一摸陈鹊的额头,“没有发烧。”
“下山一趟,太折腾了,得缓一缓。”
邙山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顾瞻在云霄殿里修补千机石,放眼远望,见醉叶峰上红叶翩跹,纵身一跃。
他心念微动,站在云霄峰峰顶,催动周身的灵力。
大雨倾盆,万千枫叶受到召唤,从醉叶峰径直飘向云霄峰,像雁阵,像赤龙,时聚时散,井然有序。经过灵都峰的上空,弟子们一阵惊呼。
“太牛了吧!”
“这是谁啊?好炫!”
金翎和孟逸不约而同站起身。
金翎:“醉叶峰的下一任峰主要诞生了。”
孟逸:“看得到人吗?”
金翎:“不行。”
灵都峰和云霄峰相距两千里,他们只能目送枫叶从视线里消失。
孟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去看看。”
“轰隆——”雷声震彻四野。乌云倾轧下来。
顾瞻手腕轻转,促使漫天红叶凝聚成一把把长剑。
“咔嚓——”闪电击向剑刃。
长剑纷纷溃散,枫叶四散飘摇,有的燃起了火苗,唰地化为灰烬。
顾瞻双臂伸展,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散向半空,枫叶再次汇聚起来。
树木东倒西歪,大风噎得人喘不上气来。无数把红剑从头顶飞过,峰顶的人神态自若,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端的一派纤尘不染。陈鹊看呆了。
空中雷电不断,火苗不时燃起,为昏暗的四野点起一束束亮光。
枫叶响应号召,前赴后继地涌向主人。剑阵悬在百米外,顾瞻一鼓作气,默念心诀。
闪电劈下,峰顶亮起一道可怖的暗紫。
火光迅速逼近顾瞻,快了!快了!就快烧到他身上了。陈鹊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得砰砰响。
“嗡——”刹那间,万千长剑合为一体。
元虹现世,红光飞快漫溢,峰顶顿时一片绯红。与剑气相触的一瞬,天雷哑然闪电消散,大雨骤停,山林了一片静谧。
空中黑云翻卷,顾瞻手指一晃,长剑直冲云霄。
藤妖从山洞里探出脑袋:“酷毙!”
阿花鼓掌:“还得是我枫哥!”
灼灼剑光势如破竹,顷刻间,云霄峰峰顶的乌云悉数退场,露出湛湛晴空来。陈鹊长舒了一口气。
顾瞻:“帅吗?”
陈鹊竖起大拇指:“帅到心巴上!”
顾瞻乐开了花,又瞬间变脸:“完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元虹正在急速下坠,接不住,就会散成一片片枫叶。无碍境退去,峰顶的寒气刺人肺腑,他赶紧离开。
陈鹊不想顾瞻功亏一篑,飞身跃起。
元虹的剑光咄咄逼人,她挥一道灵气开路,和利剑正面相迎。
“小心一点,不行就算了,下次再......”
顾瞻话没说完,元虹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陈鹊手里。
“它对我很友好。”陈鹊挥舞了两下,还挺顺手,“就是长得丑了点,像一把大梳子。”
顾瞻:“......”
孟逸一到云霄峰,就看见黄雀拎着元虹,飘飘然落下,而祝余正站在云霄殿外,看着黄雀,笑容和悦。
目光和祝余相触,她转身离开。
祝余:“孟逸。”
孟逸装作没有听到,加快脚步。
祝余转而问喜气洋洋的两人:“算谁的?”
陈鹊:“元虹给他,峰主我来当。”问顾瞻,“有没有异议?”
顾瞻刚要回答,祝余呵呵一笑:“他能有什么异议?”压在他舌头下的一句话是,“你们都提前商量好了,还演什么一唱一和?”
顾瞻:“......”
“以后,醉叶峰就由我来当家了。”陈鹊戳一戳眼前的扇面,“你打算待在哪儿?”
顾瞻见陈鹊一脸坏笑,问:“你想干嘛?”
陈鹊转头问祝余:“师父,峰主是可以收徒的,对吧?”
“一般情况下,修为要到执中境,才能......”
祝余看一眼黄雀,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心想,黄雀处事不拘一格,不把世俗的礼教约束当回事,也没有因为顾瞻的身份而对他敬而远之,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可以。你可以收徒。”祝余拍板。
陈鹊清一清嗓子,背手而立,样子神气十足:“既然如此,谷枫,你拜我为师,我带你去醉叶峰。”
祝余:“正好他还没有拜师,这样安排很合适。”
顾瞻:“你们不要胡来!”
陈鹊:“不想拜我为师,你就待在云霄峰,我不强迫你。”
祝余:“云霄峰也不是外门弟子久留的地方,去灵都峰。”
顾瞻:“......你俩合起伙来整我。”
陈鹊和祝余对视一眼,哈哈哈地笑起来。
三天后,各峰峰主齐聚云霄殿。
朱瑾人还在殿外,声音已经飘了进来:“哎呀呀!可喜可贺。”他头一次仔细打量了黄雀一遍,暗自嘀咕,照这个进度,《云霄剑法》有希望突破最高一重。
据说,迄今为止,只有红叶元君练通了全部。连祝余都还停留在第十二式。
武学境界,往上一步,就多一重艰险。一式之差,战力千差万别。
朱瑾和黄雀打完招呼,问祝余:“没有突破盈海境,怎么接得住元虹?”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片刻后,同样的问题由蒙木发出。祝余反问,“你觉得呢?”
蒙木想了想,愤愤:“师父真是够了!为了讨女娃娃欢心,竟然离谱到这个地步!”
“今非昔比了。他如今戏多得很。”祝余说,“我也趁机整了他一把。”
梅见来了。峰主们一惊:“今天不能胡闹!”大家无一例外地受过梅见的荼毒,一看见她,立马提心吊胆,茶都不敢喝了。
梅见走到黄雀身边:“小小鸟,你还欠我一株见鬼。”
陈鹊:“......记着呢。”
“砰——”云霄峰上烟花绽放。
陈鹊从祝余手里接过了峰主令,再把元虹递给顾瞻。
顾瞻双手接住剑,给陈鹊敬茶。
朱瑾:“这小子多年不肯拜师,怎么忽然想通了?”
蒙木抚一抚额头:“随便吧,爱咋咋。”
陈鹊在憋笑,朝着祝余眨一下眼睛。其他峰主则恭喜祝余喜提徒孙。祝余笑着捋一捋胡须:“同喜,同喜。”
顾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喜个屁!”面向祝余,还是要恭敬地给他敬茶。
尘埃落定,峰主们要议事。
顾瞻退出云霄殿。陈鹊习惯性跟了出去。祝余说:“黄雀,回来。”陈鹊又倒回来,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杜若和江离进了殿。今天要商议的,是两人的婚期。
陈鹊以为会择日不如撞日,没想到程序非常繁杂,要准备许多东西。
会议结束,她把桓依的话传声给江离,江离原本微笑的脸色一秒变阴沉。
“雀儿,你少和天音宫的人接触,她们心术不正。”
陈鹊满脑子问号,可惜没有来得及追问江离做出判断的理由。
黄雀入主醉叶峰的消息传到剑宗各处,弟子们既震惊又羡慕。
冯宝木剑回鞘,双手插兜。
桓真:“好端端的,你干嘛唉声叹气?”
冯宝:“我比黄雀早几天上山,她最初的资质,比我还差。”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一样,你属于厚积薄发的一类,不要着急。”
“耳朵要起茧子了。”
“咱们虽然慢,但只要稳住,一点一点进步,也会达成目标的。”
“你是懒,我是笨,咱俩不一样。”
桓真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笑得没心没肺。
灵都峰后山,“砰砰砰——”岩石崩裂,地动山摇。
孟逸利剑一劈,剑气所到之处,鸟雀首尾分离,猿猴脑袋搬家。
金翎:“火气这么大?”
孟逸又砍下一剑。
前面有一只橘猫,金翎急忙挥出一掌灵力阻拦:“你冷静一点!”
橘猫摇身一变,阿花怒吼:“孟逸,你脑子抽风了!”
孟逸神情冷傲,嗖地闪了。
阿花:“喂!道歉呢?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嚣张?有种的,跟我去见掌门评评理......”
“算了,待会儿我去跟她聊。”金翎问,“你怎么一声不响地来了?”
“昨天是主人的忌日,我到洞里看看,正要走。”
阿花每年都来。一声不响地回来,住一晚,再一声不响地离开。
金翎心里涌上一丝酸楚。人死如烟散,后山再也没有莫聿长老了。
他回到灵都殿,见孟逸站在惊雷柱前发呆,问:“有心事?”
孟逸:“当年你带着我们去历练,有没有看出来,北淮有一天会堕入邪道?”
“我哪有这份眼力?他那时候满腔热忱,立志要做一个受人敬仰的仙师,不知道后来经历了什么。”
醉叶峰迎来了新主人。
陈鹊御剑前往,拖家带口。
阿花:“我还是很久以前去过一次。”
藤妖:“好玩吗?”
“不好玩。我打不过峰上的猴子,伤得很重。”
“我们一起打回去。”
一片红枫落入眼眶。树木茂盛,枫叶灿烂如烟霞。
藤妖好奇:“这里到底有多少棵枫树?”
阿花:“不知道。我们去数一数?”
两小只调转了方向,陈鹊载着顾瞻前往浮云殿。
大殿高耸巍峨,云雾在阁楼下回旋盘绕,人走在地板上,有种踏入仙境的感觉。
殿外摆着石桌石凳,桌上放着茶具和棋盘。
殿里的陈设十分简单,正中靠墙的位置摆着长桌和木椅,桌上是香炉、果盘和一摞书。
墙上挂着两幅画。
左边是丹阳真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就差把“禁欲高冷”刻在脑门上。
右边的红衣女子清丽娴雅,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发髻松松垮垮。人坐在棋盘前,食指和中指夹住一颗黑子。棋盘上,黑白棋子星罗密布,白子略胜一筹。
眼前的红叶和书上的插图相比,少了几分威严和清冷,多了一丝闲适与柔美。
陈鹊知道这是顾瞻的作品,问:“对弈要有双方,为什么不把你也画进去?”
“她不需要对手,总是自己和自己玩。”
陈鹊心想,红叶挺有个性。又问:“你的棋术,是她教的?”
“我本来就会。XX市围棋爱好者协会高级会员。”
“厉害!”陈鹊问,“你平时下了班,都做什么?”
“除了非参加不可的应酬,就是吃饭,睡觉,看电影,翻一翻书。”
“咱俩一样。节假日呢?会出去旅游吗?”
“我有个清单,列了有生之年必须要去的地方。”
陈鹊会心一笑:“这不就巧了嘛这不就。”
两人讨论起旅行计划,而且约定,将来一起去完成。
吵闹声传来。百里外,藤妖和阿花在和一群猴子掐架,场面异常壮烈。
陈鹊:“他俩怎么会斗不过几只普通......”
唯一的解释是,这群猴子并不普通。想想也是,能在高海拔生存,必定不一般。
顾瞻:“他俩要挂彩了。”
陈鹊想去帮忙。顾瞻说:“小打小闹,出不了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大约半小时后,两小只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陈鹊:“数出来了吗?一共有多少棵枫树?”
“密密匝匝的,数不清楚。”藤妖没好气地答。
“五百加。”阿花气急败坏,“要不是那几只泼猴捣乱,我就数完了。”
藤妖擦着额头上的血,想到一件事:“枫哥,教我画一张符。”
顾瞻取出纸,一边画戏妖符,一边叮嘱:“出一口恶气就好,不要伤到猴子的性命。”
陈鹊随手拿起一本书,一页一页往后翻。里面记录了一些妖族的秘闻趣事,还有几种修炼功法。一座白色宫殿矗立在山巅,恢弘显赫,图片底下写着“万象宫”。
“你去过仙灵岛吗?”两小只跑出去后,她问。
“去过两次。一次是去给妖王祝寿,一次是诛魔大战。”
说话间,顾瞻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万魔侵袭,整个大陆生灵涂炭,人族修仙界几乎所有大能一夕之间身死神陨。尸横遍野,鲜血汇流成河。他孤身一人往前走,血脚印留在身后,道友们的尸体留在身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身上不觉得冷,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鹊看了顾瞻一眼,见他神色复杂,问:“想起大战期间的事了?”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停顿了几秒,顾瞻轻叹一口气,“那天真让人后怕。”
提剑上阵的时候,他没有退缩。此后许多年,每次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都很平静。
剑宗要靠他撑起来,没有时间脆弱。弟子们年少,只崇拜英雄,不理解生死一瞬的惨烈。许多情绪,无人分享,无人对照,只好压在心底。
此刻,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陈鹊感觉顾瞻快要碎了,便放下书,走到他身边,给他一个拥抱。
“都过去了。在你的操持下,一切都好起来了。”她说,“你好厉害,要是换作我,指不定就蔫了,从此一蹶不振。”
顾瞻抱紧陈鹊,感受着轻柔的呼吸在他的胸前流淌,心里很踏实。“你不会蔫的,你肯定会迎难而上。”
起风了,摊开的书哗啦一阵,随即掉下桌子,他手指微晃,书又回到了原位。
“你之前说,红叶是为了赎罪,是怎么回事?”
“魔头是她培养出来了。”
“啊?”陈鹊原地石化。
“魔军的首领,是被师父逐出醉叶峰的弟子。云杪。”
顾瞻返回邙山后,在千机盘上查了一下。云杪天资聪颖,但无视规矩,总干一些出人预料的事。刚开始,她犯了错,红叶护犊子,其他人看在红叶的面上不再深究。久而久之,闹出的问题越来越大,红叶遮掩不住,又对云杪失望透底,就摧毁了她的道根,把人赶下了醉叶峰。
“难怪红叶总是让你抄写宗规,估计是怕你重蹈覆辙。”
“抄写其实没有用。手动心不到,纯粹在浪费时间。”
陈鹊深以为然。
“天才作恶,破坏力实在太大了。”顾瞻说,“云杪恢复了元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醉叶峰,杀光了峰上的其他弟子。自那以后,元极大□□处暴雷,直到人间差点变成炼狱。”
“这些事,我在书楼里没有看到。”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顾瞻挑一挑眉,“我了解的,也只是漫长岁月里的部分片段,许多地方记述得有偏颇。”
大殿里长久宁静。
“当啷当啷——”殿外的铎铃在风中左摇右晃。
再一次,陈鹊感觉,顾瞻快要碎了。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暗自责怪师父没有在一开始就永绝后患,等到我要处决郑曳的时候,就理解她的心情了。”
亲手培养的弟子,总是盼着他心怀正义,有毛病,也想着,要给他改过的机会。
陈鹊对郑曳了解得很少,但眼下时机不合适,便没有多问。
夕阳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进来,大殿笼罩在璀璨的霞光里。
藤妖和阿花喜滋滋地回来了。
陈鹊松开顾瞻,可身体还被两条手臂圈着。
“你得认真反省一下。”
“我做错了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
绵柔的低音回旋在耳畔,陈鹊一阵悸动:“......我错了,我检讨。”眼前的人表情可怜兮兮,她伸手挠一挠他的下巴,“乖,松手。”
阿花一雪前耻,心情大好:“得好好庆祝一下,我们今晚吃什么?”
峰上没有果树和野鸡。太久不住人,杜若也没有再送来丹药和茶叶。
明月高悬,肚子饿得咕噜叫。
“嗡嗡——”峰主令在响。镶嵌在令牌中间的绿玉发出一缕悠悠的光。
陈鹊:“师父,有事吗?”
祝余:“住得习惯吗?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醉叶峰有天然的灵气屏障,不管修为在什么境界,视线都无法遍览此峰上下。
陈鹊正要回答,顾瞻说:“不习惯!缺一套锅碗瓢盆,还有食材,多多益善。”
祝余:“......我就不该多嘴。”
弟子们练功的练功,休息的休息,祝余不想打搅他们,于是整理好了东西,亲自去送货。
浮云殿外,阿花捂着肚子坐在台阶上:“饿饿,饭饭。”
“再坚持一下,掌门马上就来了。”藤妖抱着《妖族秘闻》,翻着翻着,大呼,“牛掰!”
阿花:“怎么了?”
“这一页,你品,你细品。”
书上说,胡骊出生后十年,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断了气。就在妖王准备给她火葬的前一刻,仙灵岛上空忽然响起悠扬的乐曲,胡骊的身体飘了起来。
空中云卷云舒,逐渐汇聚成一座雄伟的宫殿。胡骊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飘到了宫殿里面。
大约一炷香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殿门大开,玫瑰花瓣从天而降,与之同来的还有起死回生的胡骊。
妖王大喜,认为胡骊是天降神妖,对她珍视有加,还下令拆毁了原来的万象宫,按照云层显露的形貌,重新修建了一座。
阿花读完,翻到封面一看:“笨不笨?这书是胡骊写的,她明显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藤妖挠挠头:“我还以为,她真的有点子传奇在身上。”
祝余一到,就受到了热情地欢迎。
阿花扑过去:“掌门你真棒!你是世上除了我家莫老以外最好的小老头。”
“先别着急走,待会儿一起吃饭。”藤妖把东西拿到厨房,“你们加油!”
陈鹊和顾瞻忙前忙后的时候,阿花和藤妖在拽着祝余问东问西。来到醉叶峰的第一天,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度过了。